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夜璟崶侧瞟一眼,本想继续不搭理,偏偏又瞧见人眉心一挤,他不好惹人不快,一本正经了起来。
“你二表兄去了春风苑,一无所获。”
一顿好奇,追问:“他怎么去的?”
“竖着进去,差点横着出来。”夜璟崶一脸正色,好似就是这般模样。
楚曦念先是一愣,后晓得他在逗弄自己。抿唇,伸手朝人轻轻拍去。
给他点教训,拉着人手又说:“他,使了银子没?”
夜璟崶悠悠凑近,见她等着自己的答复,一双杏眼灵动无辜,又带着光亮。见她两颗黑珍珠里映有自己的影子。
勾唇一笑,才回她:“你也晓得你二表兄是个铁公鸡罢?”
楚曦念立刻‘噗呲’一笑,二表兄倒是也没他说得这么严重,也就是精打细算了些。
“他该不会偷偷翻墙去的罢。”
“不然怎么叫他省银子?”夜璟崶跟着笑了笑,往日没瞧出来郁长鈌这么一个豪爽的模样,没想到使银子这方面,还真是会打算。
回来时候还支支吾吾解释着夜闯人闺房的情境,那诡辩的嘴说得头头是道,一副得理的模样,可那红透的耳根,着实令人好奇当日发生了什么。
问起时候,还训了一旁的明译则,说他小气。
就跟她今日说他小气时候的样子,简直一模一样。
两人眉眼相似,同郁长骕相比,这两人还更像亲兄妹一些。
“若不光明正大去一次,怎么叫人晓得?”楚曦念严肃了起来,这王之韫躲在暗处逍遥快活,二表兄还是查得太隐秘了些。
稍加叫人知晓一些,也好叫人担心后怕。这样才有变法,若是任由人暗处为非作歹,该有多少人继续遭他迫害。
“你瞧你二表兄,舍得银子?”
楚曦念不以为然,她倒是觉得他是没银子使。她低着脑袋朝着人瞧着,眼里笑意满满。唇角勾着。
夜璟崶指尖发麻,晓得人意思。这郁长鈌他还能有理由拒绝,可到她这,叫他如何是好?
他正想扯着扇掩面,楚曦念二话不说将人手得扇子夺了过来。
嘟囔着:“你方才说他铁公鸡一毛不拔,你如今这叫什么?”
夜璟崶手里一空,两手无处安放,还试探的伸手意图拿回扇子。楚曦念敲起扇子朝人打去。下手倒也不重。
夜璟崶识趣,慢悠悠的开口:“春风苑得使黄金,银子哪够。”
不情不愿的模样,又享受的把脑袋倚在人腿上。楚曦念没拒绝,腿上一沉,左手又被人拉去揉捏。
她认真了起来,晓得了。怪不得二表兄能被他瞧出抠搜的模样。她倒是想起来了,这二表兄可是偷偷藏了不少老婆本呢。
夜璟崶看她一脸忽然惆怅的模样,他早已想好对策,不过在她跟前寻个玩笑罢了。
这郁长鈌今日一副没钱就使不上力的模样,那嘴叨叨叨的像是他和明译则两求着他办事的。
到底郁长骕是他大哥,还是他大哥。
也不知是欺负他这个皇帝没脾气似的,还是站着是皇贵妃的表兄长这般无法无天。
他是演羔羊演得入神了才叫郁长鈌这么胆大包天?还是给了他什么错觉,叫他在自己跟前叫板上了?
“他自己藏了不少,你甭理他。过几日他自己就急了,他就是要你急的,你就晾他两天,看他能把你怎么样。”这是楚曦念深思熟虑的结果,这事本就急不得。
国库以虚,可容不得二表兄撒泼。他是个急性子,忍上几日,他自己就急得跳脚了。到时候自有他自己想的法子。
大表兄安然自如在外,再过些时日就有消息入京,王相一党总有别法可挫挫锐气。无需非吊着王之韫不可。
“我倒也不时舍不得钱。”见她为自己着想,夜璟崶心一暖。
起身凑近人耳,小声说着:“你去床榻上。”
他说得极为正经,不像从前那样。
楚曦念半信半疑,只好起身朝着床榻去。下意识的先坐了下来,夜璟崶也缓缓上前。
一头雾水的望着他,百思不得其解:“你这是什么意思?”
夜璟崶扯下纱幔,将人推着上塌。
以免稍后惊慌,将人压倒躺下,揉紧怀中。另一只手向内上侧,也不知在那处试探摸了许久。
楚曦念疑惑不解,正对想要开口,‘啪嗒’的一声,还来不及惊声,‘腾’的又一声,床榻抖动,又立刻反转。
她不敢出声惊动,唯恐身后漆黑一片叫人心慌,她将脑袋紧紧的埋在人胸膛,紧闭双眼。
等动静停了,夜璟崶熟悉的眼前一切,揉着人拍背安抚。
在耳边轻声:“别怕,睁眼。”
楚曦念本不愿意,就眯着眼,觉得光亮。才缓缓睁开眼,一片亮堂堂。
也不知身下是何地,觉得倒也柔软,瞧下一看,紧跟着从人怀中挣脱起身,看清身下的床榻。
又环顾四周,大小不一的夜明珠点亮整个密室。还有几箱东西整齐摆放。夜璟崶先跳下了床,将几个箱子打开。
无数金银财宝映入眼帘,楚曦念缓慢的起身下榻,朝人伸出手。
夜璟崶接住人,密闭的空间叫她不安,他揉紧人,又安抚着。
半响,楚曦念稳定了心绪。左右一琢磨,又瞧见有一扇门,忍不住上前,本能好奇的想去打开。
夜璟崶阻止,外头漆黑一片,她瞧了更会害怕。
同她解释:“那是皇宫密道,从这里出去便可悄无声息出宫去了。”
楚曦念还晕乎乎的,仔细瞧着四周,四面空空唯有身后一扇门,上前几步就是床榻,床榻两叠被,垫着软棉。也无纱幔点缀,瞧着方向也不知道刚刚怎么被送至这里。
数十箱子占满了地方,夜明珠长明再此,她伸手抚摸,没一点灰尘。
“南无剑晓得此密道,宫中需要他行此密道往来。偶时叫他打理打理。”夜璟崶明白她疑惑,为她解释。
楚曦念点着脑袋,只是还有些没明白。她入宫如此之久,怎么就没发现自己床榻下还别有洞天。她一直喜欢睡在里头,怎么就没摸到机关呢?
前世睡了那么久的‘榭宁宫’也就是如今的‘关雎宫’怎么就也没发现呢?
在上前几步,细瞧一通箱中的宝贝。
向着夜璟崶纳闷一问:“那这些?”
“先帝在位,唯一做了件像样的事。”
大概晓得些,先帝名望不高,执政常有纰漏,母亲在她幼时时常同舅父嘴碎一二。
“关雎宫乃我母妃旧居,母妃入宫便长居与此直至受迫入冷宫。这塌下机关就是先帝而设,那道门联通皇宫数条暗道。这床榻为母妃而设,备他们二人私底寻欢。”一双俊目勾起前尘,口中干涩,起唇低声。
母妃在世入冷宫,此地为她而设。不便宠幸唯有暗处行欢,一来二去才有了他降生冷宫。她并非情愿,只是有苦难言。
入宫数载招人迫害,受辱冷宫,孕子不敢言。所以苦楚都皆咬下,终积劳成疾悔恨而死。
楚曦念背对着他,袖中手缓缓撰紧绣帕。沁水清眸,望床榻简陋,四处无设。密闭而难喘息。男女只为鱼水之欢。
能生下他这般人物的女子其非等闲?
换做她,定受不得这般委屈。
“姑母年轻之时也是博古通今之人,母妃更是才学风华。扬州有缘相识二人缔结金兰之契,本该是一对情深意重的金兰姐妹。雍熙十九年高祖将姑母许嫁王家,那年姑母二八年华。母妃同之。永诚元年先帝即位,永诚五年,先帝与母妃相逢京都,不日便被纳入深宫为妃。”
夜璟崶娓娓道来,那把扇子,栓得紧,夜明珠将他身影倒映空墙,眶里黑玉珠子模糊不清。
楚曦念睁睁的看着那空墙上的人影,萧条悲伤。空墙勾勒出清晰的下颚,见他拴紧的拳手发抖。
夜璟崶深吸一口气,心头多出一道心绪,只敲击心门口发疼。他摊扇轻轻煽动,侧身一转。
玲珑娇影,僵于一处。他侧行一步,瞧见她侧眉微蹙。
“母妃再见姑母不同以往,处处颇有争执。二人从义结金兰至视同陌路,入宫一年有余,姑母以母妃早已在外结亲育子,入宫不洁为由逼迫先帝将母妃打入冷宫,母妃入宫那年双十有一长于先帝,被诬陷外头早已婚嫁,怎会无人信服?”
夜璟崶停顿几许,深咽,喉结滚动,眉心渐紧。
“我生于母妃入冷宫第二年,永诚七年寒冬而生,听母妃说那夜大雪纷飞,那夜冷宫的风一定比外头还要冷,才将母妃的心彻底寒透。母妃的心被他一点一点的消磨殆尽,幼时我听她在我面前说尽他的好话,在至埋怨斥责,无论何时我从未见过母亲口中的他。”
再见之时,他久病长眠龙塌之上,也只是用仅剩的力气,指着他。又红着眼求着他上前。他一步不移,就静静看着他老泪纵横,一点点的将自己力气消耗殆尽,最后悲愤交加气绝而亡。
那年永诚十六年,先帝驾崩。去也匆匆,他不愿为他立谥。更不愿遵循他遗愿同母妃合葬。
他刚满九岁急于登基,同年立年号永顷。
楚曦念转过身,红着眼,迟缓的步伐向他方向移动。她将手先伸去,夜璟崶上前一步拉住人手。
“崶朗…”楚曦念朝他怀里靠去,紧紧相拥。
永顷十一年,白雪纷飞傍夜相逢于灵山寺。
永顷十二年,春来复始之际她入宫伴驾。
永顷十五年,秋凉心寒受迫自戕慈宁宫。
兜转大梦又至永顷十一年,夏蝉鸣叫。
她有感他前世肖似先帝待他母妃一般,可又极尽所能护她。他句句不曾透露先帝钟爱他母妃,可她却感知他母妃爱极了先帝。
不然不会甘心留此受尽委屈,好似自己从前一般。
她什么都不知道,总是疑心于他。左知他不易又当谅解,右头又觉受气委屈。心似浮萍悬浮溪上,溪中漂泊难探前路。担惊受怕。
终究两心不似如今,致使前世无可之下含愤自戕。
他一人挡在前头,苦楚咽肚。
“你怎么就想同我说这些了?”
“你不是想知道。”
楚曦念仰头“我哪有…”
“那…就当我想你知道罢。”
说来也不知怎的,忍不住的就想同她说了。
“怎么就又哭上了?”夜璟崶忙着为她抹泪,嘴里冷不丁一句。
楚曦念听着不快,眉心挤到了一块。伸手拍打人手。
“什么又?”
“没,你这眼里落下的珠子。可比那颗东珠还宝贝呢。”揉人腰肢,带着人侧移身子。
手心正好接下她一颗刚刚她沁下泪珠,握紧指着前面宝箱里硕大的一颗东珠,旁的还有些许陪衬的小东珠。
楚曦念被哄了一道,巧笑。
眼珠子由上至下流转:“你私藏这么多宝贝,那花点钱财不为过罢?”
夜璟崶屏气,最后还是忍不住粲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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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袋鼓囊囊,剑眉透着神气。咧嘴一笑风发少年,少见身着浅云衣,寻来兄长衣来穿,少了风雅气,倒显与肤违和之感。
自觉得意又洋洋,郁长鈌负手立苑前,灯红酒绿莺莺燕燕。
提膝轻快上踏跺,红黄薄衫美女门前迎来。
郁长鈌犀利的眼凶横一望,吓得人半步不敢靠近。
机灵小厮见来人像是来砸场子的就动身比他先一步禀告去。
洛云杉耳听人来报,倚在二楼回廊处,团扇轻轻一扇意为叫人退下。她注意那郁长鈌,今日一身素白着实鬼怪,也说不上不好看,就是觉得还是玄色同他更为相符。
就说他前日那一身就最合身。
“你去瞧瞧他要作甚,别叫他闹事惊扰了贵客。”她使唤一旁的美人,眼瞧一处门房紧掩。
那美人眉眼痴痴,见郁长鈌清秀俊朗来了兴致,低眼点点头,扭动腰肢下踏跺。漫步如斯,眸媚几许,打量他身量精悍,远看小身板,近看背宽胸厚。
好身量。
郁长鈌一顿陌生难自处,转过身。
绮然身轻如燕,小跃半圈,指尖划人手臂从上至手背,同人交换了位置。
绮然婉媚巧笑,团扇轻浮。
“公子哪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