第78章 第七十八章
忽然想起,那次他让奉娴姐姐受辱人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乃其一,可奉娴姐姐终是不同其他女子。
奉娴姐姐极为晓他行径,又更懂他深意。
从前不大懂,如今忽然开了天明,感叹非浅。楚曦念在他怀中安然一笑。
“从前不明白,你已为我省心省力了。”
她是真的没有明白,前世没明白,这一世是看明白了。何其有幸入了他心尖,从前终究因怀伤太盛误了人意。
前世多愁叹过深,曲解人意反伤己。
“念儿,我非有意令你委屈,可总有漏网之时,你不要同我置气,气来伤精魄,肝胆易耗。女子颜若娇,还需内里先平顺。上气不可冲,下气不可憋。气急一时,亏损甚大。”
楚曦念发愣听着,丝丝倦意袭来。
她也没置气,也并未气甚,他这般苦口婆心似的,一副诲人不倦的作势,也未免太小题大做。
“念叨叨,你快跟南公公似的了。”耳边又传他话来,她伸手捂住他嘴。
夜璟崶知她心安了,这会就是要嫌弃起他了。
“睡罢,今日无暇,我就在这陪你。”
寻个舒坦,楚曦念直接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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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驾—驾—”关外驾马归来,郁长骕八百里加急归扬州。
昨夜家书一封,京都大局已定。工部尚书受财枉法、监守自盗,贪公赋银。判责免官、禁锢、徒刑问斩。
户部尚书连任管辖户部与工部双职,至于徐兄调命御史台,官升两级任御史中丞。
禹州事缓,离家将一月,他归心似箭。
…
“夫人,您瞧。”
司徒夫人从马车上向外探去,公主府外齐齐跪着男男女女,甚是狼狈,瞧应当是宫内宫女和内侍。
打头立着的,是陛下身边的南公公。
这么大张旗鼓,外头百姓来往议论声越甚,公主府门紧闭。
也不知道这寿安是又作了什么妖。这王之韫那事,京都风声还未定,这南公公领着一众人来,各个捂着屁股,欲哭不敢落泪。
当着全京都百姓在外候着,她行驶的马车在这有些时候了,也不见里头来人开门。
这南公公似乎一点也不着急。
瞧他口型,也不知说些什么,自顾自来回走动,一会一会指着一众跪地的人来骂。
“让马车离近些。”
“是夫人。”丫鬟喊了一声,指使车夫在行几步路。
南潦的声音渐渐清晰,司徒夫人听得仔细了许多。
“哎,瞧瞧你们呦,宁可挨板子也要来这公主府伺候,咱家都陪你们候在外头多时,也不见人来。”南潦锤锤腰筋骨,站了许久功夫了。
小宫女小声抽泣,小声嘀咕‘您压根就没去通报呀。’
“你们这些人那,那可都是陛下命咱家千挑万选,就指望你们乖巧听话伺候好皇贵妃娘娘,这娘娘才入宫多久,还不懂事。你们怎么也不懂事呀?
你们会讨喜,大长公主一来伺候得比伺候皇贵妃还殷勤,怪不得陛下赏你们板子吃。要不是娘娘心善,给你们求请,遂你们愿,都使唤咱家将你们几个吃里爬外的送回公主府。”
司徒夫人听得明白,这话说得格外巧妙。
这寿安还是耐不住性子,在皇贵妃身边安插了这么些人,也不知干了什么事,叫人毫无情面在府外给她难堪。
她那么好面,生的儿子给她丢尽了脸面,一个外嫁的皇家公主一把年纪了还在娘家作妖,给皇帝侄子女人宫里安插细作。
这又要增加不少京都看客的谈资了。
“哼。”司徒夫人冷冷一哼,这还不算解气。不过一想到那日夜里,陛下赐礼。
她心里的气得到了些许平息,陛下送来的贵礼正是那王之韫的‘指头’
断指之痛还只是尔尔,她寿安狂不了多久的。王家如今自身难保,声明尽毁,岌岌可危。
从高祖驾崩,再到先帝仙逝,她寿安没了两道护身盾牌。她真因为嫁女主中宫,就能拴住当今天子。
司徒家本该名垂千史,窈儿才是与君尊享天下之人,全都因为她毁于一旦。
…
“娘娘你猜怎么着?”南潦在楚曦念跟前说着公主府事。
“怎么着?”瞧他说得热切,虽说也没多想晓得,可还是不忍泼他冷水。
春夕嬉笑:“还能怎么着,南公公这嘴啊,指不定在公主府外搭台说书呢。”
南潦脸上便就光闪闪,笑容灿烂凝成一团,嘴里叨叨:“哪能哪能,咱家也就会些嘴皮子功夫。”
“这功夫倒是随主。”楚曦念想着了夜璟崶,埋汰了一句夜璟崶。
“诶,娘娘,陛下那嘴皮子跟奴才可不一样,陛下那还不是全哄娘娘去了。”南潦笑得露齿,怀抱拂尘低腰笑吟。
皇家贵族,名门世家,最在乎脸面声誉,大长公主这回面上要更加难堪了。
他做事,总是这么诛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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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长骕下马,立刻推门。院里静悄悄,锅碗瓢盆有些乱,他心想阿青一向细致,不会如此放任。耳边传来屋内重咳声。
“阿爷?”他推门而入,葛大爷这趴在床头费力咳声,嘴里呕了血垂直流下。
郁长骕眉目色变,上前扶着他:“阿爷,你这是怎么了?”将他扶正,瞧清他鼻青脸肿。
他不见水青身影,急切问道:“阿青呢?阿爷,阿青呢?”
“咳咳咳。”葛大爷捂着嘴,一边咳还一边吐血,他指头在空气中来回滑动,嘴里恩呼半响,也没说清一个字。
“呦,葛家女婿回来啦。”隔壁家大婶子见里屋动静,闻声赶来。
“婶子,您见着阿青了嘛?”他心里阵阵发凉,他顾及不得葛大爷眼下伤重,他更担心阿青。他浑身不安。
大婶子苦巴着道:“你才回来,你媳妇被人抓去了。也不知来得什么人,前天来闹腾,还把你阿爷打成这副模样了。”
“前天?他们穿什么衣物?大概长什么样?可知哪里人士?”
一问三不知,大婶子实在帮不上忙,只能摇摇头。
“劳烦婶子替我照顾阿爷。”他从腰间取出银子塞入她手上:“您拿着,替我先请个郎中。”
大婶子点头回应,立刻动身。
郁长骕坐回床榻边,为葛大爷简单看了看伤口,说不上轻,也不足致命,可是他生子骨也受不住这样的打击。
“阿爷,您别着急。”郁长骕知道他此刻十分想要说话,奈何一直咳着。
他也心急如焚,可是没有任何头绪之前,他不能自乱阵脚。
葛大爷拉住他的手心,指头沾血,在他手心滑动几笔。
郁长骕看清“东?”
“阿爷是说他们往东边去了?”
葛大爷使命点头,并且推着他。郁长骕只好起身,他一个劲的推手。
意思明确,郁长骕又放心不下:“阿爷,你这样我不放心。”
可阿青,他更不放心。
“阿爷你躺好,我这就去,我现在就走,您躺好,等婶子回来,让郎中好好瞧瞧,别省着钱,阿青回来得要见到您。”郁长骕握着他的手,将他扶好谈下。
让他舒坦休息,看到葛大爷闭眼点头,他勉强放心,留了一袋银子在桌上。又跑去房中取了佩剑。
他不停脚步出门上马朝着房屋东边去,他不能报官借官府之力,此地扬州处处设险,官员居多同京都人物来往甚密。大长公主一连数次到访,他不敢莽撞行事。
可一个东边,不止一条路,叫他怎么追查。
行三里路,面前岔口。
郁长骕犯难,仔细回想前些日子所查关于少女失踪案,他扯缰绳回头,他要夜探衙门,瞧瞧那些记录在案的疑点。或许有些蛛丝马迹。
“驾—驾——”
快马加鞭,一骑绝尘。
扬州知府衙门
郁长骕飞快翻越高墙,躲避来往守卫仆从。避开沉重挡物而掀瓦片,大小适宜,跳入宗卷阁。琳琅满目宗籍。
扬州少女失踪案乃当下重案,录册应该都在显眼之处,他轻步如飞至书桌,翻阅多册,不出所料。
记录不多,一目十行,着重要点。他翻阅多册并无可疑之处,大体了记,不宜久留。他借桌攀高粱,原路而返,归放瓦片。
四处张望,没有危险。他飞身落地,朝内院去。
他从窗棂处见着大门外,那扬州知府迎着不知何人入内。
郁长骕目光波动,十有八九必有诡异,他们入园渐渐朝着他这个方向而来,他一连后退几步,四处观察。
最后跳上了树干,茂密浓叶遮挡。二人入园来,就在树底下。
他从上至下,暂且只能瞧清人头顶,况且也不知何许人,顶着斗篷帽。
他静静关注,好在这藏身处极不易被人发觉。
寿安摘下斗篷帽,同扬州知府谈话。
郁长骕瞠目,拧起了眉目。
躲在高处,实难听清他们说些什么。隐隐约约提起扬州少女案,他们二人絮絮叨叨的离园,还没一刻钟功夫,他又见寿安被扬州知府送着离府。
他先一步跳出高墙,看府外马车一行。
寿安上了车,也不知道叮嘱了什么,扬州知府连连点头。
这寿安大长公主不是一次两次来扬州,必当有鬼怪。
马车一动百米外,郁长骕边驾马跟了上去。
山夜迢迢,林深鬼泣,风动似影。他弃马轻功跟随,森树为盾,他亲眼瞧着眼前一处,破败简陋的墓地,偌大的墓穴设门而开走出一行人。
寿安在一行人拥护下入内。
那些人各个手握兵器,都是身强力壮之辈。
“造器养兵?”
“不对。”他立刻否决了自己的猜想,若是要兵,她何须自己劳苦。
此地诡异,他离得还是有些距离,不敢靠近,周围定有暗中守卫之人。他只好原地盯守。
有些时辰过去,墓地又被打开,他本以为出来的会还是大长公主,结果确实数名壮汉拉了辆车东西,脸上还蒙上白布遮住口鼻。
推车上白布也染这血,郁长骕想都没想,寻个时机跟了上去。
“快快快,快些,赶紧一把火烧了。”
一处地燃火圈地,推车上的一具具尸体丢入火海,一股臭气熏天,隔着百米远都能闻到这烧人的恶心味。
好在蒙面缓解,他飞身蹬枝干,从上面借几棵密树,越了几米路。瞧清火海中尸首。
“都是女子!”颈部至下发寒,被脊背的不寒而栗而抖动身躯。
他已经猜想到这扬州少女失踪案始末了。
他慌神,落地想要奔去那墓地。
阿青!
他手心发凉,脚步迟缓。
他又回头看了身后的大火,握拳敲击身旁的老槐树。
必须从长计议!
阿青,你最好没有在里头。
……
“啊——”水青猛的跌倒在地,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住。
她顾不得那么多,赶紧起身就跑,好在不影响行动。
“小姐,大小姐—”后头的四五个仆从举着火把高喊寻找。
“大小姐,您就别为难小的们了,您要是在不同小的们回去,老爷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的。”
水青躲在一处,她好不容易寻了清净地,就想呆在阿爷身边,又有郁大哥作伴,终了此生,偏偏这些人还是不能放过她。
她不能回去,郁大哥还没回来,不知道阿爷伤重如何。
他们这些人可恶至极,闯来要将她带走,更打伤了阿爷。不知道郁大哥回来没有。水青不敢久留一处。
天昏地暗,寻不轻方向,她只好胡乱朝一个方向去了。
郁长骕决定先返回去看看阿爷如何,耳听前方寻人声,心想又是哪家小姐失踪了罢,他没多想。
两指入唇‘嘘’的一声。
马儿来,他跳上马身,拉缰绳飞快离去。
“郁大哥?”她记得郁大哥的吹哨声,四方寻声。
只是那么一道声响,她不知道在何方。她不敢呼叫,怕惊动身后追来的人。她只好顺着大概的方向去了……
她跑了一段路,也没见着人。
最后累了停住脚步,天蒙亮了。她实在分不清路,早知不该从回程的马车上跳下来,应该在白日寻个好机会。
自己实在心急!
“啊—嗯”她弯腰喘息,直起背来,后颈被人重击。她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