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时光飞逝，如白驹过隙！转眼间，进入了1980年，再过半年，蒋杭秋她们就要升中学了。
蒋杭秋对外语很感兴趣，她报考了外国语学校，并且被录取了。外国语学校是一所全日制寄宿学校。这也就是说，等到八月份开学时，蒋杭秋就要住校了，只有星期六才能回家一次。
与蒋杭秋一起被外国语学校被录取的还有萧红。
蒋杭秋虽然和萧红同学五年，但是两个人的交集并不多。萧红是那种处处要强，处处要拔尖的女孩子。她人长得好看，学习成绩也出众，根红苗正，深得所有老师的青睐，年年是三好学生，最早入团，手臂上是三道杠的大队委员。蒋杭秋觉得和萧红在一起，压力好大呀！
曲悦和大部分的其他同学会留在本校接着升中学。
梁子谦考上了全市最好的重点中学，杭二中。杭二中高考升学率在全省位列第一。能考上杭二中就意味着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能考上大学。所以大家挤破了头想进杭二中。神童毕竟是神童，在众多优异生的一场物竞天择、优胜劣汰的残酷考试中，他轻轻松松的以接近满分的成绩进了杭二中。
三月的杭州，万物复苏，百花盛开。西湖边，春风徐来，水波不惊。白堤上，一株株粉红的妍丽桃树夹着一棵棵绿色的柔柔的垂柳。一路上迷人的风光让人目不暇接。
白居易的一首‘钱塘湖春行’描绘了此时的美景：
孤山寺北贾亭西，水面初平云脚低。
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
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
最爱湖东行不足，绿杨阴里白沙堤。
这一年，梁子谦的父母亲从湖北山里又调回省政府工作了。他们分到了省府大院里一个较大的住房。梁子谦的哥哥，姐姐们也陆续回到了父母身边。
梁子谦在井弄里住惯了，不想搬离井弄。他对父亲说：“我走了，奶奶一个人住怎么成？“
梁祥很赞赏小儿子的想法，觉得他很孝顺。同时，梁祥夫妇也感到了他们和小儿子之间的距离。于是，他们没有强迫梁子谦搬出井弄。
这天，蒋杭秋放学回家，正坐在小天井里帮外婆摘新鲜的蚕豆。这个时节的蚕豆很嫩，清炒一下是最香甜的。姐姐还在读大学，平时不回家。外婆正在看妈妈的来信。
看到外婆面带喜色，蒋杭秋问道：“妈妈信上说了什么？“
“你爸爸的□□帽子估计可以摘掉了。专门有一个什么小组在重审你爸的案子。他现在才知道不知什么人放错了别人的材料在他的档案里。这么多年他背着别人的罪行在干活。可是，档案不让本人看。你爸到现在才知道。“
蒋杭秋不是第一次听说档案对一个人有多重要了。可是，这种乌龙出现也不让人有辩解的机会，真不公平。
“那有什么办法呢？“外婆叹了一口气。”现在什么都有的平反。不知道你外公有没有的平反。“
外公是国民党军官。电视里所有的坏人都是国民党。像江姐这样的人就是被国民党杀害的。蒋杭秋想都不敢想有那么一天，国民党能在中国平反。但是，她怕外婆伤心，就岔开话题：“信上还说了什么？“
外婆回过神，道：“如果平反，你爸妈就想回到杭州生活。北方太冷了。零下三十几度的天气。一年有九个月下雪。你妈有了风湿。”
“呃”蒋杭秋道，“回到杭州，不那么冷了，她的病就好了吗？”
“希望吧。”外婆又笑道，“你妈说在北方没东西吃，他们自己养了一群鸡，还养猪，有一条狗和一只猫。”
“哎呀！那太可爱了。”蒋杭秋笑了。“外婆，我也想养一只猫或者狗。”
两个人正聊着，蒋杭秋一抬头忽然看见梁子谦朝她家走过来。他手里还拿着一瓶牛奶在喝。不禁好奇地问梁子谦：“牛奶到下午才喝，不坏了吗？“
梁子谦小时候顽皮得狠，根本不是以后的温文尔雅的翩翩君子形象。他每天一做完作业就和一群男孩子门在井弄里疯来跑去，打弹弓，拼溜溜球，骑在另一个小孩子身上玩骑马的游戏。还有就是听徐磊的父亲讲黄色笑话。徐磊的父亲，徐海，就是那个为了漂亮的妻子挪用公款，而被劳教三年的人。他劳教回来后，就没了工作，现在在一家街道工厂里打工。徐磊的漂亮母亲早已改嫁，不住在井弄里了。
稍微正经一点的女人都嫌弃徐海是劳改犯，工资又那么低，没人愿意嫁给他。徐海就一直单着。是不是憋久了，总想找点乐子。他每天四点钟就下了班，整好是孩子们都放学的时候。于是，井弄里常常听到徐海操着杭州普通话讲故事给小孩子们听。梁子谦的早期性启蒙有些是来自于他的故事。
徐海在讲一句话之前，总爱说一个填充词“那么--”。这成了他讲故事的特色，杭普话的发音是“耐磨---”。重音在“耐”字上，还要拖上长音，也许是在考虑下面说什么。时间长了，小孩子们给他取了一个外号叫“耐磨”大叔。
“耐磨”大叔讲的笑话，蒋杭秋和其他女孩子们是不听的。梁子谦也不大听得懂。比如，有一次，“耐磨”大叔讲到一位丈夫出差，怕妻子一个人在家寂寞。临行前送了一个礼物给妻子，还告诉妻子说这个礼物有神功。平时不能打开来，要到晚上才能打开。丈夫走后，妻子晚上打开礼物一看，“耐磨—“徐磊的父亲还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耐磨，它自己就“咕噜咚”一声钻进去了。”
故事讲完了，年长的大孩子们都痞痞地笑，梁子谦跟着笑，却不明白笑点在哪里。
这时梁子谦听到蒋杭秋问他为什么下午才喝牛奶，便自豪地说：“不会坏，我把它放在冰箱里的。”
“冰箱是什么东西？”蒋杭秋不懂。井弄里没有人家里有冰箱。
“下次你到我家来看。冰箱就是和街上卖冰棍的容器差不多的柜子。我爸昨天才买给奶奶的。“
“噢“蒋杭秋眼中露出羡慕的眼神。爸爸做高官，家里就不一样。
“我差点忘了正事了。“梁子谦说。他看向外婆，”宁宁外婆，今天我的一个远房姐姐要在你们家借住一个晚上，可以吗？“
“可以，可以。“外婆赶忙热情地答应下来。
“远房姐姐？“蒋杭秋开始八卦。
“是我奶奶的养子的女儿。”梁子谦说,”不过，我也没见过。他们一直在京都，太远了。”
四十年后，乘坐高铁，京都到杭州只要四个小时。但是，四十年前，要乘坐三天三夜的火车。那些年，人们一个星期只有一天的休息日，也没有年休假之说，甚至春节也不放假。所以，亲戚之间很少有机会走动，除非出差的机会。
梁子谦从来没见过这个舅舅和他的家人。
“原来是那个大学教授的女儿。”外婆因为和梁奶奶走得近，所以知道梁奶奶家的情况。“你们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堂姐弟。“
“是呀。昨天我爸来井弄里跟奶奶说了半天的话，还说我这两天就得搬到我爸妈那里去住了，说这个姐姐要和奶奶一起住在井弄里。我不想搬，那边一个朋友都没有。我以后每天还得骑车上学。”梁子谦挺不高兴的。
“啊？”蒋杭秋惊愕地问，“你姐姐要住在井弄里，不回京都了吗？”
“我不是很清楚。今天奶奶就病了。等奶奶好些了，我再打听。”
“梁奶奶病了吗？严重不严重？“
“我刚才回家才知道奶奶病了，就是发烧。奶奶先让我过来问问外婆今天姐姐来了住你们家行不行。奶奶怕她一来就过了病去。“
“没问题。我姐姐的床空着。这个姐姐可以睡。你这姐姐多大？“
梁子谦皱了皱眉头，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呢。我爸说她下午到，我还没看见他们呢。不过，我爸说她会跳芭蕾舞，她是京都少儿芭蕾舞团的。“
“真棒啊！“蒋杭秋感叹道。
外婆说：“我去看看你奶奶病得怎么样，要不要去医院。“她站起身。
“我也去。“蒋杭秋跟着站起身。
“你小孩子别去。病人要静养，你去了吵了人！“外婆制止道。
梁子谦正要说话，忽然看见爸爸带着一个少女走进了井弄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