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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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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钟晨响,行行内侍行步各宫;宫女端盏鱼贯而入。

    双层褐色织锦斜襟及身,外是华贵大袖,压襟如意纹。两手一对翡翠玉镯,鬓央金凤冠,侧鬓双入金步摇至耳下。耳悬掐金如玉坠。

    一旁宫女尽心服侍太后起身。皇帝陛下正殿恭候,不敢耽搁。

    太后端步至殿中,见皇帝在下。

    夜璟崶拱手,恭敬万分:“儿臣给母后请安。”

    太后慈爱一笑,少见皇帝来慈宁宫:“皇帝何事?一大清早的扰哀家清梦。”

    “是儿臣唐突,扰母后清安。”他微微抬眼,些许笑意。

    太后松了松筋骨,放松身体。旁下无人,她也不端着架子:“皇儿,哀家前些日听闻你屡屡出宫,去了大将军府。哀家恐旁人闲言,不得不提醒你几句话。”

    天子频频出宫入臣府,不免令人有口舌之争,郁家代代忠良若因此惹眼旁人。徒增事端。

    “儿臣谢母后。”他不做多言,仅此谢她提点。

    太后虽不是生母,却待他如己出,他敬重于她,却还是无法同她如亲母子一般无嫌隙。

    过去尚有可能,如今却无法。

    “皇儿可是何事要求母后?”他见他如常敬她,皇帝是重情之人,待她已然如生母一般侍奉。

    到底不是亲生,难免容易有些隔阂。当年逼他强娶王氏女,他就记恨上了。这孩子,极会隐忍,做了几年皇帝脾性倒是反复无常了。

    尽管如此,他也是自己带大的。三岁见他,同他冷宫为伴,教他诗书学富五车。

    他是最记恩的人,而自己也是真心相待他,如今太后威仪加身也是她应该的。

    “无旁事,就是儿臣动了点男女心思。想要纳妃了。”夜璟崶开门见山相告,今日来此的目的是相当明确的,为免夜长梦多,他也是私心心急,不可再拖延。

    太后有些吃惊,面露疑惑,又低眼一想。皇帝近来屡次出宫,皆是去往大将军府。可这郁大将军没有女儿呀。不过有倒是有个妹妹,这妹妹多大来着?

    她险些忘了,这郁氏当年出嫁可惊动了整个京都城。

    郁氏所嫁的不正是皇帝前些日刚刚恩准复位的江都郡主之子吗?

    她还记得,其亲子楚宏佑当年也是名满京都的大才子呀,可惜英年早逝。

    不过,她好像是听闻,郁氏长女楚家小姐才情万丈,诗作了得不亚于当年的楚郎君。

    这么一联想,她便懂了。皇帝这心思是落在楚家女那了:“知子莫若母,皇儿的心思哀家明白了,此事皇上不可意气用事。”

    言下她已经清楚明白的告诉夜璟崶,她不恩准。

    楚家不过商贾之家,后宫嫔妃皆是出生高门,区区商女入宫惹眼嫔妃,难免激起妒心。

    况且出身不雅,入宫也只能屈于人下。皇帝就不怕她会如同他母妃一般,落个凄凉含恨而终吗?

    “听工部上报,江都郡王府即将修缮完工了。”夜璟崶悠然开口,未动声色。

    太后眉头一邹,严肃起来:“当日皇儿下旨恩典,驳了先皇的颜面。哀家不说,不代表哀家没意见。”

    “这是先皇留给儿臣该行的明君之事,儿臣是孝心所致。”

    太后见他一本正经,此言倒是让她无可反驳。当年先皇做的亏心事,如今皇帝将他平了,口口言之孝心,倒也无错处。

    不过皇帝对先皇项来嗤之以鼻,旁人不懂她还不知其深意?

    此举又显示明君之典范,安民定心。彰显皇家公正,又悄然将楚家女抬了身份。

    一举三得,皇帝是大了,行事思虑越来越周全了。

    “那你打算给她封个什么位份?”话已经到这份上了,她还有旁的可说?

    不过一个区区女子,皇帝正值壮年,贪恋些美色也是人之常情,将来宫里头各式各样的美人也不止三两。

    “皇贵妃”夜璟崶正色,眼中暴露着势在必行的坚定。

    太后惊得瞠目,失色险些没扶稳凤坐把手,厉声质问:“荒唐!皇帝你是失心疯了吗?”

    她起身下殿,将他看得仔细,她一时间接受不下,许是玩笑话,可看清他一切如常,她怒气正盛,他却毫无畏惧,似乎如他预料一般。

    她稳定心绪,苦口婆心:“皇儿,皇贵妃位同副后。皇后尚居中宫,你这是要打皇后的脸?还是想要将王家如何?”

    王氏女入宫为后,才得王家之助。他才有如今九五之尊,而今及冠亲政未稳,他如此操之过急向王家来个下马威。敲山震虎不成恐打草惊蛇。

    她又推测出了他另一层心思,皇帝此举另辟蹊径,挑起王郁两家纷争。是要来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吗?

    “不可不可,皇儿不可鲁莽。”她猛然握住他健壮臂膀,抬头见他,她忧心忡忡,怕他意气用事。

    见他不语,太后急眼了,正欲开口劝解。外头又喊“太皇太妃到!”

    转眼见他,勾唇浅笑,眼底皆是算计之意。

    太后不由心头一怔,这太皇太妃来得可真是巧啊。

    她整理仪容,有些不满的推开夜璟崶,起步迎接。

    夜璟崶反笑,事成一半,当喜!

    太后亲迎俞亲太皇太妃入殿中,太妃见夜璟崶也在,方才见太后有些无状,她便知母子二人许是生了口角。

    她有些时日没入宫了,寻常时候她不爱入宫。一来劳烦小辈,二来不喜宫中风气,三来更不想睹物思人。

    前一次,这皇帝召见,路途又遇皇后,皇后在皇帝那吃了闭门跟,为人本就轻浮,言语无状,她耐不住性子同她置气,逼得太后禁足皇后。

    今日皇帝更是托人将她请入宫,说是太后想她老人家了。她当然不信,可就是耐不住好奇心驱使,马不停蹄入慈宁宫,倒是劳累她一把年纪了。

    “皇帝也在呀。”老太妃明知故问。

    “请太皇太妃金安。”

    老太妃起了玩心,脸上故作疑惑:“哎呀,皇帝今日怎么没去大将军府呀?”

    太后面露尴尬,太妃性子风趣,这事都被她拿出来取笑了。

    夜璟崶‘啧’的一声,玩味笑道:“这不是知太皇太妃今日入宫,朕想若是不在,岂不是又不能尽孝心了。”

    老太妃一时好笑,再看看太后一脸陪笑:“皇帝你啊,到底年轻。做事就是这么没分寸,你说你白日夜里寻着由头见人家楚大姑娘,也不怕人家招了闲话。”

    一头说着,脚下没停朝前走去,落座。

    “朕今日还正同母后说起这事。”

    “这宫里除了皇后也就三两嫔妃。是时候得添新人了,太后意下如何?”老太妃说着,今日皇帝请她时候,她就知道皇帝今日是要于太后起争议了。

    她呀,又是来当说客的。

    “今日皇帝正说这事,皇帝确实年轻气盛。说是要将楚家女召人宫,封皇贵妃,您说这事可不是皇帝意气用事。”太后指着夜璟崶皆是责备之意,心想此事不合祖制,太皇太妃断然也不会皇帝这般行事。

    可太皇太妃却不以为意,毕竟这夜璟崶也干了不少不合祖制的事,只不过还没那么明晃晃的,可是这封皇贵妃之意,看来他是越发猖狂了。

    不过她本就不喜宫中规矩,所以早早迁居俞亲王府,免得糟心。

    “哀家瞧皇后也不小了,可这性子…哎,太后也是知道的,皇后娇生惯养惯了,寿安又那么宠着,性子也就这般。中宫金印还在你手心掐着,是该来个主事的同皇后共担统摄六宫之责。”太皇太妃话里间都像是赞同夜璟崶的做法。

    皇后那性子众所皆知,当日入宫之时,太后就是恐皇后胡作非为。才执意掐着中宫金印掌后宫事,这皇儿的后宫才算比先帝爷那会安分。

    “朕也是这般认为。楚姑娘深明大义、蕙质兰心,儿臣觉得若是能入宫协助皇后统领六宫在好不过。况且楚姑娘才德兼备,又是郁卿的外甥女,不过是父家出生低微了些,他日入江都郡王府,若不入宫也势必承袭江都郡主。”夜璟崶附和说着。

    面色转柔,又温声说到:“儿臣心孝,想母后卸下重任早日颐养天年。”

    太后心中盘算,这二人怎么倒像是说好了框她似的?

    她仔细揣摩夜璟崶的话,郁卿的外甥女?他这不是暗示他召此女入宫是真动了郁家的心思,王家朝前独揽大权,皇帝亲政屡遭阻碍,皇后稳居中宫。

    王姓文臣,郁姓武将。二者制约,后宫又有郁氏人家同皇后相互制衡。前朝后庭把持,皇帝是真想坐收渔翁之利啊。

    如今,像是框她交出皇后金印,先打了王家脸面,又卖出面子让皇后掌权。

    “既然如此,哀家看太后你还是下道懿旨,免得皇帝三番两次失了分寸,要是坏了人家女儿家清誉可就不好了。”

    老太妃心想,这楚家女封了皇贵妃,也不知道这寿安的脸色得花成什么样,想到这不由得意一笑。这寿安就该搓搓她锐气。

    太后一听,这老太妃都抛出台阶给她下了。二人一搭一唱,叫她退无可退。

    也罢,就最后替皇帝搭把手,希望这朝堂早日安定。

    ……

    太后一道懿旨落到楚家,则定吉日入宫。皇贵妃尊贵之身,封号拟‘宸’,楚曦念手握圣旨,还未从缓过神。

    前世屈于嫔位,这一世陛下苦心谋略,抬她身份,更是说服太后以皇贵妃之尊入宫伴驾。

    陛下好谋略,先召舅父回京左右朝堂,如今以皇贵妃之尊将她迎入宫制衡皇后。此番入宫却要牵连舅父,她不免担忧。可陛下也唯有此法可破眼下局势。

    太皇太妃做媒送来纳吉礼,寒冬寻雁;交互庚帖。及笄赐与表字,送礼意为纳征为聘。今有懿旨请期。陛下待她心思…皆是正妻之礼。

    “来者何人?”郁长骕同楚西尉一道从回廊深处而来,见一身影鬼祟。立刻翻过护栏欲要拦住那人去路。

    一把折扇‘扑腾’而开,来人赤手空拳欲要抢夺自己遮面扇。夜璟崶来了劲,想同他较量一方。

    他大手一挥,郁长骕便立刻长腿迈过。

    夜璟崶腾空而起,落地之时击他胸口一掌。扇子一开一合,同他过招。

    郁长骕有些吃力不敌,站稳一处取出腰间软剑。毫不犹疑向他刺去,夜黑风高。那人频频以扇掩面。

    楚家今日迁居江都郡王府,夜里就来了刺客不成?

    两指夹剑柄,一手执扇掩面。大步后退,随即运功飞起,二人打得热血沸腾。强敌在前激起满腔胜负欲。

    身落屋檐,月光皎洁。两道白影交织,难分胜负。

    郁长骕身手不凡,不愧是郁大将军之子,可造之才。眼中难掩赞赏之色。他近身,用手肘将他手中软剑打落。

    郁长骕伸手一掌打了空,又飞升一跃,将即将落地的软剑擒住。夜璟崶更来劲,穷追猛打院落中。

    他掷出那一剑,将要穿入扇面。夜璟崶立刻向上丢出扇子,一个转身低下朝他下半身攻去。

    软剑落地,扇子安然落入人手。大手一扬‘扑腾’合上

    郁长骕本要一拳过去,看清人立刻收手,拱手跪地:“微臣惶恐,竟不识陛下驾临。请陛下责罚。”

    “少将军好身手。”夜璟崶由衷赞赏,又瞥了回廊出的楚西尉。

    楚西尉本见二人厮打要分个高下,看得倒是起劲。忽然见大表兄跪地俯首称臣。立刻上前同他行跪拜之礼。

    “免礼”

    闺房门开,走来夏诗春夕。二人茫然之际,身后楚曦念已经缓缓而出。听外头吵闹声,闹得慌。忽然又停了,心生好奇。

    见夜璟崶立门前,西尉同大表兄跪地。

    楚曦念见状疑惑,见一柄剑正好落在门前,又见大表兄腰间无软剑。

    他们这是打起来了?

    “你们二人,先下去。”她先支走春夕夏诗。

    表兄两已经起身,郁长骕想皇上深夜这般入府,心觉他这是等不及了吗?

    “臣先退下了。”见侍女二人退下,他领着楚西尉也离去。

    已无旁人,楚曦念下了踏跺。同他隔着一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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