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灵山寺三日行满，回京都路途。依旧是裹着毛领斗篷于楚飞玥一辆车回去，二人上车均默不作声。
只瞧着楚飞玥面色不佳，攥着手帕紧紧，一会暗暗叹气一会咬着唇瓣，小嘴一张一合好似碎碎说语。
已入京都，辰正之时外头吵闹，偶有还可听见孩童唱童谣嬉戏。不时又传来一阵一阵的叫卖声。想来是到了集市了，马车缓行、已无一路颠簸的山路。平稳许多缓解胸口的烦闷。
楚飞玥好似泄气的从鼻中吐了一口气，掀起帷裳向外探去，喧闹的声音一涌而入。她就瞧瞧透透气，实在闷得慌。
“买年糕啦，卖年糕啦——”
下意识顺着那格外的洪亮的声音望去，那小商贩喜笑热情招待过来的客官。
那商贩音色颇为好听，可那眼似鼠眼一般着实让人瞧着不舒服，楚飞玥更不由的觉得倒胃口，正准备放下帷赏，收回的视线丁点的余光瞟见巷子中有两熟悉身影。
身体不由抖动一下定睛细瞧，她一惊，咬下唇瓣。眼中升起了怒意。
她那一抖倒是惊到对面的楚曦念，楚曦念见状顺着她的目光轻而易举的将她的所见尽收眼底。带着微微疑惑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她也巧的放下了帷赏了。
数日后，临近除夕。楚府上下已经张罗起来，楚老夫人高坐前堂，下手坐着郁氏。
她喝了口热茶，整理了下大袖：“那日我见徐家那孩子相貌甚佳，文采更是出众。倒是不辱没这圣上亲点的探花郎之名。瞧着着实喜，我看啊。这两孩子年岁也到了，也该早日定下了。”
她左右思来想去，大丫头就要行及笄之礼。早晚都是要定下的，不如早做打算也免得夜长梦多。
那日在溪亭里一个苏家小子还有一个来历不明瞧着就绝非凡人的叶公子。苏家小子就不必说了，大丫头生得貌美，怎会不被他觊觎去。
另一个叶公子，虽说从模样上徐家贤侄略逊色他几分，文采学识看来倒也不相上下。
他那句‘茗香玉人，佳景难求。’实在引人想入非非，那玉人只怕就是仅仅指大丫头一个吧？到底身份不明，不好评说。
既然已有各方面都与大丫头匹配之人，那就不作他想了。
郁氏抿笑“母亲瞧着好那便是好。只是，不知道曦儿的意思。”
楚老夫人话到嘴边又停住，她本想说她瞧着大丫头对徐贤侄的态度倒也说得过去。
转念又想到，那日她瞧着这大丫头倒是对那叶公子更有她想，意识到这一点，她竟然不知道如何作答。
可她心意已决：“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大丫头还年纪轻，再大些就会明白的。”
见婆母这般答复，郁氏并没有想要反驳，只是问：“徐家可有来提亲之意？”
“此事我与徐老妹子还未细谈，就想先问问你的意见。”
郁氏点点头，心里已经有数：“既然如此，就等徐家来人在议罢。您看？”
楚老夫人心头微顿，一时顿开立刻点头。
瞧她糊涂脑子，好在儿媳提醒。这事哪里是她楚家可着急了去的事，徐家还未打过照面或是请人说亲。岂能他们先做主起来，岂不有失大丫头清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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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无风雪，到是升起了久违的暖阳。
楚曦念盈盈走来，准备前去萱堂与母亲叙话。回廊巧见苏姨娘房里的大丫头紫素一人，见她手中拿着小册子，一时好奇向夏诗使了颜色。
夏诗立刻会意，急步从旁而去截住了她：“紫素姐姐，借一步说话。”
见来人是夏诗，紫素一下子有了警惕，这夏诗可比春夕要机灵得多了。
不由的两手拴紧册子：“我可没时间搭理你，还要办事呢。”不由分说想要推开她继续前行。
夏诗一步不让：“是大小姐请你。”
紫素圆不溜的眼睛左右一转，听她说是大小姐有请，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毕竟是大小姐，可是她这…有握紧了册子。
夏诗注意到她手里的东西，隐瞧得分明，上面写着‘庚帖’二字。
楚曦念缓缓走来，夏诗退了一步把位置让了出来。
楚曦念打量了片刻：“是何东西？”使了眼色，夏诗立刻上手欲要取来
紫素忙的后退，是知道夏诗这丫头力道的“这…这是我家姨娘私物，大小姐这般怕是不合规矩。”
楚曦念轻笑出声，这伙人还真是会拿规矩压着她，不知怎的居然有一丝烦厌。
口气不佳：“规矩是人定的。夏诗，取来。”
夏诗二话不说上手，趁其不备从她怀里抽了过来，立刻递给前来领的春夕，自己反手又压制住紫素。
紫素大喊：“大小姐，您不能这样。”
半点没有想要搭理，上下抖了抖绣帕接过册子，瞧清上头的庚帖二字，不由鄙笑。翻开漫不经心的一瞧，毫无疑惑。手指轻轻一放，庚帖合上递给了春夕，脑袋微微朝紫素扬了杨。
紫素挣脱夏诗立马接过，这下不好了。被大小姐知道，回去苏姨娘怪起来定是要她好看的。见她们主仆不在强加阻拦，立刻越过楚曦念慌乱的跑了。
“呀——”紫素惊得一跟头，伴随着瓷器稀碎声，屁股稳稳的落地不时疼得嘴里直‘哎呦’
碧春也是捂着屁股，咬着牙只打颤，两个人摔得双腿哆嗦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楚曦念不紧不慢得走来，指着没状像的二人。夏诗春夕倒也是随了主子半点没着急更没留情面的拽起两人。
春夕扶起人，下意识的蹲下身子收拾碎了一地的食具。
“这些膳具，是要作甚？”楚曦念一旁望着碧春问道，稀碎一地看不到原本的模样。
春夕暗‘嘶—’的一声，指腹见血。
膳具？
不由抬头望向楚曦念疑惑的凝视了好一会。
楚曦念被瞧着心里竟打起鼓，捏紧了锦帕躲闪视线：“碧春。”
被忽然点醒的碧春，捂着屁股只觉得疼，颤颤巍巍：“没…就，就打算拿回东厨去的。”
见食具没有何残物，不像用过的样子。更加仔细的盯着看许久，发现勺子上的青瓷花色只有母亲房里会用的。
她又深深的看着碧春，碧春眼神闪烁不敢同她直视，立刻低低着头，随着春夕把一团稀碎收拾好在盏托并且起身，她立刻夺了过来似宝贝的护着。
扯一抹笑：“今天你们两是着魔了？这般不小心。下回莫要这样了。”
“是是”两丫头回着，两个人又互相对视一眼朝着不同方向离去。
楚曦念紧紧盯着碧春的背影好一会开口：“夏诗，去东厨问问，平日里母亲的食具都是谁备好的。”母亲最喜雅致的东西，青瓷花色的食具向来都是母亲房里专用的。
夏诗应声离去，春夕暗暗捂着手指愣在一旁。
“春夕，随我去母亲那。”
春夕‘嗬’的一声清醒过来，立刻跟在楚曦念的身后。瞧着她的背影竟生出了些陌生感，可是又确实是自家小姐呀。
她不由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也不知整日想些什么胡乱东西。小姐是读书人，喜欢用些高雅的词调罢了。只是以往不这么说罢了。
与郁氏对坐罗汉床，春夕回院里取来黑白星阵摆在二人面前。春夕还困惑如何分黑白。
楚曦念道：“黑子先行，理应娘亲先。”
郁氏也不拒绝的点头，春夕会意将黑白安放二人右手旁处推至一旁。
“曦儿，这些日子可有闲情赋作。”郁氏落子问道。
楚曦念伸手取子，在黑子旁处落下一子回道：“娘亲从不问我诗作，今日可是要同女儿说何贴己话？”
郁氏含笑瞧她，到底是大姑娘了，心思越发细腻了。
她也不打算继续简单的旁敲侧击“你祖母同娘亲说了徐家公子的事，曦儿是如何想的？”
楚曦念预料到母亲会同自己一问的，早已想好了答复将要回话。
可是又觉得欠妥，心里又疑虑了一会：“婚姻大事，自然由母亲做主。”
见母亲落子，取子紧跟随后又道：“只是女儿觉得，这徐公子似乎对女儿没有旁的意思。女儿不好…”她面色显得为难又似怯怯。
郁氏连问：“娘亲还未见如今的徐公子，也不知性情如何。曦儿前些日子是见着的，你最是主见的人。”
楚曦念笑笑：“女儿明白母亲心意，徐公子德才兼备，只是女儿觉得……”
“且说无妨，在娘这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娘亲和祖母都是打算好的，也不知道徐家可是打算好了。若是打算了，怎的也不知会一声？倒是让女儿有些费解。”楚曦念低着头，明眸含情将女儿家婉转羞涩显露。伸出手从枣木罐里取出一子。
眼帘微微一抬，察觉异样。两指夹着的棋子顺着手心而去。握拳从罐中慢慢抽出来，将目光投向郁氏。见郁氏陷入沉思。
郁氏想，女儿想法与她倒是不谋而合，徐家若有诚意也不应当这么些天了也没个动静。纵使年关忙碌，凭借着两老的交情也不会这般悄无声息才对。这着实让人觉得不大舒服。
她将大袖掩过拳手，悄无声息的将棋子收好。又忙的伸手假意在取子。“女儿觉得，许是徐公子有自己的想法，婚姻大事不好强人所难。不瞒母亲，那日一见。徐公子唤女儿世妹，女儿随了唤他世兄的。”
她把话说得极为漂亮，几乎让人觉得没有牵强之处，但让听着的人又品出了不一样的意思。尽管事有颠倒也并不影响她此时面不红心不跳，云淡风轻。
郁氏点头，女儿这番话倒是暗暗说个明白。徐家公子是对自己女儿并无男女之间的心思，纵使女儿有意也是勉强不了的。
即是如此，她心里也有底了。来日婆母问起她也好搪塞过去。只是确实可惜这门婚事。
她知母亲更在意她的意愿，也更加知晓母亲是因为祖母来问的。她觉得徐公子确实无意，所以也不算说了假话，那日她先唤了世兄，徐公子也是回唤世妹。
虽说以兄妹相称倒也合情合理。可如今郁氏这般真格的问起，楚曦念的这般回话自然也是含蓄的说辞。
“既然如此，曦儿就免了多心。”郁氏不放心的提点，徐公子无意，女儿当然不能上心，这女子的心啊，放哪都好唯独不能放在不爱自己的人身上。
“方才娘亲还夸我最为主见的。”楚曦念落子嗔怪的一笑。
郁氏宠溺朝着她温笑：“娘明白了，早些回去吧。”拍拍她手背。
楚曦念想来也不想扰母亲休息，便应声离去。
目送女儿离去，她不由失笑。方才她差点就要被自己这个女儿给框了过去了，她又仔细一想。怕是两孩子都没相看上对方，既然如此，强扭的瓜不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