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老姐姐，近来身体可好啊？”白发苍颜的老者健步如飞从大门口一路走至前厅，一旁的嬷嬷倒是手忙脚乱的紧跟着。
楚老夫人一听这般熟悉的声音就知道来者何人。
喜上眉梢起身相迎“徐老妹子，你倒是消息灵通，怎知我回来了？”
“老姐姐回来也不知到我府上吱个声，不然我哪能拖到今日才来拜访？”
嗔怪的握着她相迎的手在道:“你属实是把我忘的干净，回来三日我今才听人说道。”
“哎呀呀，怨我都怨我。”楚老夫人忸怩开口，两人互相搀扶的坐下。
郁氏给徐老夫人见了礼便命人奉茶。二人一左一右落坐圈椅。
“徐老妹子身体见好？”她忙问，想到前次书信往来。她言身体欠安，回来多日也不敢忙着去叨扰。加之回来有些事耽搁了些，一时半会倒真是没想起这档子事。想来惭愧不已。
徐老夫人一眼心知肚明，没好气了瞥了一眼“得亏老姐及还惦记着我，身体已无碍了。”
楚老夫人听闻算是宽慰许多，婢仆端来茶水放于面前，她示意着她吃口茶先。
瞧她端起茶杯她才又开口“半月前，我收你书写。信言你家大公子高中，如今可是那风头无量的探花郎，听闻还是圣上钦定。”
徐家也世世代代经商，徐老夫人与楚老夫人是自小相邻长大的闺中姐妹。皆是商贾世家，而今这徐公子金榜题名是将入朝为官之人了，徐家门面一下子都抬高了不少。
徐老夫人难言喜色，瞧着眼神都是光亮的。“就不和老姐姐见外了，我这大孙子可是我的宝贝疙瘩，如今由此风光。也不枉费他十年寒窗苦读。”
楚老夫人点头含笑，她想如今徐公子的身价已不同往日。而楚家却已一落千丈、西尉尚且年幼不说，她想为楚曦念寻个好亲事，她自来就对这徐家公子很是相看。
过往与徐老夫人倒是提点一二，双方皆有这姻亲之意。如今两个孩子也大了、可配婚嫁。可如今这探花郎的身价，倒是让她羞于开口。
徐老夫人凑近低语：“老姐姐，不知你那孙女可在家中？”她含笑意，眼里皆是星光。
听她问起，她心间一暖，到底是自小到大的姐妹。她心里倒是先起了恶意，着实惭愧。
又听她说“我倒是小半年没见她了，都不知这小模样长成什么样了。”
闻言顿时纳闷道：“前些数月我寄回书信薄礼，让曦丫头代我送礼上门。你没瞧见上？”
徐老夫人身体一顿，疑惑追问：“礼倒是收下了，可我没曾见你家这大孙女呀。”
郁氏连忙起身致歉：“母亲此时怨我。”
二老转过脑袋瞧着她眼中带惑。
“那些时日连绵多雨，曦儿夜里受寒又梦魇。媳妇就命着旁人代劳，此时是媳妇疏忽忘了先行寄言与母亲。”
徐老夫人温润一笑“无妨无妨，今日我这不是来了嘛。”
转首朝着楚老夫人在道：“老姐姐，把那两丫头都请来吧。都让我瞧瞧，不过你是知我心意的。”
她自然最是中意这楚家大丫头的，不过也不好这般明面给人看。省得这自家姐妹暗自伤了和气。也诟病了郁氏。
“去把两位小姐都请吧。”楚老夫人会意点头命着一旁的岑嬷嬷。她转眼瞧着徐家夫人的目光多了谢意，她本就偏心了楚曦念，多年来待楚飞玥视若旁人。
徐家妹子是心细之人，有些事面上实在不宜让人觉得过于偏袒。
郁氏会意，徐老夫人言要见两姑娘，言语间也暗道更属意楚曦念。过府做客，若真独见了大小姐，若旁人不知就该说徐老夫人不待见主人家女。
若知道的都会觉得定是楚家有人有意待庶女不善。竟让人闭门不准见客失礼人前。左右都不是好事。
郁氏心头大抵有了些许规划，她想徐家倒也是一门好婚事。婆母有意她也早已知晓，往日都执中立之见，也并非瞧不上人家徐公子。
徐公子仪表堂堂、才学出众，如今有得探花郎榜身，倒也不指他如何位高权重。那孩子满打满算也是自小看大的，知根知底。如今细算，女儿若能嫁他，也是良缘一件。
“老姐姐，你说咋们这回可算能亲上加亲了吧？”与之交握，皆是期许之意。
她本就想着能和这总角之交至今的老姐姐能够在亲密些。若能促成姻亲，那可就是大好的天赐良缘啊。况且这楚大丫头兰心蕙质，若能觅得这般妙人为孙媳。那她可是夜半睡塌惊醒都能笑不拢嘴呢。
楚老夫人开颜直笑转首一问“儿媳怎看？”徐老夫人也跟着瞧着郁氏。
郁氏端坐圈椅，两手交叠稳放双膝上方。掀起眼皮慧眼有神：“母亲的眼光想来极佳，曦儿能得母亲关切。媳妇自当安心。”
心绪又联想，她也好长一段时间未见这徐家公子了。徐家公子寒窗苦读、两孩子又大了早年皆已多有避嫌。儿时还常过府，这几年楚老夫人游园在外。倒是鲜少往来。
“你是做母亲的，自然要多问问你的意见。”
“女儿大了，虽说是要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媳妇的心更重曦儿的意思。”
郁氏想，女子婚姻一辈子就这么一次，多少她还是希望多尊重女儿的心意。女儿最是主见的人，与婆母都是相看好的人，相信女儿自会定夺。
楚老夫人垂眸一想并未先言，只是了然点点头。倒是徐家老夫人按耐不住：“老姐姐，你晓得我的心意的，若是不成啊。我这可是会吃不下饭睡不得安寝的。”
“你可莫要这般吓我，都是年过半百之人了可万般不可这般待自己。”
楚曦念与楚飞玥并肩踏入门槛，徐老夫人仔细一瞧。二人都是一般大妙龄少女，一个姿态聘婷犹见莲步轻移、行容端庄大雅。另一个含笑嫣然、步伐轻快如风皎洁灵动少女。
徐家不算是什么高雅大户人家，可徐老夫人目光还是不由的被前者吸引。到底是郁氏这般高门闺阁女子养出的女娃。一举一动颇具别样风情，说不上来词来形容这般妙人，如若仙人落凡尘不敢亵渎又忍不得想要得来。
后者才是符和这般妙龄的闺中姑娘，若是单放一处倒也能品得一番滋味，可这两者一比啊。后者实在逊色。
天下绝色美人何其之多，这京都城楚家里不正有一个。
“老姐姐福气啊，两丫头都生的如花似玉。这京都城里的贵公子只怕往后就得踏破这楚家大宅门了。”嘴里说着，目光还是舍不得移去别处。
看得楚曦念都甚是不好意，二人一同规矩行了遍礼。今日楚飞玥格外规矩，瞧着楚曦念落座她才移步坐于下手。听着徐老夫人的赞词，她也只是含笑。
她又不是那般没眼力见之人，哪里瞧不出徐老夫人的目光都贴在姐姐身上。
姐姐生的好，自个儿又争气。哪像她，出生都羞于人口。
楚老夫人浅浅一笑，目光多留意了楚飞玥。眼尖的抓住了她眼底的不屑。
徐老夫人实在瞧着楚曦念欢喜，心想这往后孙儿也是体面的大官人，家中若是这般女子为当家主母，可不只是良缘一桩。简直是天赐佳话，她心里越想越喜。
郁氏管家她略有耳闻，以前总是嫉妒老姐姐得了这么一个贴心的儿媳，若是她也有这么一个聪慧大体的儿媳。她可就大可安心随着老姐姐一同云游四海去了。自家儿媳妇也是顶好的，只是命薄早逝了，只给她留下了一个争气的孙子。
“我寻思着一道同老姐姐去那灵山寺，可好？”说着，不经意的瞧着楚曦念看了看。
楚老夫人会心点头：“那二丫头也一道去吧。”
楚飞玥被点到，先是一愣而后又不明所以，在想这不是自己一心所求嘛？
余光瞟了眼楚曦念，见她眉头都不动一下。郁氏更是默不作声，她哑然片刻才回话：“是，谢祖母抬爱了。”
楚曦念未动声色，心中些许不满。倒也不敢猜疑祖母的心思，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近来着实瞧着苏姨娘母女大为不满，虽然有些事还未有铁证证明。
但是在她心中已经把这罪名扣实在这两母女头上了。细细揣摩许久、早无疑是这母女两的歹意了。
楚老夫人想，她虽然不喜爱这孙女。但是到底是楚家的小姐，其一这面子上也得做些过得去的看。以往还能以这孩子年幼好动舟车多来不适，祈福是大事不可因她扰了佛祖清净，这般解释本就颇为敷衍。
如今眼瞧这孩子大了也懂事几分，她也总不能不顾体面老给她脸色瞧不是。其二好歹也是半个孙女，大姑娘了也是晓得体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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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冬，碎雪飞扬，寒风瑟瑟。门外遍地积了些雪，屋檐裹凝雨。腊月天，梅花已暗香来。
楚府门外马车两乘一前一后，小斯丫鬟三两数名在外静侯。门前郁氏指着一众人搬搬抬抬，兰姨扶着又细细听她嘱咐。见她咳嗽两声，忙为她裹衣。
楚曦念摊开两手，内着茶白梅花绣诃子裙，外着丁香淡紫双层满绣大袖衫。腰间垂两缕流苏，颈上璎珞、耳坠琉璃，乌发三千顶上两侧掩鬓簪。夏诗将披帛固定两肘间，春夕取来霜白毛领斗篷为她披上。
一双翘头绣花鞋，步履婀娜走下踏步向着楚老夫人三人成团出走去。楚飞玥已从身后一并而来。
“祖母，天寒快些登车吧。”楚曦念从斗篷里伸出手欲要去扶之。
楚飞玥弯眉浅笑迎了上前，先一步扶住了楚老夫人伸来的手。楚曦念见状轻邹了眉头随即朝着楚老夫人挂起一丝笑、大方得体。
“我同妹妹扶祖母登车。”说着上前扶住另一侧。
楚老夫人含笑各瞧了一样两侧的人儿、意味深长。
半山腰下
车马如龙，泥地夹雪印着马蹄车轴。
山头上少年英英玉立、神采飞扬，策马而来。目若灿星俯视山下人马渐渐从眼中消失，眸中含笑，若有所思。
身后的两个随从也相继赶到
“公子，楚家的人都已经走远了。”南潦恭敬提醒，马儿不受控的左右踏步。
目光不移，见人马已远去“跟那么紧作甚？”
腰间带刀， 身着玄衣武袍名号南无剑：“公子，可要追上？”
眼瞧着主子凝视许久，南潦忍不住在道：“区区一介小女子何须公子这般费心？”
他想，公子身份尊贵，是睥睨天下之人。左右不过一句话的事，公子有心，区区一民女岂敢负了皇恩？
男子眉目一紧对南潦之言略有不快，给了一定眼神警示“朕，岂是强人所难之人？”扯开嘴角扬首一笑。
“是奴才失言，请公子赎罪。”
摆摆手，拉起缰绳掉头朝着山下驰骋而去。英气非凡，自是当今天下之主 少年皇帝 —— 夜璟崶
车厢里，楚曦念与楚飞玥同乘两侧坐塌。此时，她思绪万千。心中百感交集，又添思愁三两。前世也是这般时候，不过是多些人一道而去罢了。
心中千百次回想前世初见，她伸手扶于胸前，感受着手掌下停不住的心跳。眼中复杂交错、暗暗叹气。居然有些不争气的害怕。
“姐姐可是不适？”她瞧了许久才张口问道。
楚曦念恍神顷刻：“无妨事。”
“姐姐在想什么？”她目光深邃带着淡漠瞧着楚曦念发笑，不经意间的令人发寒。
她登车开始就见她面色不佳，起初觉得她许是晕车不适，而后觉得她似有心事。姐姐向来最会掩于心事。今日这般坦白于容真是鲜少有之。心头忽然一颤，莫不是她知道了什么？
楚曦念直视着她，浅笑回应：“那妹妹又在想什么？”
紧盯片刻，绣帕掩唇失笑。眼带柔情：“姐姐，莫不是在想情郎？”她侧首抬眸。
似笑非笑朝着她看了片刻，低下头勉强扯着嘴角，倒真是被她给说中了。
“那妹妹可是想哪家情郎？”抬首明眸巧笑“妹妹与苏公子倒是亲近。”
楚飞玥面不改色的轻笑：“毕竟是姨娘娘家的表哥，亲近一些也不为过罢。”
“妹妹觉得不为过便不为过，只是姐姐有些不懂。妹妹不知从何时起对母亲不甚敬重。”
牙关一紧，指尖发狠挫着掌心。面上如常带着笑容，眼中却少了笑意。
她果然是知道些什么了吗？
“我向来不喜那些折腾人的规矩，对母亲自然不比姐姐这样亲生的来得体贴。”
“妹妹说得极是。”楚曦念笑言，整了整毛领不在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