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回程的路上，梁子谦和梁蔓依都心思重重，一路沉默着。蒋杭秋也不说话。其他人大概是累了，大家都寂静无声地回到了家。

    蒋杭秋回到井弄后，一直到读大学之前，再没有见到过梁子谦。听梁奶奶说梁蔓依走后，梁子谦大病了一场。

    “是啊。“蒋杭秋可以感受他的心痛，”伊人离去，不知道何日能再重逢。“

    彼时，中国还没有完全开放。一个草根想从中国去德国是一件堪比登天还难的事情。

    这年夏天，有个台湾的亲戚居然辗转地找到了外婆这里。现在，有境外的亲人成了人人羡慕的事情。而那些境外的人常常能带来一些大家平日里没见过的洋货，比如墨镜什么的。外婆便向那个亲戚打听外公的消息。那个亲戚也很迷茫。他一直以为外公当年是回了杭州的。不过，既然外公不在杭州，那人答应回台湾后，再托人寻找。

    那个亲戚走后，蒋杭秋看到外婆一个人坐在井弄里的小天井里，一下一下地摇着蒲扇，不知在想什么。

    蒋杭秋走过去，也拿了一个小藤椅坐在外婆身边。她知道外婆又在思念外公了。

    “外婆。”蒋杭秋轻声叫道。

    外婆转过头。蒋杭秋惊讶地发现外婆的脸上有泪水。

    “外婆，你别着急。我们慢慢找，一定能找到外公的。我听说可以通过红十字会去找。“80年代末，海基会和海协会还没有成立。

    外婆摇摇头，“我想你外公大概真的没能从缅甸回来。大约是不在人世了。“

    蒋杭秋也被外婆的悲伤感染了，不过还是劝慰着：“外婆，没找到之前，我们不要放弃。“

    蒋杭秋最近查了一下资料，知道中国远征军是抗日战争时期中国赴缅甸支援英军对日作战的部队，亦称“中国赴缅远征军”。从中国军队入缅算起，中缅印大战历时三年多。中国投入兵力近40万人，伤亡超20万人。也就是说一半以上的人都没能活着回来。

    高考成绩公布了，蒋杭秋不出所料地考进了京都的一所知名的外语学院。与她同时考进去的还有萧红。而梁子谦则以本市第一名的成绩被全国最高学府华大录取了。因为都在京都，所以开学的时候，蒋杭秋的父母便拜托梁子谦以后多关照一下蒋杭秋。梁子谦满口答应了。

    曲悦没能考上大学。她就招工考进了航空公司做后勤。徐磊考进了山东的一所大学学生物。阿呆也没能考上大学，他去学开汽车，跟着师傅跑运输。

    蒋杭秋因为上次的事情，心里倒是对梁子谦坐怀不乱的人品很是感动。两个人自小学毕业后，第一次走得近了。

    大一上半学期，梁子谦就邀请蒋杭秋到他的学校参观。蒋杭秋见到了梁子谦最要好的两个同寝室的同学。一个叫曹建，另一个叫杨弘斌。曹建是京都人，中等个子，偏瘦，还爱吸烟。但是，曹建说话很幽默。他和杨弘斌一唱一和地调侃对方，很像是在说相声。杨弘斌是南方人，个子却足有一米八，身体修长,皮肤微黑，面孔英俊。当杨弘斌看到蒋杭秋的时候，他的眼睛，便骤然明亮得像星辰。

    曹建以为蒋杭秋是梁子谦的女朋友，所以一直对着梁子谦挤眉弄眼的。杨弘斌倒是斌斌有礼地与蒋杭秋攀谈。他先问了蒋杭秋的专业，又了解了她的爱好。当他听说蒋杭秋乒乓球打得好，便说：“我也在小学里是练过的。我们什么时候来比一次。”

    “好呀。”一听说打球，蒋杭秋就有了兴趣。

    “你怎么喧宾夺主呢？人家男朋友还没发话，你怎么就联系上了呢？”曹建说道。

    “我不是他女朋友。”蒋杭秋回答道，“他女朋友出国了。”

    “哟，还有这么一段。”曹建说：“你没老实交代过呀。”

    梁子谦急忙一边辩解，一边瞅了蒋杭秋一眼：“我哪儿有女朋友？”

    蒋杭秋知道自己失言了，有些尴尬。

    进入八十年代后期，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是大学里谈恋爱已经不再是被禁止的事情了。梁子谦如此急忙分辨，可见他是不想让人知道，或者他真的与梁蔓依没有联系了？蒋杭秋这么想着。

    见气氛有些尴尬，杨弘斌便解围道：“这个星期五系里有舞会。不如我们请蒋杭秋和她的室友一起来我们这儿去跳舞吧。”

    杨弘斌又对蒋杭秋说：“我们系里男生多，女生少。你们那里刚好相反。不如我们组成友好寝室。人多一起玩儿会很开心。你觉得呢？”

    “这样啊。我得与我的室友商量一下。”蒋杭秋道。

    “那就拜托了。”杨弘斌拱了拱手。

    星期五，蒋杭秋的四个室友还真的愿意来华大参加舞会。毕竟是全国最高学府，里面青年才俊如云，又是舞会的形式。刚上大学的小姑娘们都喜欢跳交谊舞。

    蒋杭秋也请了萧红，因为大家都是从井弄里出来的多年的老同学了。萧红现在在蒋杭秋面前已经不像以前那么傲气了。因为是多年的同学，反而熟捻又亲近起来了。

    萧红在学校里依然是引入注目的尖子学生。她不仅学习成绩拔尖，社会活动能力也出色。大一上半学期，她已经组织了一个舞蹈队，请了专门的舞蹈老师来指导。萧红的个子也在女生当中属于高的，在一米七左右。她的身材苗条而修长，喜欢穿艳丽颜色的衣服。在人群当中，是相当出跳的一个女生。

    蒋杭秋则是江南小巧玲珑型的女孩子，只有一米六二的个子。蒋杭秋穿衣风格比较不那么艳丽，但是大方得体，搭配风格也耐看。她是属于要慢慢地看，才能发现她的美丽的那种女孩儿。

    舞蹈队成立之初，一开始加入的人并不多。萧红亲自来邀请蒋杭秋，要她务必参加。蒋杭秋的眼前不知怎的浮现出梁蔓依的芭蕾舞姿。“好的，我一定参加。”蒋杭秋一口答应下来。

    舞蹈队开始训练了，蒋杭秋才明白芭蕾舞和民族舞是不同的派系与风格。萧红一句话就断送了蒋杭秋想练芭蕾舞的梦想，“你个子这么矮，跳不了芭蕾舞。勉强可以跳民族舞。”请来的舞蹈老师倒是说：“你可以从芭蕾舞的基本功开始练习。这是跳任何舞蹈的基础。”于是，蒋杭秋开始了每天的压腿，下腰，下蹲，踢腿，跳跃等等基本功的练习。不过，蒋杭秋更热爱打乒乓球和游泳。她是主动申请加入这两个队的。

    梁子谦是典型的理工男，不会跳舞，乐感也差。他本来不想来的，又有点不放心蒋杭秋。所以，星期五的舞会这天，他拉着曹建一起来了。他俩一直坐在座位上喝着啤酒聊天。他俩对女生客气是客气，但是也不怎么热情。不如杨弘斌受欢迎。杨弘斌个子高，长得英俊迷人，跳舞也很出色。整个晚上跳下来，杨弘斌一支舞曲也没让别人请到蒋杭秋，蒋杭秋一直在和杨弘斌跳。这三步，四步的曲子全看男生会不会带人。当杨弘斌带着蒋杭秋在快三的节奏中飞一样地旋转起来时，蒋杭秋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这种飞速旋转的感觉真的很酷。

    这天以后，杨弘斌再来约蒋杭秋就不通过梁子谦了。只是，八十年代末，手机还没有出现，座机电话还不多，学业也重。所以，大家见面的机会并不多。

    单论客观条件，杨弘斌无论是学识、能力还是容貌，都无疑是上上之选。也是因为这样，蒋杭秋才会有意的去与他交往，互相了解。

    几次接触下来，蒋杭秋的确是欣赏杨弘斌的。然而却并没有产生心动的感觉。

    至少，杨弘斌没有能让蒋杭秋生出想要与他共度一生的想法。而杨弘斌似乎也没有想把蒋杭秋当作女朋友。他并不想挑明我们是在约会的关系。

    蒋杭秋甚至觉得杨弘斌太招蝴蝶们的青睐了。他自己无论和哪个女生都是谈笑风生，但和任何人也就只是一种可有可无的状态。

    就这样，蒋杭秋和杨弘斌仍以同学的身份继续温温吞吞地交往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