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夜璟崶起身脱下外衫,扯下纱幔上榻,一气呵成。揉住她肩,抬起她下颚落下一吻。
狠狠印了一口,故意弄出响声挑衅她。
楚曦念低头轻轻撞入他心房,十指紧扣。
“若居可安,业可承。敢问念儿天下如何平?”下颚落在她头顶,将她揉得更紧。
楚曦念抬头向他,下颚磕在他胸前,言道:“奸党不除,何以平天下。陛下宏图之志如何能行?”
“京都富贵,祥和之气。朕以为这就是天下。”
“不过乱花迷人眼。”她道
夜璟崶低头,抚摸她柳叶眉。轻点羽睫,欣赏她美目如斯。
“朕享天下之养,却不知百姓悲苦欢乐。亦不知山河是否皆如这京都城。”夜璟崶感叹。
他出宫,见京都富丽堂皇,百姓诗词歌赋、寻欢作乐。也同样见迷人眼下肮脏污垢。
“从前待字闺中,见识短浅。不知山河,只道书中自有颜如玉。陛下忧天下疾苦,臣妾亦同之。我愿助夫君成就一番伟业,你莫要嫌我心量小。”
她身为女子,所见所闻皆不比男子自由。可她这颗满心怀揣,还有是那不甘和不公,自古男子多优越,女子卑微。纵使诗词才富,终是受限。
她也不愿做那小气家子,她的心胸亦可如男子一样宽广。所思所想亦可同男子平等。
“这大晋山河盛景,怎可只有男子而享,女子也当同之。我妻心量之广,怎会有嫌你之日。”
天下女子之多,应她那句‘美人千秋皆国色’。
他见过母妃贤良温淑,生于民间却高贵风仪。最后被锁冷宫不复往日,以泪洗面空怨世俗。去时悲苦含恨。
也见过母后刚毅大度,果敢无惧。虽母子如今生有嫌隙,可却不得不说他半生心态皆受她感化。
王灵书纯善,戚奉娴豪气不输男子气节。
嘉妃行规蹈矩必定贤良淑德,肖淑仪简单不失心量,柳淑仪傲骨不屈。
他见过形形色色女子,果真各有千秋。
可偏偏他这怀中的人儿,才是他一生所求。少时狂言终是由心,天不负人愿。
“陛下…”
楚曦念不由感动,他是天下仁君。有那不苟于世俗的远见,和那广阔的心胸,天下任何人都比不得的。
回想前世,自己却淤泥世俗一步步迷失了自己。她同楚飞玥一样心高气傲,她也同戚奉娴一样自得。却偏偏被那刻板的陈规压得死死的,走着同万千女子一样的宿命。
这天下山河,奇景更迭。女子却只可待闺侯嫁,守着条条铁律。
她不由回想,楚飞玥那句‘我若同你换个生母又会如何?’
是了,母亲自小规劝学业、日渐苛刻。不可行万里路,书中自可悦山河。母亲苦心之深,可惜前世自觉为妾卑微,终将那诗书荒废,怨天亦怨己。
千般柔情炙热向她,每一字都来得笃定:“朕就是要这天下最好的。”
“崶朗甚言,我不过尔尔。”
“这天下美人皆能爱陛下,亦能为陛下……”她扪心而问,天下如他这般男子不多,少之又少。他敬之,从未看轻任何女子,他爱之,为他妻是福。
“既许念儿一人以偏爱,愿尽一生之慷慨。”
天下眷侣,皆愿全心以待。他要下这颗明珠,定是慷慨而付。
夫妻一体,旁的插足都不可。
楚曦念泪目,想他前世也亦是如此。
夜璟崶为她擦拭即将滑下的泪珠。他不过是想到她将最宝贵的托付于自己,他怎忍心染她人香气同她而欢。
“可这世间能像念儿这般爱护朕的不也只此一人,而我心悦的也只是念儿一人。”
揉她耳鬓厮磨,她本不该染那腌臜事,偏偏为他苦心而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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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大将军府外,女子披素衣哭得断肠,人来人往皆是指指点点。管事见状赶紧入内通报。美女子痛哭流涕哭得更来了劲。
口中念念有词:“郁家欺辱人,辱我楼中卖艺娘。毁人清白害人命。强辱清白娘子算什么男儿朗。我家娘子芳龄十五,香消玉殒。枉将军府门楣高。尽做出有违天理事…”
更跪地哭喊“苍天无眼…。”
四处百姓结三伴两而来,听女子言;皆是质疑。往来各四五,皆道知人知面不知心。
“荒谬!”郁常佐不甚其怒,那人哭喊之声洪亮,从内而来反复听她说道。
“何人再此一派胡言?”威武不屈。
见女子面色花白,头顶花饰夺眼。一身素白同妆容极其不符。
他纳闷,清早的这般动静。
那女子停止了哭喊,根本不居然于他。起身瞋目切齿道:“郁家大公子昨夜强辱我春风苑卖艺娘,娘子十五尚不经事。芳龄正盛,大好年华,郁大公子羞辱不成害其轻轻性命。人已死,更…有违天理!”
居然同尸首行欢!残忍无道至极!世人皆说将军府皆是顶天男儿,如今算是见识到!什么顶天立地,就算人畜不如!
“休要胡言,吾儿乃襟怀坦白之人。郁家男儿各个堂堂正正、光明磊落,岂会行此等不论之事!”郁常佐当即否决
郁家上下尊祖训:为臣忠君爱民,为主宽宏大量,为人厚德载物。
令沨乃长子,恪守祖训,从未行辱没郁家先祖之事。她方才所言,绝不会是他所为,定是有不轨之人从中作梗。
“哼,大将军若是不信,随民女回春风苑一探究竟,此刻令公子还醉倒尸首一侧,昨夜风流枉送人命!你若见着,便知道他如何泯灭人性!民女洛娘,以向上人头担保!”洛娘斩钉截铁说着,眸光恨意冲冲。
她说得这般笃定,郁常佐仍是不信。令沨行事项来谨慎稳妥,从来不是贪色之人。更不会如她这般说得毫无人性。
郁常佐顺了顺长须,人前哭喊,句句污蔑。他若不去瞧个清楚,如何堵悠悠之口。
“本将就同你一道。”
洛娘让出一步,伸出手道:“大将军请!”其子虽无道,但郁大将军乃大晋猛虎,为大晋山河安定鞠躬尽瘁。
乃高风亮节也,她深感倾佩。若非亲眼所见,她也决不相信这般德高望重之人能教出如此逆子!
雁飞归处,日正当空。宫钟震响,太极巍峨。
王仁忠愤然作色,指着郁常佐连连怒斥:“其子大恶,奸辱不成反害其命。有违天伦同尸首行欢。其罪当诛!此等奸恶之人枉为人臣!”
“臣附议!”大理寺卿柳淑仪之父,满腔义愤:“养子不教父之过,郁大将军身为人父未尽教子之责,纵子行凶满城皆知。天子脚下作恶无道,此罪难书。臣恳请皇上定夺!”
郁常佐面如土灰,睁目难言。
“此案未有定夺,疑点重重。柳大人未免严重了。”明译则追道。
柳寺卿哼声道:“那女子衣不蔽体,密处伤痕累累。郁长骕身无寸缕安睡一旁,敢问明少卿此案怎么断?”
他乃顶头长司,明译则不敢多言。若是撕破脸面于此案无益,令沨兄磊落之人,绝无如此行凶恶念。他退至一旁,深深望了一眼殿上高坐的帝王。
夜璟崶面无悲喜,悠然自得。一手撑膝,一手撑扶手,漫不经心把玩扳指。
两耳依旧仔细听着殿下争执不休。
郁常佐不由回想当日情境,他赤身于尸首旁,衣衫不整满地狼藉。那女子处处是伤,凶者行径无道,他无法将相信,他的儿子这般凶残。
令沨行规蹈距,喜诗画大于沙场斗勇之性。
任谁都无法将这般清俊之才同大奸凶徒联想。
郁常佐百口莫辩,他艰难开口:“微臣不善教子,但犬子绝不会如此凶残。此事定受奸人所害!臣恳请皇上下旨彻查,还犬子清白!”他跪地重叩。
如今无凭无据,他也知晓洗刷冤屈艰难。
“荒谬!何来奸人?大将军莫不是气糊涂了?郁家虽为我大晋立下汗马功劳,乃大将之风。一句不善教子就得让清白女子受辱而亡吗?”王仁忠愤哼一声,轻蔑觑了一眼他跪匐在地的模样。
“吾儿令沨,自小习武铮铮铁骨;畅晓诗书五经为人坦荡。乃我得意之子!随我历年从军,骁勇善战。必当乃我大晋一员猛将。郁家男儿世代忠君,待民如亲;恪守家训,谨言慎行。微臣决不信他人面兽心、有违人道。”郁常佐高举笏板,以笃定泰山之势愤慨而言。
“好一句人面兽心,你是想以郁家世代功勋来抵恶徒之过吗?简直荒谬!你将大晋的法制当什么? 此等恶徒就该凌迟处死,才解民愤!”王仁忠怒指向他,轻蔑之态丝毫不掩。
郁常佐哑口无言,唯有跪求上位之人:“臣恳请陛下开恩!”
夜璟崶细听明白了,这事他们争了个来回,最终又为难到他身上。王仁忠句句藐视于他,惯于替他做了决定。
他叹息一口,向着司徒青云道:“御史大夫可有评说?”
司徒青云沉吟片刻,最后道:“依大晋律例,凡奸淫掳掠判责监禁三载至十载。若犯行严重者,还先需鞭刑一百而后判其斩首示众以慰冤灵。”
“如此,王相方才所言需以凌迟处死才解民愤。于法不合,这叫朕如何是好?”夜璟崶又是一阵叹息,一副实在为难的模样。
王仁忠称罪,他险些都忘了。如今皇上已经亲政,不似从前事事先由他定论:“微臣惶恐,请皇上恕罪。”
“相爷为民请命之心,朕岂能有不知?此等恶行连朕都想交詈聚唾,更何况是王相。”夜璟崶大掌一拍,龙坐扶手好似颤巍。
天子盛怒,夜璟崶呵斥:“此等罪行凌迟处死怎够!”
“皇上”郁常佐慌张无措,目光紧锁上位。深怕他在开口一句就是回天乏术。
王仁忠喜颜附和,一心定成之势:“微臣恳请皇上定罪,将此等恶徒就地正法!”
“臣等附议!”
夜璟崶高吼一声:“好”
接连又道:“那就照王相之言,凌迟处死便是。”
“万万不可,此乃有违大晋律法。皇上不可纵私愤而枉律法大体不顾。”司徒青云见满朝文臣附议,出身制止。
王仁忠见他忤逆自己,不悦而道:“律法乃人修,自当与时俱进。皇上英明之断,你岂可忤逆?”
司徒青云不相同他争执,继而同夜璟崶而道:“大晋律法历经数朝修订,乃立国之本,岂能轻言而改?如此儿戏行径!未行敬拜禀明历代英皇,有辱先祖是其一,其二草率而行日后何人遵之?”
他就是瞧不上王仁忠如此武断行事,越老越糊涂!
瞥了一眼,满眼不满,又道:“郁长骕欲奸辱妇人,形式未遂害人性命。还未断明有意为之还是情急之过。岂可就此凌迟处死?大晋律法框框条条各有对应,陛下才刚亲政,不可鲁莽失民心。还请陛下先行任命大理寺彻查明断,在行判决!”
夜璟崶羞愧不已,起身难立而道:“御史大夫所言极是,朕亲政生疏。一来不如王相当机立断,二来又不如御史大夫你秉节持重。朕年岁尚且,不能自抑私愤,险些辱没先祖。”
明译则立刻上前,急道:“陛下临崖勒马、谦恭虚己乃我大晋明君之范,微臣恳请陛下宽限时日。容臣彻查此案!”
夜璟崶嘴角扬了一些,锐眼轻眯。居高临下,缓缓负手:“方才朕金口玉言,只为一时私愤。朕深感惭愧,如此理应先行净身祭祖慰问先灵才是。”
说着,大手一扬而去。
“皇上!”一众文武茫然错愕看着他离去,王仁忠更是被击得措手不及。
明译则低头沉思,又看了看跪在一处郁常佐。
这陛下又是什么心思?
工部尚书肖淑仪之父,发笑一时,言语带刺:“御史大夫方才进言虽说句句在理,可皇上毕竟年岁尚轻,正是好面之时。亲政以来头一次金口玉言就被你给驳了回去。”
王仁忠两耳一听,觉得在理。皇上都已经顺着他意,若不是司徒青云多嘴一言,此事便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