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听错?习武之人的耳朵怎可听错?”自信即笃定,更不屑嗤笑。
“当日阿姐同我说,母亲的病实为中毒,你倒是说说,不是你。那这毒从哪里来?”
他回京时本还不知道母亲的事,后来才听阿姐说起,他本欲要和母亲问个明白好彻查一番。可是又被阿姐拦下,说莫要打草惊蛇。今日又听到阿姐说,苏姨娘在母亲院里鬼鬼祟祟,吓得阿姐慌张紧跟其后,若他不是回来得瞧,都险些错过了。
郁氏楞杵着,握着圈椅把手,胸口起伏不断,被兰姨扶着坐回椅上。
楚老夫人听了老半天,大概是听明白了。“儿媳,你的病是中毒?为何没听你同我说?”她急着担心郁氏身体,这事从回来都没人说起。
郁氏转过头,看着老夫人一脸为自己担忧,她哑口无言。
“娘定是见我不在,祖母舅父更不在,无人替娘撑腰,才这般憋屈受歹人所害。”
楚西尉此刻才终于明白母亲为何同夫妻情分浅薄,父亲毫不作为,就这样放任一个小小姨娘谋害当家主母。
母亲堂堂大将军府的嫡女,舅父表兄皆驻守边塞,隔山水万里之远,自己也更不在家,身为男儿郎,铮铮铁汉,他懊悔没有保护好母亲,母亲这般委屈,何况阿姐。
他目光不由看向楚曦念,楚曦念此刻潸然泪下,见她又不忍自己担忧,赶紧掩泪的模样。楚西尉更觉心愧。
“小少爷,可不能这般胡说。我哪里知道姐姐中毒呀?你空口无凭的诬陷我。”苏姨娘急道。
苏齐搭腔:“正是,她方才可没说给嫂夫人下毒。小少爷没凭没据不可信口开河。”
说着又转向楚宏博:“楚兄啊,你我间情分。我兄妹二人何须做这般事啊。”
“什么兄妹二人?”众人还未将事捋个分明,外头又来位不速之客。
苏齐定睛一瞧,面上煞白吓得七荤八素,丢了魂一般。苏姨娘更是脚下一软跌坐在地。
那人一身富贵打扮,提着裙上了踏跺。大步踏入一脸疑惑瞧着地上闪躲的女人。
审视许久她指着苏姨娘惊道“是你这贱蹄子。”
来人是苏齐明媒正娶的妻子,玉州富贵李人家的千金。
当年进门之时就知道这苏惠并非苏家亲女,她原本是不拿着当回事,可眼瞧着她和自己夫君两人眉来眼去,又从下人嘴里得知这苏惠是苏家养的童养媳,她二话不说的把她赶出了门。
方才听苏齐叫唤这兄妹,她当谁呢,瞧着两人,她一下子就明白了,今日也不知道谁去苏家门前送话,说是她家老爷在楚家闹起来了。
当还以为什么事呢,瞧这贱蹄子在这,她大概晓得所以然了“你们二人何时背着我又勾搭起来了,还勾搭了到别人家门里来了。”
楚宏博又是一脸错愕:“你方才说什么?”
李氏被这么一问,才发现这里一大家子人都在这看戏似的:“这都什么事啊?苏齐,你给老娘说清楚。”
苏齐咽了口唾沫,他心下一凉,这事露个底朝天了。他干脆默不作声了。
“老爷…我……”
“他们兄妹…”指着二人,不由颤抖。
李氏耻笑出声:“他两哪里是兄妹啊?我说楚老爷你莫不是糊涂了?我们苏家一脉单传皆是生男儿,哪来的女儿。”说到这,她忽然错愕,这怎么在楚家闹起来了?
“苏姨娘不是苏家小姐?”楚西尉问到点上。
“苏姨娘?”李氏疑惑的瞧着瞧苏姨娘,在看看一众人。又想起刚刚苏姨娘唤了声‘老爷’。
当下明白过来,“这贱蹄子成了你家妾氏?”李氏面容扭曲,顿感不可思议。
楚宏博怔怔的点了点头。
“切。”不屑出声,一时觉得好笑,想不到这贱蹄子倒是本事,谁不知道楚家取了郁家的女儿,居然有能耐跟人抢男人。
“她不过是我苏家的养女,我入府后见她勾引我家老爷,我就给她赶出府了。”
楚宏博大惊失色,一时慌恐。他刚刚都听到了些什么,他刚刚听人说他们二人不是兄妹!不止如此,阿惠还勾引苏齐!
当年苏齐引荐令妹与自己相识,二人一来一往不由的心生情愫,就这样在外行了苟且,阿惠更是为他偷偷生下了玥儿。
怀胎时艰苦,导致玥儿不足七月而生,阿惠身子受损,玥儿更是生来体弱,他每每想起都十分愧疚。哪怕此刻想到此,他都不忍恶言相向。
可是受了欺骗,他顿时生怒,容不得他不信,看着地上痛哭流泪的苏姨娘。他颤巍的扶住高几,颤抖着手指着她,愣是一言难发。
楚西尉将这一前一后、诸多事情一联系上,在细想一二,。
不禁汗毛直力,脊背透凉,茅舍顿开:“爹,我方才还听苏姨娘说,楚飞玥是足月生的。”
这声话落,楚宏博惊得张口结舌。拿起杯盏重重击碎在地,目光憎恨,勃然大怒:“你这个贱妇!”
他就是再傻,也懂这话的深意。若是足月而生,这意为着自己心疼多年的女儿不是自己的。
苏姨娘魂飞胆颤:“老爷老爷…”她跪着往前,哀嚎:“老爷,玥儿是您亲生的,绝对绝对是你亲生的啊。”她抓住楚宏博的衣尾,紧紧的揪着,哭着上气不接下气。
楚宏博此刻已经气红了眼,差点吐出一口老血,大手一扬就说一巴掌:“你!你们居然骗我!”
受了一巴掌趴伏在一侧,头上钗饰掉落在地,苏姨娘惊愕颤抖,捂着脸颊呜呼。
楚飞玥从外奔入,她在外头听着许久。大概是听出了所以然,她方才听到自己是足月生的,爹爹一只说她是为足月生的。每次都担心她的身子。
她从未见到楚宏博这样怒气冲冲,战战兢兢上前:“爹爹。”
楚飞玥如三魂了出窍一般,愣在原地,环视四周。
楚宏博红着眼瞧着面前的女儿,他还没有完全接受过来。这般懂事乖巧的女儿怎么可能不是他的女儿呢?
那是他含在手心呵护到大的,放柔了目光,轻唤:“玥儿。”
楚曦念沉下脸色,心头止不住的寒心,都已经到这一刻了。他居然还能心软。
她让刘婶谎诉当年接生一事,苏姨娘若信也能吓吓她,让她心生惶恐迟早露出马脚。她若不信,晓得刘婶说谎,她这般性子易急、又沉不住气,势必自乱马脚。
她早就推测这苏齐和她是一道上的蚂蚱,命夏诗盯着,没些日子书信一传,她先预知了此事,恐出行不便,见苏姨娘上马车前脚刚走了,又正巧见西尉回来,她心生一计便有了如今这般局面。
楚飞玥见他柔声,强装镇定,当什么都不知道一般:“爹爹,这是怎么了?玥儿怕,您为何要打姨娘啊?”
她眼眶即刻一红,泪眼婆沙,泪珠止不住的下落。
楚宏博渐渐软了下来,看她哭得梨花带雨。他不忍将眼下这般惨状告知。
楚曦念见势不妙,都到这份上了,父亲居然还心软下来,他难道猜想不到这楚飞玥有可能不是他的女儿吗?
急唤:“爹!”
被这么一声吼,楚宏博还在恍惚中。
楚老夫人都是被吓清醒了过来,她平稳气息起身。
“老身是看明白了,你们苏家是在诓骗我楚家!”气得一手连连拍案。
李氏本来还云里雾里的,听楚老夫人这话就不爽了:“这话从何说?我苏家框你们家什么了?”
火气上来,狠踹了一脚苏齐,指着鼻头:“你倒是给老娘说清楚。”
苏齐吃痛的,奈何手脚都被绑着。此刻狼狈不堪,这般情形,他哪敢说话。连看楚宏博都不敢瞧。
见李氏大众动粗,楚老夫人嘴角抽动,心生不满:“苏家媳妇,此乃我楚家,岂容你放肆。”
李氏被楚夫人一喝,便不敢在叫唤了,她倒是知道这楚老夫人如今是恢复了郡主之名,也是皇亲,她不敢造次。
“母亲,西尉方才说二丫头是足月生的,可老爷之前还说二丫头不足七月所生的。”在一旁呆杵许久的郁氏终于开了口。
楚老夫人不由向楚飞玥看去,凝视许久。
当情绪再度被挑起的楚宏博,见着楚飞玥,心头又涌上不明的情绪惹得又上了火。他想要确认一下,想要一个确定的答案!
“爹爹,玥儿怎么会不是您的女儿呢?你莫要听人胡说冤枉了女儿呀。母亲贤良,姨娘本分,女儿最是孝顺您的,爹爹儿女双全,如此美满。”楚飞玥挤着笑,心里直打鼓,但是又不敢上前。
若是往日她必定贴在楚宏博身上撒着娇,一准就能把楚宏博哄好,可是一想到方才他重打了姨娘一巴掌,此刻姨娘还在他脚下痛哭流涕,她便不敢上前。强装着委屈又故作镇定的站在中央处。
楚宏博被她几句软化又泄了气,生出了想要逃避现下这个局面的想法。
玥儿说得对,他儿女双全、妻妾和睦,父慈子孝。不可能会发生妾氏谋害主母,女儿非自己亲生的事情。这样美满的家庭,定是有人处心积虑破坏。一定是有人!
苏姨娘灵机一转,两手又攀上楚宏博的裤腿,哭喊:“老爷!老爷!是我!是我!是我给姐姐下了毒,是我一时糊涂,是我嫉妒了姐姐。我就是鬼迷了心窍,在姐姐食具上抹了毒害了姐姐。但是老爷,玥儿真的是您的亲生女儿啊!您忘了嘛,除了那次。我们早就有过了,是、是那个时候就怀上的老爷。我是一是害怕,害怕老爷不记得了,才慌称玥儿不足七月生的。”
郁氏惊恐一怔捂着胸口,一时窒息的喘不过气。
楚飞玥瞳孔瞪大,含怒看向苏姨娘,这个天杀蠢货!
苏姨娘哭得哽咽,哀求:“老爷老爷!你要相信我,要相信我!”
她见楚宏博缓缓俯身,似乎看到了希望一般,卖力哭求。当日苏齐引荐相识楚宏博之前,她与楚宏博早就在苏家酒楼相识,更早一步暗生情愫。只因那段时间她先后同苏齐和楚宏博行了苟且,一边骗着苏齐一边还得为他框着楚宏博,她才谎称楚飞玥不足七月而生,实际上她根本不知道楚飞玥到底是谁亲生的。
楚宏博怒视,恨急咬牙。当她听到她亲口承认给郁氏下毒,他最后一点心智已遭愤怒完全侵占。
她能做出这样歹毒的事,还有什么做不出来?他两手弯成爪,颤抖的向她靠近,他恨不得掐死她!
苏姨娘见势不对,吓得连连后退。整个身体都瘫软,她意识到自己做错了,她本想承认一错在掩一事期盼能就此作罢。
只是她似乎从始至终都低估了,郁氏在他心里位置。
楚飞玥闭了眼,她没法再让自己冷静了。从惊吓在到害怕再到愤怒所有情绪冲击着血脉,都压着她喘不过气。
“事到如今,唯有滴血认亲了。”楚曦念淡然开口,这场戏也该有个了结了。
郁氏转过头怔怔的看着她,一手执杯一手掀盖,缓缓送至唇间一抿。后背挺直,双脚规矩收敛一侧,身姿端庄优美。
盖上杯盖,送还案几。举手投足之间竟让她瞧着又几分像宫门内的做派。
食具,前些日子,曦儿同自己说,她惯用的食具都有了裂缝,还都有些缺口,恐伤及,便自作主更替,她本不以为意的。
不知怎么的,她居然生出了一个可怕的心思!
她不是自己的女儿…
她芳华待灼,脸上余嫩肉未消。从前她端庄规矩不爱说话总觉得她太老实,略有些憨傻,但知她心里是个主见的,年纪尚小她倒也没多想。
细数来,也不知道何时起,这个女儿言语行事添了不少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稳重。
她看了许久,最终才确定,她是自己的女儿!怎么会不是呢?她掐掉这个可怕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