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暮半天青,飘雪临空而落;长廊寂静空无人。大佛像慈悲悯怀,有阿难迦叶尊者在侧。
楚老夫人和徐老夫人在前为首,楚曦念双手合十与楚飞玥并列。
她气息平稳,合眸虞诚参拜。
‘佛祖在上,信女曦念。承蒙天主厚爱得此再生。愿我佛慈悲,吾愿与君同续良缘。’
楚飞玥用余光斜眼瞧了一眼楚曦念,她不由深深呼了一口气,只敢用余光扫了一眼佛祖。随后立刻紧闭了双眼。嘴里不断呢喃‘阿弥陀佛’
楚曦念睁眼,耳边多少可听闻她嘴里的呢喃。咬字略显不清,不知可是心中有鬼怪?
她缓缓起身,尽量不惊动任何人,徐徐退场。
长廊深处皆无人语,冷风碎雪袭袭而来。楚曦念不由的裹紧了斗篷,她慢慢移步向前。
不敢太快又想快些。颇为矛盾的心绪激得她呼吸微微急促,唇齿都有些发干。
隐约见一抹身影,她放慢脚步微微侧着脑袋探了探。
恍惚之间,月白与霜白的相撞。分毫无差的身影缓缓入眼。
元青云纹马靴一步一移,前有蔽膝刺着山月云雾。外是对襟云锦月白广袖长衫;里衣领上滚金丝。霜白外衣长袍斜襟,银白腰封压着白玉珏系垂流苏。
一手负手一手执扇玉树临风,凤眼似含笑,抿薄唇;颚如刀削、羽眉如峰;束发半披玉冠横簪。
他依旧如前世星目如霁月、白衣如玉清风不枉风流。
顿住的脚步就看着他一步一步的走来,鼻尖强忍酸意、强压着内心的雀跃。
这白色皑皑是人间其一的绝色,而他亦是人间第一绝色。
“姑娘何处去?”夜璟崶不觉随意而问,眼中略有呆滞。
近瞧美人纯净无暇、美轮美奂。此刻日沉霜雪,她裹着斗篷毛领衬着娇颜纯净,尽态极妍、如海棠醉日又犹似画中仙。芳泽无加美得沁人心弦。
他不由生出了歹念,
这般芳华待灼的美人,就该是他天家的人。
夜璟崶拱手,方才他失礼了。“在下失礼,还望姑娘见谅。”
僵硬的身子渐渐转缓,她微微福身回礼。“公子多礼。”她眉目如画、巧笑嫣然:“公子,可是赏雪?”
公子,可是赏雪?
可是、赏雪?
赏雪?
夜璟崶不由一怔,这一句不知为何令他似是熟悉,让他有一种前世今生如幻似梦之感。随即又见着美人笑面如花,心头热乎。
不由的走进,四目交错、目窕心与。
夜璟崶不由勾唇“哪家姑娘这般玲珑?”低沉暗哑的发声又出神的瞧着她。
楚曦念莞尔一笑“大晋京都城楚家,小女名唤曦念。”
一字不差任然如前世,可如今面对他眼眸中暗暗多了一丝情深:“公子如何称呼?”
“夜”轻笑一声又在补道:“君行”
‘夜璟崶,字君行’她垂首心中默念。
“原来是京都才女楚小姐呀。”他故作惊叹,眉目柔情。
不由后退半步,盈盈一笑“公子谬赞,小女才疏学浅难担大雅。”
见她拘谨了几分,不由一笑“楚小姐声名远扬,夜某略有耳闻。舍弟甚是拜读墨宝,直道姑娘才思敏捷、字秀文极。”
“虽不知令弟何许人也,想必也是文采不凡之人。小女字拙词钝,能入其眼倒是抬爱小女了。”她道。
夜璟崶微微摇头,对她谦虚之词不以为意。他犹想起:“京都城都道姑娘七言诗最为绝响,可在下倒是无意听闻姑娘的三字词。词简意深、意立更是豪绝,姑娘是闺阁女子能有其之广意。在下正巧想与姑娘讨教几分。”
揪着锦帕的手一紧,不由陷入沉思。满面疑惑似又有些许熟悉。不由问声“不知公子所言是?”
他执扇一开,轻抿薄唇:“天下平,居可安,业可承。天下齐,得兴盛,定康安。”
他朗朗上口,语调高低起伏有雄厚之力又通透悦耳“不知姑娘可还记得?”
他一再细瞧眼前得女子,娇美而弱不经风、音色柔软而嫩小。往日文风皆是柔美绮丽之风,鲜少这般恢弘意远之作,不由心生好奇。
楚曦念微微挪步,微微低头思索片刻:“正是小女子闲暇赋作。”
她大方承认,她想起前世他也是这般问自己的。只是前世觉得自己只是小门户里闺阁女子,区区女子之身羞于启齿与男子共论天下,况且当时觉得年幼思绪过于甚远。他一问她也便一口否决了。
如今也不知怎的,思索再三也是颅中一片空白,就这样回了。
只见夜璟崶面色一喜,险些都想把听闻三字词的前因后果都与之说明,碍于现下身份不便透露。
“姑娘胸襟宏大。在下不才。在词上添了自己的见解。”
“你且说来。”
“天下同,德克己,人无过。”他语气坚定宏亮。
楚曦念扬首一怔,望他眸中如有星光闪烁。
心中有些的疑惑忽犹如晴天霹雳而开,最后焕然大悟。
回想前世,嘴里不由呢喃‘原来如此’声音实在太轻、轻得只有胡乱的口型。
陛下是心怀天下之人,可是却卷着朝堂诡谲进退无路。她似乎从前世至今都没有正真的去懂他,他本就生在水生火热之中。
他生来就不受先帝宠爱、太后更无娘家为盾。母子久居冷宫,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商女入宫何其艰难,从前她谅他不易;入宫多年本本分分哪怕受再大委屈因性子也不愿向他吐露半分。
前世他暗暗爱护有加,她亦知他的难处。倘若没有她,他或许少了牵绊束缚,以他的才智定能平朝堂之乱做一代流芳百世的明君;不知前世自己死后是何局面。
得幸再生,或许上天是想要给他们二人一个机会。
“公子添字甚是雄伟,是心怀抱负之人。”她压着发酸鼻喉艰涩开口,目光坚定不移。
娇容平添几丝豪气。“这首词,是小女去年春日所作。与公子相比,小女的词不过是顺应民心。”
星目不移:“姑娘芳龄几许?可许人家?”见她云鬓未有发簪束发,想来还是尚未及笄的小姑娘。
啧,这着实有些…
想来不由执扇掩半面有些唐突无措。
面上稍许红晕:“尚尚、未,待、小女子待字闺中…”显然没有想到他会这般问话。
“在下前些日已及冠,尚未、婚配。” 他合扇拱手一礼:“多有冒犯。”
楚曦念心头不由发颤,陛下说起慌来可真是不会面红心跳啊。因这先知的事她觉一丝尴尬,一手执着绣帕掩着半面,自然不会戳穿了他。
夏诗快步而来,隐约见着楚曦念和一男子说话,走近一些确认其人。扬声:“小姐,怎在此处?老夫人寻您着急了。”
转身,上前两步又停顿。后在转过向他福身,夜璟崶伸手欲扶之,可夏诗走来面前太快又收回手作罢。
眸中含情浅笑,迎上夏诗,拽过她转身说着“走吧。”
夏诗疑惑不敢朝那男子多看,搀扶着楚曦念一道回去。
瞧美人倩影婀娜,夜璟崶不由嘲弄自己。谁能想,他居然也会有天与天下男子一样被这色欲勾了心窍。
第二日
堂前斋饭,楚老夫人和徐老夫人共话家常理短。一提到已是探花郎的孙儿徐老夫人就格外高兴,嘴里不断说着探花郎种种之好。楚老夫人无奈附和。二人言笑都透露着两家能结姻亲之意。
楚飞玥很快的就会意到徐老夫人的心思,她倒是听闻这新晋的探花郎,只是没有意识到居然是徐老夫人这般得意的孙子。
怪不得姨娘每每劝她与祖母多亲近亲近,就连爹爹都有心为之。她本就不甚有意同行灵山寺祈福的,这左右一琢磨。便晓得了其理。
听着徐家老夫人有一句没一句,她不由暗自冷笑。究竟多好的男儿郎竟这般没皮面的夸赞?只觉这大早的斋饭实在无味。
门外男子缓步踏过门槛,里衣月白斜襟,外着烟墨圆领道袍,腰间一道色系的腰封固定。外披迷楼灰大袖织锦衣,衣尾隐约见一副山水墨画。
他五官皎洁柔和、似个温文尔雅的贵公子。
不逊潘安之貌。
楚飞玥不由看得痴了心,这男子生得好生俊俏,与那苏祈安相比简直就是一天一地的云泥之别。不由红了脸,不时只觉得心头一阵胡乱的跳动。
瞧着她春心荡漾,在看着徐老夫人瞧着门口眼中发亮,楚曦念顺势望去。她想这应该是徐老夫人口中的宝贝疙瘩了吧?
‘公子如玉,气如松柏行而翩翩。’
怪不得祖母与母亲这般相看了,只是若不是与陛下早有前缘。她也只会觉得这天下美男子之最莫不过就是这位徐公子了。
想来,前世若非芳心以许,或许是该要嫁于他的。嫁他是为妻,担一家主母,相敬如宾;倒也是美满姻缘。
徐老夫人眼里看的楚曦念似乎瞧着孙儿格外相看。她想,这事定是有戏,于楚老夫人相对了眼色,心照与不宣。
“这就是我那孙子,徐鄑闰。”徐老夫人指着来的男子道。
徐鄑闰拱手遍礼:“请楚太婆安,祖母安。两位小姐安,小生这厢有礼。”
听他发声清润有磁,楚飞玥脸上更是羞涩万分。
楚老夫人瞧在眼里,在见徐老夫人正在兴头,若无其事:“来得着实早,还未来得及吃过早食吧?快些且来。”说着还招了招手。
“谢楚太婆。”徐鄑闰上前翩然落座于楚老夫人一侧,正对着楚家二女,与之点头一礼。目光多停留在楚曦念上片刻。
______
夜里,风雪依旧;两老早已同塌而眠,为时尚早。
楚飞玥百无聊赖回房,猛地腰间一紧,看清来人,嫌弃似的推搡。苏祈安不明所以,往日她可最是热情回应的,今日过于冷淡了些。
楚飞玥落座圆桌,倒了茶水送入口中,面色不悦:“佛门清净之地,你寻来作甚?”
苏祈安再度上前拉起她的手:“这不是想表妹了嘛。”
抽回手,厌极似的冷哼:“不知想哪个昂?”那日谪仙楼,她可是瞧得仔细着呢。他可是被姐姐迷得神魂颠倒呢。
听她所言觉得颇有酸意,他明了“啧,原来飞玥表妹是吃味啊。”苏祈安欲上前拥住她。
楚飞玥眼疾手快的闪开,喝到:“你莫要碰我。”斜了一眼:“别以为我不知你心思,你这心里头啊。有了姐姐的。”她食指连续戳了他心口几下。
苏祈安眯了眯眼,他表现得这般明显?
楚飞玥再次坐下,眼中流光急转。瞧着苏祈安一脸色心着实恶心。于那俊朗风清的探花郎着实没得比。她升起了心思,祖母是想于徐家结亲的。若嫁过去的是她呢?都是楚家的女儿,凭何不能是她?
她与姐姐同为商女,姐姐是嫡自己为庶。姐姐到底还有大将军府的舅家抬面,可她有什么?
爹爹软弱无能、姨娘蠢笨如猪,原本指望着眼前的苏祈安,可他却动了姐姐的心思不说。在则苏祈安此人不是可靠之人,自来留恋风月,看似仪表堂堂之下是丑陋难堪。
她不算心比天高的,这女子唯有寻得好一门婚嫁得以改命。
她伸手摸了摸脸,自己也是小有姿色配探花郎又有何不可?若能嫁之将来也是官夫人,若他来日高升,这身价可就贵不可言了。
想到这,她脸上浮现笑意。对,有什么比嫁探花郎来得合算得买卖?
她在瞧苏祈安,眼中发了狠:“表哥心悦上姐姐了。”
见状,他还只当是她吃味与他闹脾气:“呦,我的美人表妹莫要吃味了。”他拥着,柔声哄着。
这次楚飞玥没有推开,而是紧盯着他:“你若是有意,也不是不可。”
苏祈安见她这般说法,惊得垭口,身体一僵:“表妹这是?”
“表哥若有心,做妹妹得岂有不成全之理?”
苏祈安明了她意欲何为,表妹向来善妒。自与她勾搭以来,表妹这人精似的每每都能扼制他春心向外荡漾,今是为何?虽不知其深意,但是飞玥表妹这般说来。他甚喜,那美娇娘啊。他可真是馋得紧。
“表妹是想如何?”
楚飞玥推了推他,绣帕压唇一笑;笑意尽达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