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五十章
历代先祖牌位,香火不断,礼烛长明。王仁忠点香敬拜,雾如丝起,了了无踪。 几把太师椅配茶几,紫檀雕云纹,庄重厚重。
寿安端坐独椅,瞥见他诚心礼拜。
默不作声。
王仁忠礼成,转过身向着她道:“公主此次实在太纵容之韫。”
寿安轻哼,淡漠道:“若非如此,这王家的香火可就断送在此。”
她接连说着,没有留给他反驳的机会:“他年少精力气盛了些,难免出格。不过区区青楼女子,若非此次稍没注意些,自然也不会劳烦相爷。”
王仁忠有些窝火,奈何也不可否认她此话所言。
“之韫年岁不小,公主何不为他纳妾娶妻。怎叫他流连青楼腌臜之地。”王仁忠一向少有管教长孙之时,寿安强势霸道。又极其疼爱于他,多有纵容。
寿安也不是没有想过,只是如今朝中也没有合适的人选,她本属意戚奉娴,论出身涵养皆是同之韫匹配。可惜了被南江郡王捷足先登。
加之他也无心于此,她也不在意此事。
虽说二十有七还未娶妻,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她撇开了这个话题,同王仁忠说着:“此事后本宫会多加约束,相爷忧心了。”
王仁忠没有同她继而置气,抚须而道:“两年前公主要之韫拜师求学在外,他初回京都就犯了事,若非当日郁长骕碰巧途径春风苑,只怕公主也难保之韫。”
“本宫已经买通春风苑的娘子做了伪证,咬死郁长骕不放,拖了一月有余终于逼得皇上下旨将他问斩。此事已然尘埃落定,相爷就不必同之韫计较了。”寿安道。
当日晓得之韫回京,夜里召了春风苑的安然玩闹。时日不见便动身前去西郊外府,赶到之时人已经折腾死了。她见之韫慌忙无措跪地哀求问他她该怎么办。
这人是他自己从春风苑召出去的,若是卷个铺盖丢出去招人发现难免祸及春风苑被盘查。她将尸首安放行来的马车,打算前往东郊抛尸,东郊多山林,寻块地埋了便好。可途经春风苑他见郁长骕独自一人。
联想了计策,他必经的巷口处放了迷烟,称他不注意命人背后偷袭打晕。夜深人静她又迅速叫之韫将尸首抱回她房中。
那嫣然忽然起夜瞧见,她立刻挡住人,命她第二日按着自己的意思诓骗洛娘,此事越少人知越好。更要她交代洛娘一早哭诉大将军府,将此事闹得越大越好。惹怒百姓,向皇廷施加压力。
王仁忠在前庭压制阻止大理寺彻查,他也会命柳寺卿做些手脚模糊视线。皇帝身旁有个皇贵妃吹着耳旁风,她晓得他一定会多加拖延时间。
皇帝同王相又在加前庭百官各执己见的压力和相互制约,只会越拖越长,时间越长越不利,可是不拖延几日,就显得着急,难免令人生疑。
况且拖得越久,百姓愤意才会越浓。
时候一到,她提点提点皇帝,他自然晓得自己的意思,绝不会任由皇贵妃妄为。
郁长骕一死,之韫在稍加忍耐。不需多少时日在出现人前,依旧是那翩翩如玉的贵公子。
再说回来,不就死个春风苑的女子嘛,春风苑上下都是自己的人,春风苑不深究此事,没有她的许可谁敢乱说话?
“那女子的尸首还是被郁长鈌领回去了。”王仁忠有些不安,今早柳寺卿就来禀明,他将他劈头盖脸的骂也无济于事。
“相爷且安心,那女子上下遍体伤痕,他们查不出什么来的。”寿安肯定回复,安然一直侍奉之韫左右,之韫这孩子癖好不雅了些,那安然有旧伤在身,当日她亲自向着尸首鞭打掩盖旧伤。
也因此使得她遍体鳞伤,没有一处完好。
她就不信,他们能查出什么蛛丝马迹。
王仁忠有感难安,问了句:“公主确信收买的证人可靠?”
寿安不假思索回道:“自然。”
王仁忠稍加安心,这大长公主行事谨慎应当不会有什么问题。这一次痛击了郁家倒是令他出了一口恶气,郁常佐向来同他不对付,处处与他对着干。
这一次也是叫他郁长骕自己倒了霉,给之韫做了替罪羊也是他们郁家该的。
就是惶恐有朝一日,若是让人知,这王家的荣辱新衰可就毁在之韫手中。
想到这他忍不住提醒:“还请公主往后多加叮嘱之韫,不可在任由他如此暴力行事。”
好在之韫没惹上些不该惹的女子,如大长公主所说区区青楼女子算什么呢。
寿安无言,晓得他王仁忠所忧心的。她半点没有后怕之意,因为她确信此事绝对不会叫人知道,死的到底也是她春风苑的女子,往后就算是东窗事发,找个由头将那女子抹黑便可。
_________
白纸飞扬,棺柩凄哀。大将军府挂起白稠,来往皆以为大公子问斩至今也有半月之久,怎么今日才行丧礼,一问才知是二公子迎贵妾。
茫然再问,才知是行冥礼迎的正是那安然娘子,京都四处不由感叹大将军依旧忠义,恶事本就是大公子一人所为,他一人担责牵连大将军府作甚。大将军战功赫赫威名远扬到底不假。
郁长鈌命人将棺柩从正门直接抬进抬出大将府,心想安然姑娘到底因为大哥受难,人死一了百了。如今为全将军府忠义,还需利用她作秀。不由忏愧,眼下无法,能为她做的就是这死后丧礼为她多做铺张。
纸钱冥物为她烧尽,好叫她泉下快活。买通黄泉道鬼差,叫他们为她寻个好的托生。
路道旁,洛娘含泪送别棺椁,不由看向郁长鈌,他亲自跟在队后送行。
她不敢确信,安然当真死在郁长骕之手?大将军府声名远播,二子皆是朝中重臣猛将。有其父必有其子,大将军为人如何世人皆知。他郁长骕怎么差强人意?
当日嫣然话中又差,已然不可尽信。
如此看来,此事必有蹊跷!
她悄然离开人群,被郁长鈌捕捉。旁人皆来,唯有她回头而行。
……
月挂枝头,澜星群升。
禁卫军巡视皇城,南无剑携剑带军来往。经过柳淑仪宫门口瞥见一眼离去。宫内鬼祟行出宫女,往日不成见,命令一队人自行巡逻。他自己跟了上去。
夏诗放慢脚步,有感后头有人跟踪。她快步驶去拐角处想要甩开。
南无剑见她加快脚步,猜到意图,立刻上前搭住人肩,想要一探究竟。
夏诗快手甩开,飞身一跃。
“站住!”南无剑一声吼,疾步跟上。
落地,夏诗最先伸手同他来回过招。
南无剑眼瞧关雎宫就在眼前,身手不停全力搏斗。
内头的夜璟崶楚曦念一惊,二人相携顺着声响而去。花园内二人纠缠,楚曦念一眼便瞧出那身着宫女服饰的正是夏诗。
晓得夏诗会武,只是不知二人怎么打了起来。想要出声制止问个明白。
夜璟崶察觉危险,就是阻止,伸手将人挡在身后。
夏诗根本就不是南无剑对手,一掌击来呕了血。
南无剑并未想收手的打算,正要再给她一个致命一击。忽来一道身影,轻而接下他一击。长腿袭来,叫他节节败退。
来人身手不简单,武功路数掌法似曾相识。
“她是!”楚曦念惊呼。
夜璟崶面色凝重,将身后的人轻轻向后推了推。他们二人身手都不差,没会功夫花圃都乱作一团。连砸了几盆花草。
四只手来回攻击防守,南无剑看清人失了神,受了她一掌,好在她出手并不致命,察觉她有意手下留情的。
捂住胸口,难以置信道:“柳淑仪!?”
收回手,站稳了身子。柳清清晓得如今是瞒不住了,目送夏诗出宫门,忽然想起夜里这个时辰南无剑必定途径自己宫里。
一时担忧跟了出来,就见他跟着夏诗去。恐夏诗有危险,她只好跟去,见他们二人出手在旁观望。南无剑招招致命,夏诗受了一掌可不轻,这皇帝同皇贵妃没有阻止之意,她只好出手。
“你是谁?你同百鸣山庄有何关系?”南无剑质问,她的武功路数同夏诗都像是出自百鸣山庄。
可百鸣山庄三年前一把大火烧得干净,一点不剩。连师父也因为救助挚友遗孤而葬身火海。
三年,不曾在有人在她耳边提及百鸣山庄。回想当日大火,哀号遍野,她悲愤不已。
南无剑看她目光满是哀伤,本不想提及,许是她伤心事,可是还是心急确认,想要问个明白:“你是百鸣山庄大小姐?”
眼皮颤抖,她深深咽了一口气:“我就是你师父拼死救下慕清然。百鸣山庄庄主慕鸿是我爹!”
南无剑得到了答案,深望一眼,知道夜璟崶就在身后,他先转身行礼。
夏诗捂着胸口跟着上前跪下,想着楚曦念道:“娘娘,是奴婢欺瞒了您!同我家小姐没关系。”
“来人,将人拿下!”夜璟崶二话不说命人想要将夏诗关押旁查。
楚曦念拉住他,夜璟崶回头反握住人手,认真听她说:“别,她是我带进宫里。”
夜璟崶仔细一想,若真将人拿下只怕有人势必要借此生事,方才一时情急,想着往日大意她身边有个如此危险之人,先前就有察觉她行踪鬼祟,正想命着南无剑私下捕获盘查一方,没想到郁长骕之事叫他耽搁了此事。
“皇上,慕清然实乃臣未过门的妻子!请陛下轻恕。”南无剑跪地恳请。
慕清然愕然看向他,他在胡说八道什么!
夜璟崶负手,居高临下看着众人,大手一扬命禁卫军退下。
“朕从未听闻你还有未过门的妻子。”
那年微服私访,遇南无剑。同他切磋武艺,二人不打不相识,当日更为他指了一条明路,叫他拜王相为门生。参与武举一步步借着王相的手将他提携至今。他武功高强,外头又有几号小弟门路颇多,多有小道消息供他掌握京中大小事务。
相逢即是缘,用人不可疑。
因此他从不过问他的私事。
“我同他没有任何关系,欺君的是我一个人。”她不晓得南无剑为何为她求情,可她能够肯定同他绝无婚约。
他师父南天叔父同爹是过命的交情,当日大火深陷其中,叔父不顾性命之危将她救出,交代她前往山下求助他的爱徒——南无剑
而叔父回头欲要救爹,火烧得太甚,最终没了机会脱身。
她按着叔父的意思下了山,寻那人,却不见人影,她流离失所数月。
“夏诗也是百鸣山庄的人。”楚曦念道,江湖事她不懂,略有耳闻。
忽如联想陷害皇后之时,她搭了一把手,她思索多日都不知为何。也想不起前世她同皇后有何过节。
如今真相大白,夏诗乃百鸣山庄中人。如此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夏诗入宫是巧合,她入宫之时我才知道,并非我们主仆二人有意为之。皇贵妃大可放心,夏诗是我亲自教导,一言一行绝无差错。我也从未从她口中问询你的私事。”慕清然辩解,她坦坦荡荡,夏诗是自幼在自己跟前伺候,情谊深重。
今日若非有些事想同她交代,向她求助能否借皇贵妃的手向皇上提及当年百鸣山庄的冤案。看看来日可有机会,查清此案。
百鸣山庄一百零八条性命葬身火海,当年受命查案的正是柳清清之父。
“当日未央宫,你多嘴一句。可是有意提醒大长公主嘉妃怀有身孕。”前因大体楚曦念已经缕个明白。
大婚二日,三妃问安。夏诗独独给她备了野菊清茶,虽说已然小心谨慎,她还是生疑便对她更加留心。往后日子,有几次都不见夏诗,她更加怀疑夏诗。只是一只不确定她们二人会有什么关系。
“奴婢担心娘娘携香恐伤及身子,多嘴同小姐一说。是奴婢的错!”
实话也确实是如此,慕清然听后便多日留心此事,皇贵妃行事谨慎一只令她不明白,起初以为她不愿怀有皇嗣,后来几次见嘉妃大不同,口味变化颇多。便晓得皇贵妃意思,当日见势而言,若成,她也应当不会长此佩戴。
不过好意一举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