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七月的杭州正是“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时候。高考刚刚结束，高考成绩还未出来。奋斗了几年的高中生们终于可以尽情地放纵自己了。蒋杭秋如愿地每天什么也不干，就躺在床上看武侠小说，金庸，古龙,梁羽生。一本接着一本，看得天昏地暗。
曲悦和徐磊来看她时，蒋杭秋正趴着床上喊头疼，看到她俩就说。“哎呀，我得起床运动一下了。光这么看小说也不行啊。“
曲悦笑话她：“谁让你这么懒的。干脆脖子上套个大饼，连吃饭都不用下床了。“
徐磊说：“我们一起去旅游吧。“
“那太好了！“蒋杭秋一下子从床上跳了下来。”我也正有此意。你们说去哪里玩儿？“
“千岛湖“
“莫干山“
曲悦和徐磊分别有自己想去的地方。谁也说服不了对方。
“你想去哪里？“徐磊问蒋杭秋。
“我想去黄山。“
蒋杭秋的话音刚落，忽然听到了“叩叩叩“的敲门声。
打开门一看，竟然是梁子谦和梁蔓依。
蒋杭秋楞了一下。自从她初中住校以后，她就很少见到梁蔓依了。而梁子谦又搬出井弄去省府大院住了，所以蒋杭秋已经有好几年没有见过梁子谦了。高中生个子窜的快，几年不见他们两个人都长高了许多。蒋杭秋是那种小巧玲珑型的江南女子身材。梁子谦中等个子，也就一米七多一点儿。可是他身旁的梁蔓依却是比梁子谦还高一些，至少一米七三了。梁蔓依窈窕的身材再配上修长笔直的腿，那种美只能用惊心动魄来形容。
梁蔓依一向少话。可她一张口，便能让人感觉出她的诚恳和友好。只要是她开口说的事情，别人没有不接受的。进屋后，梁蔓依说明了来意。
原来，梁蔓依的父亲回国了。他找到梁蔓依后，决定带她出国。
“所以，你要走了？不等高考成绩了吗？“蒋杭秋问道。
梁蔓依摇了摇头，说：“不等了。我下个星期就飞去德国了。我可能去德国读书吧。不过，还得先从语言学校读起。“
“噢。“蒋杭秋点点头。她注意到一向能言善辩的梁子谦一直低头沉默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梁蔓依瞟了梁子谦一眼。
梁子谦马上说：“我想组织一次活动，欢送梁蔓依。邀请梁蔓依的几个要好的朋友一起出去旅游。“
“都有谁呢？“蒋杭秋问
“都是井弄里一起长大的几个同学，戴力波（阿呆），你，曲悦和徐磊。对了，还有葛勘泽。“
梁蔓依接着说：“我刚才走到门口，刚好听到你说想去黄山玩儿。我觉得这主意不错。我也希望能在出国之前去领略一下黄山的风光。“
“好的。“梁子谦说：”我马上去安排一下。我们这星期就出发吧。“
蒋杭秋，曲悦和徐磊都表示了感谢。
梁子谦和梁蔓依离去后，蒋杭秋她们三人还是骑车去了西湖边赏荷花。
“你说，当年梁蔓依她爸爸出国是叛国罪，怎么现在出国就不是叛国罪了？“蒋杭秋问曲悦和徐磊。
“傻瓜，现在出国可是求不来的好事呢。早没有人说叛国罪了。别说是德国，我有亲戚从印尼来，都称为华侨，可拽了。“曲悦道
“现在人人都想出国呢。好多香港的台湾的商人，都在大陆包小三。“徐磊道。
“欸呀，你不知道，我那个印尼的亲戚，长得小眼睛，阔鼻头，非要在杭州找老婆，说从来没见过皮肤这么白，这么美的女孩儿。他请客吃饭，结果好几家都把女儿带来了。他不要挑花了眼。“曲悦撇撇嘴道。
“你说，这世界上有什么是不变的吗？今天对的，明天就可能是错的了；今天错的，明天就可能是对的了。一会是叛国罪，一会又是人上人。“蒋杭秋若有所思地说道。
“是呀，原来被打倒的什么□□，现在都平反了。我看再过几年，国民党也不是敌人了。“曲悦笑道。
“希望如此。我外公还是国民党呢。外婆给我看他年轻时的照片，可帅呢。“
“是吗？我也想看看帅外公。“
三个女孩子嘻嘻哈哈地笑闹着。
几天后，井弄里的几个好朋友们便坐上了一辆中巴，开往黄山。杭州到黄山大约四个小时的车程。车子是梁子谦借来的。也不知道他一个高中生哪来的人脉，居然能借到一辆车。
车上，一群人没了束缚，男孩女孩没有拘束地坐在一起，兴奋地又唱又叫。那时，流行音乐刚开始在中国大江南北流行开来。吉他还是很稀奇的乐器。葛勘泽竟然酷酷地带了一把吉他，坐在车上边弹边唱。从邓丽君的‘小城故事’，到崔健的‘一无所有‘；从罗大佑的‘东方之珠’，到西游记的片头曲。然后，大家合唱一首’明天会更好‘。
唱完歌，就开始大吃起来。边吃边讲笑话。蒋杭秋很惊讶地看到平日粗心的梁子谦，这一路居然细心地带了好多吃的东西，有西瓜，有啤酒，有瓜子，有零食。甚至还带了红药水，创口贴，纱布等必用品。
蒋杭秋注意到梁蔓依没有和大家一样高声喧闹，而是安静地坐在座位上看书。她的坐姿极其优美，也许芭蕾舞严格规范的训练让她已经养成了无论在哪里都有挺腰直背的习惯。梁蔓依坐著就腰杆笔直，显出优美的身姿。那自然而然散发出的优雅气质使她在这一群放浪行骸的高中生里，有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蒋杭秋也试着挺直腰背坐着，可惜没过坐一会儿，她就感到腰酸背痛，背又垮下来了。
梁子谦一路都坐在梁蔓依身边。她看书。他一边和别人聊天，说笑，一边时不时地看着她。
黄山不亏为天下第一奇山。它既有泰山之雄伟，华山之险峻，衡山之烟云，庐山之飞瀑，雁荡山之巧石又有峨眉山之清凉。自古就有“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岳”的美誉。
爬山是一件累人的事情。不过，黄山上确实山俊，松奇，峰险。一路上风景如画，美不胜收。他们没有坐缆车，而是自己沿着一个一个的台阶走上去的。看了迎客松，飞来石，仙人指路。第二天又早起，看了日出和猴子观海。
第三天下山后，女孩儿们的脚都累得发抖了。梁子谦说大家爬山都累了。今晚上，他请大家住进一间不错的宾馆。这群人都还是学生，谁也没有住过宾馆。这时候，同学中的家庭差异立即体现了出来。梁子谦的家境比较好，所以他付得起这个费用。
一共四个房间。梁蔓依和蒋杭秋一间，曲悦和徐磊一间，葛勘泽和阿呆一个房间，梁子谦自己一个房间。
蒋杭秋真是累了。吃过晚饭就倒在床上去见了周公。睡到半夜，实在口渴得厉害，只好强撑着爬起来喝水。不料，蒋杭秋发现房门虚掩着，没关严。她一惊，瞌睡醒了一半。再一查，发现梁蔓依不在床上。
“梁蔓依去哪儿了？“蒋杭秋有点急了。毕竟第一次出远门，害怕出事情。尤其是在姐姐出事之后，蒋杭秋愈加紧张。她披了一件外衣，出门去寻找梁蔓依。楼上楼下找了一圈，没有见到人。蒋杭秋更急了。这样深更半夜的，一个女孩子能去哪里呢？她想着得找主心骨梁子谦商量一下。
蒋杭秋来到梁子谦的门口，正要敲门，她忽然听到了梁蔓依哭泣的声音。“我要走了，对不起。“
“你别哭。我以后出国去找你。”梁子谦的声音有些发抖。80年代，出国是一件很难的事情。梁子谦这句话，与其说是真心，不如说是安慰。他俩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你怎么可能出国呢？没有海外关系，你连护照都批不下来。我这一走，我们以后恐怕就再也见不到了。”
“我想知道你曾经喜欢过我吗？”梁子谦的声音听起来很苦。
“六年前，我妈妈死的时候,我特别害怕。因为我没有亲人了。我无家可归的时候，是奶奶和你救了我。你对我的好，我心里都明白。”
“我说的不是这个，我问的是。。。”梁子谦的声音突然断了，喘气声大得连门外的蒋杭秋都听到了。
蒋杭秋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敲门，而门内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突然，梁子谦的声音又响起了，听起来呼吸十分急促，还结结巴巴：“蔓枝，我，你，不能这样。”
“子谦，我愿意的。你和奶奶对我的好，我没有什么可以报答的。”梁蔓依的声音十分轻柔。
蒋杭秋忽然明白了里面发生的事情。她的头‘轰‘的一下，整个人呆住了。过了一会儿，她反应过来，正要抽身离去，她突然听到一个人冲到了门口。
然后，梁子谦的声音在门前，闷闷地响起，似乎他的头是藏在衣服里发出的声音：“小蔓，我不能做对不起你的事情。你把衣服穿起来吧。”梁子谦的声音饱含了纠结。“你走吧。我怕万一发生像蒋杭秋她姐姐那样的事情，就什么都完了。”
蒋杭秋听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心跳如鼓，赶紧溜回自己的房间。
过了一会儿，蒋杭秋听到梁蔓依也回到了房里。
“她可是真大胆。“蒋杭秋想着，”梁子谦真是君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