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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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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徒青云言:“本官居御史台,掌司法。以遵循法制为要辅佐圣上肃正纲纪。依法而办,并无错处。”

    “郁长骕乃从四品中郎将,位居要职因纵欲草菅人命,人人得而诛之。连皇上都说凌迟处死都不足偿罪。下官来看这律法应当重新修订。”工部尚书继续言道,立场十分明确。

    “高祖在位之时,奸淫之罪还不足判死刑。先帝即位大肆修改律法,将奸淫视重罪纳入死刑。加剧恶徒行凶,多数恐事发将受害者杀人灭口、一了百了!”

    司徒青云同他争执,当初先帝即位,屡屡修订律法,罔顾人伦。他本就心生不满,先帝极纵私愤之人也。根本就不顾伤者有性命之危。

    “如此说来,御史大夫是在弹劾先帝?是觉得郁长骕行凶如此歹毒,都是先帝修改律法而致?”

    司徒青云顿时语塞,他倒是真想回一句是也!

    “工部侍郎以为如何?”工部尚书向身后徐鄑闰探去。

    手中笏板微微一动,徐鄑闰出言:“下官浅居工部,不解御史台之事。”

    工部尚书点首,此人乃皇上钦点探花郎,却被皇上任命来工部,如此文弱书生哪里晓得工部执事。

    更是油盐不进,言语中立。多次试探皆被他一一化解,起初他是怀疑皇上对他起疑,如今却觉得许是那谣言四起,皇上不过吃味才将他随意丢来工部。

    皇上到底年轻,还这般陷于儿女情长。

    明译则从旁细听,原来陛下是这般深意。御史大夫端人正士,秉公执守。陛下料准自己妄言会激怒御史大夫进言,令他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弹劾陛下。而陛下只需假意失面耍个性子便可全身而退,免招王相胁迫。

    如此也令御史大夫同王相彻底撕破了脸,从而令向来同王相交好的工部尚书激语讽他。

    一举两得!

    明译则不由看向徐鄑闰的方向,深意一瞥便离去。

    “若是这皇贵妃吹个耳旁风,事态就又起变法了。”柳寺卿轻飘飘带过,同王仁忠相视一眼而离去。

    _______

    “南潦!”夜璟崶入殿,耳听南潦还要继续言说,大声一喝。

    南潦听声,吓得一激灵。不用眼瞧就知来人,就先忙跪地称罪:“请陛下息怒。”

    夜璟崶已到人前,方才太极殿就见他悄然离场,晓得他作甚。向楚曦念看去,她眉间紧锁,紧张之状。

    朝着地上人呵斥:“多嘴!”

    “是奴才多嘴,陛下息怒!”南潦正欲掌掴自己,他也是一时情急才来相告于皇贵妃,本以为陛下还要受困上些时候,自己还是来得及赶回去。哪里料到陛下下朝就赶着来关雎宫。

    楚曦念不忍出声制止:“南公公快些随春夕下去吃茶罢。”

    南潦还迟疑着,手悬在半空,战战兢兢的看向夜璟崶。

    夜璟崶凤眼一瞥,示意准了。

    真是厉害,她身边的小小丫鬟粗劣烹茶手艺就给把在他身前侍奉多年的内侍都收买了。其他宫里连带着皇后都向他卖好,他都不为所动。

    夜璟崶看她不由得意,这般珠玉玲珑妙人是他妻。

    南潦心里‘哎呦’一声,幸哉。果然还是得抱皇贵妃的大腿。这陛下就惯会听皇贵妃的话。

    人一走,楚曦念上前。

    担忧至极,又稳住心绪,言道“你可要先行沐浴?”

    夜璟崶回:“不急。”

    “你如此行事,是想置之度外,静观变法?”楚曦念急迫问道,她刚刚听着南潦详说。夜璟崶所言一字不漏传达于她。她便晓得了。

    “正是”夜璟崶揉她肩背。

    “我表兄长正是意气风发之年,于情于理都不会如此行事毁己官道。他为人恭谨谦让更不会生此恶念。定是有人害人之心不浅。”

    无需深思便晓歹人,莫非王家还道是谁也?

    表兄长官运亨通,才学不假为人更不是表面功夫。歹人破坏之意昭然若揭,细察便知真伪。

    夜璟崶安抚她,此事暂且不论。有一事他得先挑明。

    “我有一件事还需要同你坦白。”

    楚曦念顺势坐于罗汉塌,抬头候他解说。

    夜璟崶开口解释:“当日你入宫外头传言‘君夺臣妻’,乃我所为。”

    眉间一锁,她顺藤摸瓜询问:“徐世兄被你任命工部侍郎,位份不算浅。我之前就觉得以徐世兄才学,不适其位。你如今这么一说,倒是晓得你几分深意。”

    徐鄑闰博学登科,文科新秀。工部乃工程事务要部,执掌土木兴建之制,他将他任命工部于理不合。

    “你怎不怪我将你利用。”夜璟崶问着,见她立刻摇了摇脑袋。心底升温,坐塌同之。

    “你自有深意,我怎怪你不是。”纵观前世在解今生,无论他夜璟崶将她置于暗处还是明处,从她入宫那日起,就是深陷险境之时。

    如今他们夫妻二人坦诚相待,她不该同这斤两事计较。眼下迫在眉睫是如何救表兄长于水火。

    “工部尚书与王相结党已久,历年来工部用度夸张。国库以虚,我不得不调命能人为我开路。”夜璟崶又在同她解释。

    当日徐鄑闰借她三字词叙论,并未中饱私囊而是大方言说出处,此人两袖清风乃妥实之人,为人稳重小心可以受用。

    他钦点探花郎,为了寻个由头安插。他不得散布流言,假意与他生嫌隙。

    如今想来无异于将她置与危险,他实在后悔不已。

    “听闻南方些年多雨,百姓久困洪涝之灾。修建堤坝劳民伤财。我阅过地质学书,皆说南方多雨易洪涝,可也说条条溪湖通江海,修建堤坝再所难免,可也不至于历年都如此。北部多平原地带,如遇洪涝不是更加耗损国库。”

    楚曦念仔细想来,从前常听母亲提及说南部又起天灾,舅父家书如约而至尤道救洪近况。

    “正是因为历年如此,朕才生疑。”

    楚曦念心下明白他的谋划,又情急同他说:“暂且不论,你得同我说说,我大表兄此事如何可解?”

    “念儿以为?猜猜会有和变法。”

    “这个时候你莫要同我玩耍,我也同你直说,我就是觉得是王家有意为之!”

    夜璟崶摇头,才说:“只怕不是有意为之,而是真有歹人有意行凶。更顺势叫他郁长骕做个替罪羔羊。”

    他缕清前因后果,一开始就没有质疑郁长骕为人。起初觉得王家若生事不应当如此浩大,此案涉及大将军府,依律承交大理寺三堂会审方可定案。柳寺卿同王相交好,自有周旋之法。

    又想到王相不会蠢得有意行这般事将大将军府拖下,此举实在激起民愤,若是用不好这桶脏水还会反泼回自己身上。得不偿失。

    如此一想。这替罪羔羊一词就在他颅中涌现。

    楚曦念呆愣,她刚刚听南潦说,那女子也才十五花龄,才想王家无道为了迫害表兄长如此行径,而现在听他说这番,世间真有如此恶徒视女子为玩物,残忍至极。

    她心间由然升起愤意,红了眼。

    “依照大晋律法,官员涉案,需御史台监察,大理寺三堂会审才可定案。王相今日急于定论,越俎代庖要将表兄长凌迟,陛下亲政不可过于决断,面上还得顾及王相。那么此案可要察否?又当如何而察?”

    她红眼向他,顿时满心酸楚。依照他眼下时局,他不可由着自己心意而断,而她入宫受宠已久人人得知,陛下一言一行在外人看来都将偏袒郁家,易失民心。

    若顺王仁忠之意,岂不是让歹人得意。

    进退两难,唯有置之度外故作不关己,任由事态发展。静候局势稳定,探能否有搬动局势顺境。

    夜璟崶心细揽她入怀,细声:“你莫要一时心急乱了分寸,我晓得你担忧。女子气盛易损康健。”

    之前她口口声声不懂朝堂,如今三言两句就将朝堂局势分个清明。

    她这心不止于玲珑,更添几分果敢。

    得他安抚,楚曦念又冷静几分。她确实不可心急,此事蹊跷重重,也不是他们二人三言两语就能有定论的。

    “话又说回来,官官相护由史皆是不争之理。可这户部尚书同我舅父倒也交好,为人为官定不会这般糊涂,你怀疑工部有贪图银两之嫌。那户部…”

    “差矣。”夜璟崶晓得她意思,打断了她。

    户部掌大晋财要大权,赋税俸饷等要务皆由户部掌管,南方历年赈灾饷银同工部修建工程用度都是经户部审批。

    “你还不晓得他为人,文臣一派唯他最为中立。秉承公事公办,他与你舅父交好,可同王相也从未起纷争。若工部来理有据,白纸黑字皆有凭说,你说他当如何行事?”夜璟崶从旁执扇敲打她脑袋,动作轻柔又似宠溺。

    目光由然望她,见她面庞一松,就知她聪慧,一点就通。

    夜璟崶起身负手,扇面松垮在后把玩。目光向着窗棂探去。

    她又忍不住将矛盾重新回转,跟着起身而道:“大理寺卿同王相是为一派,案件由他经手,此案难解。大表兄长他…”见他背影困惑,不想令他为难。只好闭了嘴。

    夜璟崶回头,不由疑惑。朝中局势她看得未免太清了,这郁常佐在她待字闺中之时,就同她说起不成?

    郁卿膝下无女,对外甥女关切些也是自然。而她这心思不似闺阁女子,喜听这些事也是自然。

    “念儿暂且安心,明译则同你大表兄交好,我就是不说,他也会晓得如何行事。”他也没几分把握,可眼下只可先安抚她为重。

    _______

    大理寺狱

    身陷死牢,转醒才知困境。如今清醒由然才晓已是阶下囚。郁长骕以穿戴整洁,坐于一处。眸光空空,面无血色。几日狱中轻减萧条。

    他还未缕个头绪,只听狱中碎言,他奸淫少女手段残忍至极。赤身酣睡尸首一旁,还说那女子死状凄惨,连仵作都不忍验尸。

    他回想那夜,同友人一叙。喝酒吟诗作对,回来时倒是途径春风苑。之后便在无记忆,无论如何用力回想,他都皆不知后事如何。

    他失笑,那时自己估计是醉倒一处,哪里还知后事。可那夜不过几杯浅酒也不可能令他醉得不省人事。

    “令沨兄。”明译则前来,打断他思绪。见他还昏沉模样,也不知今日能否问出些细节。

    “明兄!”郁长骕立刻起身,隔着狱牢同他会面。

    明译则言:“此次你凶多吉少,陛下怀疑是有人有意为之。”

    郁长骕急于一问:“那女子是哪家姑娘?可有双亲?或是姊妹?兄弟与否?”

    他听闻,那女子轻轻之年丧命。家中亲友该有多么心痛。是何歹人凶残加害与人。

    明译则深感惋惜道:“乃春风苑卖艺娇娘。”

    郁长骕更加为此痛心,她本就身于不雅之地,定然有苦难言。却因自己连累,世再无她双亲替她鸣冤。死时背负之多,毁人清誉接连害人性命。用此法害他之人,不忠不义!

    “皇贵妃可有波及?家父如何?”

    “皇贵妃尚且无恙,你父亲今日跪求金銮殿要陛下下旨彻查。而王相一派势要将你凌迟正法,陛下今日未下定论,也是在为你拖延时日。民愤四起,我是怕压不住啊。”明译则担忧着,陛下如今借着耍性子搁置此事,可又能托多久呢。

    此事他不敢明察,毕竟上头长司柳寺卿把持。暗察已遭警示,此案疑点难解,眼下蛛丝马迹不足定论。

    “我晓得此事不简单,唯恐波及皇贵妃,连累大将军府。明兄且替我带话,莫要为我多费口舌。我命如此,就让他大义灭亲以全将军府忠义!”郁长骕拱手跪地一拜,在行临终托付。

    朝局动荡,权臣把持。郁家返京本就凶险万分,今日遭此一劫。

    时也,命也。

    唯有不连累家族大义,和深陷宫廷的表妹方为上策。

    “来日若有幸翻案,请明兄务必还我大将军府声誉。替我恭谢陛下好意,我此生未尽忠君之责深感抱憾。若能,请他善待皇贵妃!”在行一拜,不由红眼。

    明译则倾佩之心难抑,令沨兄还是如此大义凌然,宁可牺牲小我以全忠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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