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夜璟崶觑了一眼,见他满目心思。便知目的达成,也无旁的可说。
郁常佐端着一副事不关己,见如今架势。如小妹所料,皇上必定要先拆开王司两家。削弱王氏一党,司徒家本是先太子旧部,司徒青云本就自成一派,手下党羽不少。两头分家又各自成党。
他倒要瞧瞧,这王仁忠还有什么可神气的!
他郁常佐统帅天下兵马,一众武将无一人不甘愿臣服。文官分了两党又余些人各执己见难以拉拢。窝里横都来不及呢。
想到这他不由憋着笑,再看看王仁忠一脸吃瘪的模样就笑得更欢。眉眼都收不住的跳动。
王仁忠见着郁常佐状势,憋着气。早知司徒家不安分,就该一开始掐了火苗,当日为拉拢司徒一派,抛出了橄榄枝。许他司徒氏女依旧可入宫占一袭之位。好在大长公主使了心眼令其女只能位于嫔位。
这些年司徒一派安分听话,文臣皆听己号令。如今其女母凭子贵,这不是要让司徒家本以安分心又躁动了起来吗?
这个孩子,来得真不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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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曦念对镜卸下头饰,思绪而飞。陛下今日犒赏司徒家,赐下黄金。
而今嘉妃的碎羽宫今也是赏赐了不少东西去了。陛下此举无疑不是给司徒家暗示。他倒是会顺势而行,可那个孩子呢?能活多久呢?
至今还无从得知,前世嘉妃的孩子为何莫名而亡。之前她觉得是她自己所为,可是又觉得不大对头。
司徒氏乃大族,先不论为何甘同王氏结党,若是怀有皇嗣必定荣光司徒一族,诞下皇子又是长子,来日必定有望立为太子。
左右都无需惧怕王氏,若是起初恐伤及腹中子,瞒着不报也是有其理。她不记得前世嘉妃为何流产,事发突然。
莫不是被大长公主预先知晓,恐两家分歧。就先除之而后快!
她孕子三月有余,细想前世四月小产,即将显怀之时。
夏诗春夕见夜璟崶悄然入内,行礼退下。而楚曦念沉溺心思,根本没有发觉他已先至身后。负再身后的手朝她鬓发而去。
将一只步摇插入鬓中,楚曦念这才回神欲起身,而夜璟崶却将她压住,示意她朝镜中看去。
这步摇是…
怔怔,无措伸手扶着步摇。见他满意一笑,这是她前世用于自尽之物,也是她同他定情之物。
她每日梳妆都觉得少了这只步摇点缀。
这只步摇本就早打算许她,可多次梦魇都叫他绝了心。可每每见她,还是觉得她鬓发少了什么,如今将步摇戴上;如此融洽,无旁珠翠点缀,余留步摇都足以添她美艳四方。
楚曦念勾唇抿笑,夜璟崶含笑见妆台一角香囊。隔着两步远都能些许闻到其浓味。
楚曦念顺着他目光而去,见香囊一震。寻思如何辩解。
夜璟崶最先开口:“香囊虽好,可朕更喜你身上清雅之气,你无需佩戴便以芳香惑人。此物朕就没收了。”说着,将那东西取了过来了。
楚曦念手足无措伸手想要阻止,可他已经夺过负于身后。她张了张唇瓣,半响也不知说什么好。
总不能说她最喜罢,他定是晓得了她其实不喜浓香!这些日佩戴,再他回来之时都忍不住先行宽衣沐浴的!
“陛下…”开口一唤,有实在找不出由头。里头满是麝香,他若是随意丢弃了事,恐被人探知。可他若是先行一探,那不是叫他察觉。
他若是晓得,当如何看她…
“朕不喜!”夜璟崶沉下声,似是胁迫又似命令。
楚曦念听着又觉不安,他头一次语气偏执不同以往世事皆顺她意。
她不敢再多言,只能祈求相安无事。
夜璟崶握紧香囊,看着她面露不安,也不知是怕暴露还是被他刚刚呵斥惹得。
她这小心思这么不经吓,怎么就敢以身犯险了。
当日南潦提及此事他倒是不以为意,小姑娘喜香一时贪心罢了。况且冰片麝香能防暑,她这般怕热有香囊在身大有作用。
可同她相伴左右,她不喜浓妆艳抹,沐浴之时更不喜用浓香。可这些日子身上香气扑鼻,每每回时她都已经沐浴更衣。可见这香囊香料之重。
嘉妃由江弟号脉,揣测香囊麝香同皇后红花桂圆茶而致胎儿险些流产。皇后是无心之过,可她呢?
想到她前几日壮语,欲除叛臣之言。
她可比嘉妃来得胆大,尽想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这次他也不当面揭穿,就小小警告。叫她安分些,尽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若是不成,日日佩戴。她是要给他绝后嘛!
她低着头,耳边没在有他声音。胸口发闷,憋着气不敢松口。还在左右思索,试图能够拿回香囊。
取回必定毁尸灭迹!
“臣妾往后不戴了,让夏诗处置便可。何劳陛下一遭。”楚曦念试图回旋。
夜璟崶晓得她心思不轨,也不想同她说明白,免叫她多心,想刚刚言语稍重,她心思敏锐多疑。
俯身将她抱起,自己坐下将她稳放大腿。缓和语气出声:“让南潦去便好,他做事小心。”
身子一颤,楚曦念僵硬的嘴角努力一扯,勉强露着笑:“这等小事,哪里要劳烦南公公。”
夜璟崶的目光游离在她鬓发,见步摇微微晃动,花开栩栩如生。果真只有其主才可唤它光芒,不由言道:“有些事也无需劳烦爱妃。”
此刻,楚曦念还是不敢轻易确定下他的心思。一时憋不住气闷声咳了出声。
夜璟崶锁眉,为她拍背缓解。她面红心虚别过脸。
“香囊味浓,不宜贴身,着实呛人!陛下说的是,还是让南公公快些处置了罢。”她语无伦次,还带着闷气慌忙说着。
夜璟崶当即就高声呼唤“南潦!”
南潦立刻低首入内,一眼不敢抬起。就见脚边丢来鼓囊的香囊。伸手捡起。听着夜璟崶命令,还夹着皇贵妃的闷咳声:“丢掉,丢远些。别让人瞧见这东西!上不得台面粗俗之物叫朕的爱妃伤了身如何是好!”
“是是是,奴才这就去办!”听着声有怒意,南潦猛点头着急忙慌的去办妥。
夜璟崶又发着话来:“办仔细些,这污秽东西瞧把朕爱妃咳的!”
此刻楚曦念还觉得喉里卡物,小咳两声。
南潦立刻退下,慌忙之余又仔细揣摩着主子这两句话的意思。见四下无人,胆大的拆开香囊。
面露惊色
呀!这皇贵妃是啥心思,都是麝香料子。难怪陛下说伤身!此物得仔细些,这嘉妃娘娘许是因香料伤及皇嗣,这要是落人得知,指不定如何污驺皇贵妃,怪不得陛下千盯万嘱。
……
今日就春夕为楚曦念梳妆,这丫头也不知什么事堵心,叫她不专心一个劲朝门外头探去。一脸苦相。
“你今日是怎了?”
春夕嘀咕:“一早就不见夏诗姐姐,这会都没见人影。”
被这么一提起,她才发觉今日夏诗不在。也跟着奇了怪了,才刚要叫人寻她,夏诗的身影就来了。
“娘娘。”夏诗急唤。
“你哪去了?”为自己落钗瞥了一眼问着。
夏诗两眼一眨,也不解释直言方才所见之事:“奴婢刚才瞧见嘉妃娘娘身边的掌事宫女同太医院一小药童行踪诡异,便跟着去了。”
楚曦念的动作立刻顿住,简要提其重字。
行踪诡异?小药童?
她转身看她,正色问话:“可是听到了什么?”
夏诗上前附身凑近她耳边,说来也是巧,回来时一不小心碰上了。也不知是福是祸,揣摩再三还是要先同皇贵妃先说才是:“宫女给了一袋银子,那药童给了一包药。神神秘秘,奴婢瞧着古怪。多留了一会,就听宫女说‘这落胎药可是真不伤身?’”
楚曦念一阵心慌,震惊不已。肩胛不由一紧,手抖一松簪子落下,被夏诗正好接住。
原来如此。
前世嘉妃落胎突然,更不知是谁所为。陛下更是丝毫没有探究到底,原来确实是她自己所谓!
为何?她为何会不爱惜呢?不应当!
她不由凝了一眼夏诗,她倒是碰得巧。
楚曦念狠心咬了下唇瓣,既然如此。
她不要这个孩子,那她也要这个孩子死得其所!
碎羽宫
看着面前这贴药若有所思,腹中子不除终是隐患重重。她不想,不想成为司徒一族谋权的棋子!司徒一族教养于她,就是为了让她成为皇帝女人,自小被宫规礼节束缚。身负宗族使命,为家族昌盛而牺牲。
她本许前太子为妃,入主中宫。先皇生前本就不钟爱太子,才惹太子胆大叛乱。最终落败,王氏一族得道,父亲为了保荣耀倒戈王氏一族。
她第一次见他,是有心悦之意。毕竟是那样惊为天人的男子。
终是败在大长公主使计她也甘于嫔位,不过一时容忍,她不信不得帝心!
可是老天就真叫她不得帝心!陛下每每宠幸都皆是…
腹中骨肉非他亲生!他怎么会不知道!如今晋妃恩泽司徒家,她可不敢以为皇上是爱护之心。恐皇上是觉失面,是要将司徒家捧杀。
如今皆知她身怀皇嗣,母凭子贵。她也试想就此,安稳诞下所谓的皇子。来日在谋,可哪里是简单事。
起居注一查便知真伪,如今皇上心知肚明,就当是有心相护,可来日呢?
还有那皇贵妃圣眷正浓,入宫至今,皆是她侍奉左右。
皇上心思必定不会如此简单,东窗事发祸及满门荣耀。而皇上怎会容忍?任何一个男人都容忍不得!
对!必须抢在皇上下一步动作之前处理干净!
她不由抚摸腹中,这个孩子见不得人,更认不得亲父。这几日叫她日夜寝食难安,这明晃晃的给皇上安了帽子。叫她日日惶恐难安,生怕皇上心血来潮,叫她死无葬身之地!
“皇上到!”
嘉妃立刻慌忙藏起药贴,将脸上的泪水擦拭掉。稳住心绪连忙起身恭候。
“臣妾参加皇上。”她言语颤抖,不同往日冷静沉着。
加之身孕,心绪浮动偏激。又加每日惶恐,这些日子更显得清瘦。
“坐罢,还有身孕就无需多礼。”夜璟崶自顾自的落座,有些嫌弃拨开矮几上茶碗,寻了干净地搭手。
嘉妃命人奉茶,夜璟崶出声制止:“不必。”
见状,嘉妃命人退下。她缓缓屈膝跪下:“臣妾有罪,请皇上高抬贵手莫要伤及臣妾的母家!”
夜璟崶见她落泪恳求,两指啪嗒的打在案上,他都还没揭穿这事,她倒是有自知之明。
“朕赏赐黄金万两给司徒爱卿,怎叫伤及?”夜璟崶挑眉。
嘉妃畏惧的伏地一拜,抽泣:“皇上英明神武,自是晓得臣妾所犯之罪。臣妾不敢求您宽恕,请皇上念在臣妾这么多年安分守己份上,不要祸及司徒家!”
夜璟崶闷哼嗤笑,她都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偷人。偷人就算了,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如今她还偷出了小人来,叫他认还是不认?
他如今想同念儿解释都解释不出来!
不过这个孩子来得倒是有用处,左右皆是不要祸及司徒家。这些大族贵女,可真是孝得很。
“嘉妃你有这胆干此等大逆不道事,朕可没这胆子昭告天下被人带了绿帽子!”夜璟崶不由闷气,这孩子还得自己认下,吃了一口哑巴亏。
不过能离间王家同司徒家倒也值得,面子能值几个钱。
嘉妃这么一听不由安心些,也是,男子好面,皇上此举也是维护天子颜面。
“好生安胎,朕不会将你如何。就是你这嘴别同皇贵妃乱嚼。若是她有一丁点不适,朕就要你命!”夜璟崶俯身,眸光似锋幽深警示。
嘉妃抬眼望着,被那眼底划过一丝狠意震慑不由颤抖。
“臣妾晓得,定不敢惹皇贵妃不快!”
见她识趣,夜璟崶不想久留负手离去。
嘉妃颤颤巍巍起身,泪如雨下。皇上要她好生安胎,她怎敢?她晓得他是顾全天家颜面,既然如此,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宣之于口。
这孩子自然生不得,生下来岂不是落人把柄。日后定是叫人拿捏得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