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明日我便入宫,今夜你作甚这般?”她问着,心里想着他这是意欲何为。见他额上起汗,寻思着可是要上前为他擦拭。
是呀,眼前人明日就要入宫了。他眸中能够拧出柔情,将她深深埋入眼底。
“就是来看看你。”夜璟崶负手上前了一小步。
楚曦念心下升了一丝甜腻“明日就能见着了,依着俗礼你不应该来此。”
“所以我悄悄来的,哪里料到今夜你这外头还守着这般武艺高强之人。”
楚曦念好笑低了低头,抬眼正经瞧他:“那你还不快些走?”
夜璟崶一丝不悦,她就这般赶着他走?
又上前一步,见她比往日胆大了,居然一步不退,不由在上前。
楚曦念动不动眉头,见他架势,伸出一指抵在他胸前,靠的太近,她不由低下头,有些羞涩。
夜璟崶嘴角一勾,有着一丝顺畅的得意。
“就这般舍得?”出声试探问着。
后撤一步,眸中秋水涟涟。她如今倒是胆大了几分。
收回芊芊玉指,她抿着唇忍着笑意:“你要不快些走,宫里可要来人了。”
“怕他作甚?”
“我倒也不是怕,就是有损陛下的颜面。”深夜到访,还是这般偷摸摸的。
“言之有理。”夜璟崶附和,摊了扇:“那我这就走了?”
说着走,可也没见他动。楚曦念上前伸出了手,这才下了决定将他额上的余汗擦拭干净。
他一双凤眼睫长属实勾人,深不见底又映着北斗星光。他这皮相可比女子生得好,骨相也是极佳。那鼻梁驼峰,而下的薄唇紧抿。
他一边享受着一股芬香沁鼻,一边又偷着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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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时吉日,大红霞帔及身。三尺托摆,齐腰长裙及地蔽膝刺凤凰牡丹。
披肩上襦挂流苏,对襟云纹走凤飞。小露颈肩配璎珞;头顶九凤齐鸣冠,巧夺天工泰蓝也,双鬓齐步摇。披帛加身,方盖落下。
杏眼期许,红唇娇润。
“吉时到”
八抬大轿,从楚府抬轿绕城一圈,至江都郡王府迎亲。皆道谁家娶亲?周遭无人答,只见江都郡王府挂满红绸,一台台箱宝入内。
炮竹声响。有人曰,可是这江都郡主乔迁宴?
答曰,为何来顶花轿子?
春夕夏诗扶着新娘上轿,轿起朝宫门去。一路人马少了半截,后头依旧炮竹作响。
郁氏同郁大将军门前送别,郁氏手里捏着红本迎书。
三书六礼,明里暗里倒是全齐了。这皇帝真是好深的计谋。
多番入将军府召见曦儿,不知道的还以为她郁家上赶着倒贴闺女!连这旨意都是太后下的,把自己倒是摘个干净。
给郁家泼了好大一桶脏水,连带这楚家也牵涉其中。
她有些恨急的想要将手里的迎书弃之了事,最终还是强忍了下来。
女儿就这样入了宫,短短几日。他也未免太心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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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轿黄昏入午门,娇落安佑宫。皇家宗祠,供奉先祖灵位。
夜璟崶已着婚服静候,身侧有南潦。夏诗春夕护花轿左右,红砖绿瓦,宫禁森严巍峨,二人不敢交头接耳。
南潦见他动身,立花轿前。行辑行礼,异常庄重。又见他小心敬慎上前掀开轿帘。
微光探入,红盖厚重一无所知。
片刻,白净修长手掌入红盖下。
他俯腰一手掀轿帘,另一只伸出的手停顿在那处。
静候
似有神力将二人心意相通,楚曦念眸子含光,抿嘴巧笑。她抬手升起,指尖轻点入掌。
他立刻扣住她的手指心,引着她出轿。她弯腰,他就细心为她卷红帘。
领她跨过轿前火盆,顺应民俗。
楚曦念有些吃惊,她倒不知婚俗,却也听闻娶妻过火盆寓趋吉避凶、意为兴旺蓬勃之象。
俗意往后日子红火、祈盼新日
至踏跺,楚曦念同他提裙而上,他顺她缓步为其引路。
入殿,红烛满堂。殿门合掩,夜璟崶两手为她掀起红盖致后。
满心欢喜迎娇娘,她含羞低首,今日那双杏眼格外明亮,长睫微动。少见她红唇,叫她姿容明艳。
楚曦念撞着胆抬起头,与他相视。眉眼皆是笑意,星光许许,见他难掩笑意,她笑意更浓。
“此番匆忙,若有不周。你切勿同我计较。”夜璟崶柔声开口,时日有限,紧赶慢赶也只能勉强将这华服送娇娘。
民间俗礼太多,有些许实在无暇为她备上。若是来日在补上,又觉得不周全。
楚曦念明白他心意,轻轻摇头:“极好了。”
夜璟崶放下了心,伸手牵起她手:“来。”
同她小走两步朝着门外站着,再到:“依着民间礼,需婚行三拜方成大礼。第一拜就是拜天地。”
“陛下…”他有心至此,她竟不知如何是好。
前世与此是差距之大,又想起那日陛下所言。所以陛下无论前世今生,在他心里头,自己都是他的妻子是吗?
前世没有的,这一世陛下都为她补足了。
夜璟崶引她朝着门一拜,后同她转身:“二拜高堂。”
前是历代先祖,顶上浮龙。龙眼凝视二人拜下高堂。
二人相视,楚曦念双眼含泪,强烈酸楚刺鼻。
夜璟崶爱怜的看着她:“夫妻对拜。”
低腰垂首,虞诚一拜
抬起时,夜璟崶安稳放下她手:“你等等我。”说着,上前大步在按上斟酒两杯,回来时递了一杯给她。
“还需共饮交杯酒。”
楚曦念两手接过,笑道:“陛下此番,臣妾深感垂怜。谢陛下心意。”
她主动勾他手,两手相交。
楚曦念缓缓入口,夜璟崶望着她将杯中酒推送入口。
杯落,夜璟崶二话不说将她横抱起身。楚曦念一惊,有些措手不及,一手已经揉他颈处,另一手搭在胸前。
“陛下,这里…”
夜璟崶失笑:“婚房自然不在此,路途些远。朕就这样抱着你回去。”说着不等她开口,朝着大门走去。
南潦见状提灯引路,春夕夏诗后头离着几步远跟着。红盖落地,夏诗拾起。
“太极宫后以东是未央宫,以西的宫殿。朕给它换了个名字。”轻而易举抱着她跨过门槛。
楚曦念没有料到陛下做尽此番事,心意太盛。真叫她难为情,她有些怕掉下去,前世时候他可没这般胆大抱着她在宫里这么大摇大摆的走着。
她娇声开口:“换了什么名字?”
“关雎,关雎宫。”夜璟崶回她,又道:“诗经云,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陛下选意关雎,引诗示意。陛下是君子,臣妾可是那淑女。”她认真的瞧着他,眸中发光。
“灵山寺一见,朕觉得你就该是站在朕身侧的人。”他认真向着她说着。
那日一见,毕生难忘。
“灵山夜雪,见君犹似天命也;素裹岭尖竹林语。美人吟,许卿绾簪至雪倾盖。”楚曦念轻启红唇,咬字清晰入他耳,双眼不眨深怕错过他脸上任何一处异样。
夜璟崶忽然停顿脚步,心中默念。似有熟悉,又联想当日初见之景。
他抬了抬她,眸中赞赏还有一丝得意:“不亏是大晋朝,京都城第一才女。”
楚曦念顿时噎住,心下一怔。
他,为何不知?
她心觉不对头,又进一步试探:“陛下是觉得这首诗是臣妾所作?”
夜璟崶继续走着,不以为意:“皆说你七步便可作诗,朕这次待你走了不下百步了。”
楚曦念不由升了不满,只敢掐着人领间抗议。她倒是也没那么厉害,但是听他这般挑逗,她又那么一丁点不悦。
“切不可动气,你这一路可都在朕的怀里。”夜璟崶看着她狡猾的微迷了眼,带着一丝威胁。
楚曦念抿了抿唇,她又接着说:“陛下觉得这首诗如何?”
见她认真的询问他一见,他心里又默默的回忆一遍,觉得异常熟悉,不过从她口中说出似乎不大对头:“朕见你时,你鬓发无簪便知你还未及笄。当下就希望你能为朕绾发。”
他回想着当日,忽觉这‘许卿绾簪至雪倾覆’倒也似如他心意。
他顿时好奇了起来,看着她道:“你倒是同朕心意相通。”
或许,在她心里也是希望能为他绾发。
楚曦念心头颤动,面上减淡了笑意,忽觉脊背冰凉。勉强抿唇一笑。
她心下思绪万千,又听他说:“你见朕好似上天注定一般,朕见你也是如此。若改君为卿,见卿犹似天命也,朕觉得更为恰当。你意下如何?”
楚曦念恍然回着:“本该如此。”
原句:灵山夜雪,见卿犹似天命也;素裹岭尖竹林语。美人吟,许卿绾簪至雪倾覆。
此诗是陛下所提,而此时面前他却不知…
“甚好,这首诗。来日朕替你落笔可好?”他越发觉得这首诗实在应景,可他不知此刻怀中的人儿却失落万分。
楚曦念微微发愣的瞧着他,她心中疑惑不断。
为何,陛下同她不一样。他不是前世他,那为何为她这般费心?
不应该呀…
见她呆滞,他又停下脚步,轻唤“卿念?”第一次唤她小字,其中一字是他费心选的。
同他表字君行,有异曲同工之妙。
楚曦念被他唤回了神,张了嘴又一言不发。
夜璟崶转眼见关雎宫已到,转了个身冷淡命令着:“你二人快些入内替你们家主子备下浴物。”
夏诗和春夕才停住脚步,听着人使唤。春夕还一愣一愣的,手脚格外不利索。
夏诗立刻回道:“是。”拉着春夕便走,南潦回头示意他们随着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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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清池中,清水迷雾。片片刺梅花瓣漂浮,卸下凤冠霞帔入水。肩锁骨白皙分明,独有一只簪绾发固定。池中水热,泡着起了绵汗。
楚曦念抬眼,眼中皆是迷惘。
他不是前世的他,可却为她费了这么多心意。是为何呢?舅父被召回京都时候她就生疑,前世致死舅父都没有回京。
祖母复江都郡主之位,她更加疑惑了。再到后面桩桩件件唯有他是前世的他可以解释他要这般做法。
前世及笄日,夜璟崶下诏择吉日要她入宫伴驾,入宫的日子倒是同这一世是同一个日子,也便是今日了。
楚曦念升起一丝惶恐,她有些不敢确定他是否心悦自己了…
又有些后怕是否连累了舅父…
她闭了眼,事已至此唯有走一步算一步。自己的选的路,也得自己走下去,前世他没能护住自己不是吗?
如今大多数的都变了,这命数也一定能变不是吗?
半个时辰过去,楚曦念起身换上了大红襦裙外披云纱拖地。
取了簪,一头乌发散落。额至鬓角两缕丝发,唇色减淡不减莹润。手上多了一面遮羞团扇,楚曦念把玩的转了两下。透过纱帐隐约见人身影。
执扇遮半面而羞笑,夏诗春夕已为她换好衣裙。两人皆顺着她目光探去,见主子少女春心萌动。二人相视低了低头,掩着笑。
圣旨来时,春夕方知那人物。如今小姐入宫做了这皇贵妃娘娘,小姐这般貌美。来日荣宠定是不断。
夏诗心觉这皇帝陛下倒是对她格外用心,这一路将小姐抱回来。过了十多道宫门,殊荣至此,往后她必定贵不可言。
“你们都下去罢。”楚曦念开口,目光却依旧在那朦胧影上。
春夕夏诗不由一笑,她们家小姐,怎么好似等不及似的呢?
“是,这就退下。”说着两丫头拉着手往后头走去。
楚曦念探出手,掀开纱幔向着他走去。身影越见清晰,他已换上寝衣,外头披着婚服大袖衫。立在案前,低手执笔书写。
余光知她身影,夜璟崶抬头抿笑,朝她伸出手:“过来。”
楚曦念顿了一瞬,上前伸出手放入他手间。被他引着饶了小半圈案台到他身侧,一靠近便嗅到他身上龙涎之香。
她手上还有余温,原是明艳的妆容此刻素净透亮。细瞧她指甲染了些粉,本就白皙修长的手更加精致几分。
她还未入宫时,他万不敢触之,深怕叫她觉得自己轻薄与她。如今已握在手间,那都是自己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