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楚宏博动气太盛,一时稳不住接连后退,扶着桌沿。
楚老夫人被自己心头生起的想法吓了一跳,她怕自己老眼昏花,还多瞧了几眼楚飞玥和苏齐,她忽然觉得,这二人略有相似。在听到楚曦念忽然开口的建议。她当下立刻有了决定。
“来人,取绣针清水!”今日,她定要验个明白!
苏齐闭了眼,他心里一直是肯定楚飞玥是她的亲生女儿的。刚刚听苏惠的辩解,他才知道苏惠这个女人早就和楚宏博暗度陈仓,他眼下已觉得楚飞玥根本就不是他的女儿,是苏惠诓骗他的。
他有些怒意但是不敢发作,偷偷瞧了一眼李氏,见她一脸茫然,他心里思索着事后如何将她哄骗过去。
夏诗一早备好东西,将东西在外头悄悄递给了管事,管事见有现成的,二话不说端着入内。
楚飞玥见状,她不敢拒绝但是又不敢验,因为她也拿不定主意。任由后入的夏诗蛮横掐起她的手,硬掰出她暗暗抵抗的指腹,瞪着那根绣花针刺入,顷刻一滴泪珠入水。她瘫软在地、险些昏厥。
夏诗将绣花针放在盏托一侧,管事在端着朝楚宏博而去。
楚宏博冷静片刻,有所缓解,他此下内心还是有些抗拒,但是更多的还是想验个明白。
毫不犹豫伸手取针,扎了指腹,挤出一滴血入水。
管事将盏托放在案几,楚宏博眼都不眨的瞧着,楚老夫人更是起身凑近。
苏姨娘抬头望着白瓷碗,她紧紧揪着袖口,她在赌,在赌。赌赢了就还有转机!
楚飞玥咽了咽唾沫,伸手抹去脸上的眼泪。憎恨怒视着楚曦念,这一眼她用尽了全力。
楚曦念似笑非笑,迎上她的目光。柳眉微微上扬略有挑衅之味。
片刻之间,两滴血珠渐渐化开久久不曾相融。
楚宏博两手撑在案前,握成拳,咬牙切齿点首。
楚西尉上前一瞧,有了一丝泄愤的快感:“不相融!你根本就不是爹的女儿!”指着楚飞玥宣布了结果。
母女二人身子接连一沉,满盘皆输!
楚飞玥彻底无力反驳,脑海一片空白。只觉得此刻胃里翻江倒海,她捂着胸口,干呕出声。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她。
她慌忙捂住嘴,奈何又忍不住两声干呕。
楚老夫人,当即想到了什么,胸口喘着大气:“天哪,冤孽冤孽啊!”今日频频受惊,惊魂未定又在刺激,她撑不住两眼一翻。
“祖母!”楚曦念立刻起身扶住她将要落地的身体。
场面一片混乱,又是郡主又是母亲又是喊娘,全都顾不上了…
更分不清谁喊了一声:“快请大夫!”
……
一伙人全挤在楚老夫人房里,刘大夫来府把了脉,亲自煎药送服。一个时辰后又再号了脉,这才放了心。楚老夫人安了神,已经安稳睡下。众人才松了一口气。
刘大夫与郁氏面面相觑一眼,郁氏轻轻晃了晃头。刘大夫又发现在郁氏身后的楚曦念的目光朝着他看来,不由心虚低了头。
“你去梅香小苑给那丫头号个脉。”郁氏吩咐着,那丫头干呕得那般厉害。婆母都察觉一二,她也是过来人怎么会不知道。
刘大夫得了吩咐便去了。
这是楚曦念始料未及得事,不过也是他们母女自作孽不可活。
她缓缓上前扶住郁氏:“娘亲,今日你也劳累了,早些回去休息罢。”
郁氏抚上她手背,她确实还惊魂未定。此刻终于松了一口气,觉得身体乏了。
______
梅香小苑里,苏姨娘同楚飞玥同处一室。刘大夫已经把脉离去。楚飞玥面寒坐在床榻边,一手支撑身体,一手拧着肚子发横。苏姨娘在一处坐在圆凳上小声哭泣。
她苦笑,楚曦念真的是长本事了,悄无声息!一句定她生死!
她恶狠狠看向苏姨娘,被她啼哭声惹红了眼,更怒极了,从榻上跳了起来。
猛得过去抓住她肩膀只吼:“你这个蠢货,为什么不早跟我说!为什么?为什么?”
她都恨不得掐死她,要不是亲娘,她都想把她脑袋刨开瞧个分明。她本就知道姨娘和苏齐不是亲兄妹,本就不喜他们交往过密,早就千盯万嘱不要私下往来。就是不听!就是不听!
苏姨娘被一吼,气急推她一把。“你还说我?你居然和苏祈安行了苟且!”
她不是楚宏博的女儿,那便是苏齐的。她平日里同苏祈安走得最近,这肚子孩子不是他也不会是旁人的了。
被这么一推,她险些没站稳。伸起手恨不得抽死她,这个肮脏女人!身在勾栏里生下她的女人!
“我是生你养你的人,你想打我,是要大逆不道吗?”她上手掐她,怒火中烧。
初遇楚宏博,偶次眉眼往来,苏齐瞧出楚宏博心思,正巧有求于楚宏博,便以苏家女身份引荐二人相识,想着她能说上几句话。
他估计自己也没想过她居然背着他会与楚宏博露水情缘一场。
苏齐更起歹意,后来将他们二人迷晕同放一张床。自以为是的要蒙骗楚宏博,也是因楚宏博亏心在前。又被抓女干在床。
可又不敢纳她为妾,她还并无此心。最后赔了些钱财,又借了一大部分。
在到后来,李氏容不下她。便将怀着身孕的她赶出了苏府,走投无路又被哄骗勾栏。老鸨一时慈悲容她生下飞玥。
就这样一晃几年,她上街碰上了苏齐,哄骗他为自己赎身并养在外头。
在到后来楚宏博定要苏齐还债。苏齐又拉她出来哄骗他,更声称为他偷偷生下飞玥。
她自然也不想就这样被苏齐悄悄养在外头,就这样一步一计框了楚宏博入了楚家,苏齐也成了大舅哥,债务钱全当是亏钱她们母女的补偿了。
对她来说也不是亏本买卖,就是个姨娘她在楚家也是好吃好喝供着,楚飞玥也抬了身份,她们母女是能见光的。
可是一想到当初真是是鬼迷了心窍要向郁氏下毒,不然也本是可以安安分分过太平日子的。
一想到这,这本就是楚飞玥教唆,她指着她鼻头开骂:“全都是你,要不是你!要不是你这黑心丫头,也不至于如此!”一巴掌扇了过去,用足了力气。
楚飞玥捂着脸,勉强稳住重心,急火:“怨我?你还怨我?你自己做的下贱事,还搭上我!你居然还有脸怨我?要不是你这个蠢货!乱说话,就你这张嘴就该缝了,这么多年了,也不懂吃点教训!”
苏惠的脑子同这张嘴,她都想撕烂了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但凡有郁氏那嘴皮子半点能耐,今日也不至于被楚曦念横插一道。
她本来可以把控楚宏博,转移楚宏博的想法,偏偏这个蠢货自作聪明先招认给郁氏下毒的事情。
她是以为楚宏博心里彻底没把郁氏放眼里?
就算他不在乎,那楚曦念呢?祖母呢?当郁家当这个江都郡主是死的吗?
以为这多年伺候楚宏博,他会对她心存不忍,宽解这样歹毒心肠之人吗?
……
夜半,楚老夫人转醒。楚宏博和郁氏歇下实难安寝,听楚老夫人醒了便来了屋里。郁氏见后头事当着楚宏博面和楚老夫人说清。
母子二人得知楚飞玥身孕,已经没什么可值得惊吓了,三人心里皆是有了答案。
楚老夫人靠着高枕侧卧,缓缓开口:“那苏家两口子呢?”
“苏夫人儿媳先劝回去了。”
“苏齐儿子给他压柴房看着了。”楚宏博面上毫无血色,此刻竟显疲惫。
楚老夫人深深叹了口气:“此事,你们是何打算?”
郁氏觉得有些困乏,胸口又觉闷,还有些心慌,她本就有主意的:“儿媳觉得为了楚家颜面,想让那丫头先滑胎,身子好了之后送她们母女去别庄。全当没发生罢。”
楚府老夫人倒也同意郁氏的做法,点点头。郁氏心善,她也是想保全两家颜面。
楚宏博却不这么认为:“楚家岂能在养毫不相干之人?”
此话在理,送去别庄。衣食住行还得楚家搭把手,这对母女狼子野心、凶残至此。她们楚家如何善待?楚老夫人一时为难。
又想到郁氏身子,连忙问:“你身子可好了?”
郁氏不想楚老夫人担心,便出声安抚:“好多了,儿媳都按时服药。”
她本想告诉楚老夫人院使诊脉亲自开方,身子早已见效。但是细想之下,免得扯出女儿生事便作罢。
楚老夫人安了心,又看向楚宏博:“为娘知道你心里苦,此事一时半会你是接受不了的。”
她这把年纪了,见多了大风大浪,此事她纵使心惊有余也已经坦然接受了。
楚宏博一言不发,只是叹着气。心怨自己识人不清。
“儿子有了主意,就让楚飞玥嫁入苏家了事。”
楚宏博铁了心,楚老夫人和郁氏皆是一惊。
就连门外的楚曦念都瞠目,她本欲推门入内,现下作罢离去,猛地想到什么回头又朝前堂而去。
______
夏诗一人回到前堂,看向案几上的白瓷碗还安然摆放,她方才才想起还有这么一回事顺道回来收拾的。
她抬起盏托朝门走去,外头春雨来临、大雨滂沱。她迎风跨过门槛,不经意低下了头,脚步顷刻顿住。
面露惊愕,那血水居然…融了…
夏诗环顾四周,顾不得去东厨收拾了。端起白瓷碗,朝外一泼。
清水夹着血水融合雨水,渐渐冲淡直至不见踪影,她才吐了一口气安下心来。
回廊深处,隐约倩影。楚曦念晦暗不明的目光夹杂狠利,朝夏诗凝视一眼缓缓转过身,悄无声息消失在回廊尽头。
第二日,楚曦念迷糊转醒。昨夜睡得极为不踏实,夜里更是多梦频盗汗,醒时额上还留有薄汗。虽醒却没有起身的打算。
回想昨日种种,此事以了。她想这一世母亲定能平平安安了。心里有了慰籍,但不知为何还是有些不安。
春夕入内,见楚曦念还未起身。上前掀起帘幔,见她朝内侧卧,眼睛半闭半睁。
未免惊扰,她压低了声音“小姐,可是醒了?”
楚曦念完全睁开双眼,作势起身。春夕一旁扶着。起身觉得乏累,两脚不自觉的穿入鞋中。
“四更天,苏家公子来了。把苏家老爷给接回去了。”春夕说着,一边服侍着楚曦念起身。
楚曦念张了张口,停顿了一下。略感疲惫开口:“怎么不叫醒我。”
“您昨夜睡得不踏实,没敢扰您。”春夕解释,昨天本是想唤醒她的,可来时见她睡得不踏实,思虑再三还是不便惊扰。
春夕取来衣裙一件一件为她穿上,又再同楚曦念说着昨夜情形“昨夜闹得动静倒是大,老爷要苏家下聘,把那二小姐给嫁过去。”
今时在唤二小姐,她都觉得奇怪,但又不知如何称呼,只好照旧。
昨夜她偷跑去前堂,头一次见老爷厉声厉色。更是强硬要求苏家必须把二小姐娶了,这老爷也真的是对二小姐好,都知道不是亲生的了,还这般为她谋划。
“听说,二小姐怀胎了。”春夕在道,她知这事都吓了一跳,虽然知道这二小姐同苏家少爷最不规矩,也没成想都到这般程度了。
楚曦念心里本就有了底,并不觉得惊讶。楚飞玥同苏祈安亲近,那次能被她碰巧看到,不代表旁人会瞧不见。就是这般亲近的过分,倒是令人始料未及又情有可原。
楚飞玥,是自己给自己送上了一条死路。
滴血验亲证非楚家女,不知道他们可会顺藤觉得她是苏齐的女儿?
想来,父亲就是这般认为了。不然为何那般强硬要求苏家必须迎楚飞玥过府。不就是存心要恶心他们吗?
楚宏博是好面的人,苏氏骗了他这么久,苏齐又同他称兄道弟的交情,这等奇耻大辱,换了谁都难容忍。
可在世人眼里的颜面不能失。旁的不论,就这做法。她觉他这般实在有违天伦,更太过残忍。不禁让楚曦念心里都生出了寒意。
又想起昨夜前堂大雨滂沱,她释然的深呼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