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刘二凡为难
汤怀栋一听也是这么个道理,嘿嘿笑了几声就跳上驴车,跟汤二叔一并驶出门去。
另一头,汤拂晞走出门去,萧琅月正坐着驴车等她。
汤二叔家不会配合清点,这也是汤拂晞意料之中的事,她进去的时候连笔墨都没拿。出来后,她便径直跳上马车,轻轻一甩鞭子,驱动黑驴往前。
可萧琅月却是不知道这个,他只觉得有些事情心里清楚是一回事,真正面对又是一回事,于是悄悄看了汤拂晞许久的他忍了又忍,还是慢慢挪到她身边,轻声道:“别往心里去。”
汤拂晞听到这话,先是疑惑而后才反应过来,有些哭笑不得。
心头升起打趣的意思,她转头看向萧琅月,“这可不行,我已经往心里去了。得你叫声‘阿姐’才能好。”
萧琅月看着这人眉眼带笑的模样,哪里是她说的“往心里去”了?恐怕汤二叔家说的话,连耳朵里都没去吧!
偏自己还叭叭跑上来宽慰,萧琅月红着脸与汤拂晞拉开了距离,至于她说的什么“阿姐”,直接当没听到。
汤拂晞笑着瞧了眼,也不勉强,只专心当着车夫。
坑坑洼洼的主路上,四辆驴车保持着不远距离,慢慢悠悠地走着。
很快进入了刘家村。
这段时间,刘家村已完成了内部大清查活动,因为没人教汤家村人做豆腐,所以那叛徒根本没找到。
可要是肯定村中没出叛徒,岂不是等于承认了汤家村人聪明,自己弄出了豆腐?
是承认自己村里有内奸,还是承认汤家村人聪明呢?眼看汤家村豆腐车都扩张了,刘家村现在还没个决断,村人们的心情格外压抑,眼瞅着好似头顶盖了三层乌云,随时要劈下雷来。
故而汤家村四辆豆腐车进入刘家村时,就收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极为不友善的目光。
萧琅月又蹭到汤拂晞身边来,小声道:“小心一点。”
汤拂晞无所谓地笑了笑,正要安抚他,便见沿路一家人的大门突然打开,刘二凡从里面走出来,眉头躁戾地竖着,
“哎!卖豆腐的,你们怎么做生意哩?光在别的村卖,咋不卖给我们刘家村?”
被他叫住的那辆豆腐车是汤俊兴的。汤家村祖宗虽是一人,但这些年下来也出现了分支,与汤拂晞血缘关系较亲的是以汤怀生为例的“怀”字辈,以汤俊兴为例的“俊”字辈则是较远的另一支。
汤俊兴家早年家底还是颇为殷实的,后来俊兴爹因日夜操劳,坏了身子,怀兴娘因生产落下病根,供养两个病人,家底这才逐渐被掏空。
那时村里多得是为汤俊兴家唏嘘的,有说俊兴爹目光短浅的,也有说汤俊兴命不好的,更多得是落井下石、讥讽人的。
但半年前,汤父带着全村种豆子、玫瑰时,汤俊兴家是唯一不曾参与的。所以在众人家底皆一朝端走时,仍有一点微薄家底的汤俊兴家竟又显得富裕起来。
当汤拂晞听到汤母讲这些时,便知道汤俊兴脑子灵活、有远见。
再见自家发迹后,他每天闲了便会在自家门口转悠,一见到能搭手的地方便二话不说地帮忙。便又知道这人有向上爬的心劲。
忠诚度与可靠尚待观察,但以他的本事应付刘二凡的口头刁难应是不成问题。
果然,在刘二凡逼近豆腐车的时候,被汤俊兴叫来帮忙的汤家村姑娘已吓得不敢动弹,汤俊兴却还镇定。
他笑着跳下驴车,道:“二凡哥说的这是啥话,之前不卖不是担心你们在镇上做生意的人家瞧不上咱们小作坊的玩意么。但既然二凡哥肯捧场,咱们哪里有不卖的道理?”
话说完,他一手将呆在驴车上的姑娘提下来护在自己身后,一手掀开车上蚊帐角,露出里面白嫩嫩的豆腐,“你要几块?”
刘二凡摸了摸下巴,“听说你们豆腐五文一大块?给我来三文的。”
这一听就是在刁难人。
汤俊兴面色不变,拿出刀来,笑道:“我手笨,三文钱怕是切不出来。要不这样,用三文的价格卖给你五文的豆腐咋样?”也算破财消灾了。
刘二凡却摇头,“我就要三文的。”
汤俊兴一看没商量,只能老老实实地试图给他切出三文钱的豆腐。
可他刚比划好了,刀还没下,刘二凡就说大了。再往回收收,刘二凡又说小了。
来来回回几个回合下来,豆腐一点没切下来,刘二凡气定神闲,汤俊兴却是弄了一头汗。
汤拂晞坐在车上前后瞧了眼,最前面的汤怀生现下拳头都已攥得紧紧的了,要不是怀生娘死死拉着,恐下一秒就要奔出去。而后面的汤二叔父子,一个低头扣手,一个转头赏景,只恨不能在脸上贴个“与我无关”的招牌。
再看汤俊兴便觉很好,激灵又脾气好,耐得住气,只是缺点跟人正面对抗的底气。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汤拂晞一手撑着车辕,正准备下去帮忙,便被萧琅月隔着衣裳抓住了手臂,他问:“你要去?”
这不是很明显么。萧琅月自知是问了个废话,于是不等她回便道:“我去。”说罢,他便伸手往驴车地一摸,掏出了根木棍。
天!这人是什么时候在车底藏了根棍子的?!!
不等木棍全抽出来,汤拂晞一把就把他的手按了回去,额角一阵虚汗狂冒。四下一瞧,还好没人看到这里。再看萧琅月不解的目光,只觉太阳穴突突得跳。
这只是一场小摩擦,还没到打群-架的地步啊!
刚说那个缺点底气。好嘛,这个底气倒是足的很!
将萧琅月结结实实按在车上,汤拂晞甩了句“好好坐着”,这才跳下了车,顺带擦了把额角虚汗。
刘二凡与汤俊兴仍在纠缠,汤拂晞径直走过去,一手拿过汤俊兴的刀放回去,一手将蚊帐一扯就要盖上。
刘二凡得意洋洋的面具当即碎了,他一手扯住蚊帐,阻止汤拂晞盖回去的动作,咧嘴道:“咋?我好端端来买你的豆腐,你敢不买?”
汤拂晞毫不胆怯地看向他,“是不是诚心想买,你自己知道。”
说罢,趁刘二凡为这话发愣的空档,她手下猛地使劲将蚊帐扯了回来,结结实实地将豆腐盖住,
“而且,今天我们还就不卖你这豆腐。我们自己做的豆腐,没得连想卖给谁、不卖给谁都选择不了。”
最后一句明显是给汤俊兴说的,他也灵透,当即就听明白了汤拂晞的话外音。因害怕赶客砸了豆腐车招牌而被换掉的他,此刻心里有点暖洋洋的。
汤家村两人再不理刘二凡,各自上车。最前面的汤怀生一甩皮鞭,整个豆腐车队便又缓缓行驶起来。
直到汤二叔家的豆腐车都从自己眼前过去,刘二凡的脸还一阵红一阵白的。
作为个地痞流氓,他被人区区几句话就噎住,业务能力可谓是非常差。
但这也不能怪他,自从刘小青带着整个刘家村发迹,他走到其他村里,光靠姓氏就能收获他人恭维、尊敬,再不需要通过其他手段。
那汤俊兴就是个例子。就算一直隐忍的原因里头有害怕闹事被汤拂晞换掉,但他能说这原因里没有害怕与刘二凡直接对上吗?恐怕不能,恐怕后者还占大头。
这个时代的人们对强权的畏惧,是刻在骨子里的。
今天乍遇到个不畏惧他的,刘二凡还真有些迷茫。
其余刘家村的混不吝见汤家村人都走远了,刘二凡还没个动作,当即三三两两地围上来,“二凡哥,这咋办?这就把他们放过了?”
“屁的个放过!”刘二凡终于回过神来,被小弟们瞧着,他面上有些火辣辣的。将羞愤转为怒火,他咬牙切齿道:“准备家伙,明天让他们好看!”
混不吝们一听有大动作,当即士气大振,纷纷回家准备东西去了。
而另一头。
汤拂晞的目光在木棍与萧琅月之间不断切换着。
据嫌疑人萧某供认,这木棍是他在知道汤家村与刘家村恩怨时就藏着的,因为他觉得以两村之间不容乐观的局势,出现冲突是必然的。
这倒不能不说他有远谋,但是……
汤拂晞的目光又转回萧琅月脸上,紧紧盯着,然后双手抓着袖口的萧琅月就在她的注视下慢慢红了脸。
汤拂晞当即摆手,“少来这套!”
平时有点什么就红脸,害羞又腼腆。结果一遇到事情,拿着棍子就想冲。
汤拂晞看着萧琅月许久,才从这种巨大反差中走出来,“你,我要是不拦你,你真拿着棍子就去了?”
这不小白兔突变大灰狼么?汤拂晞还是有点接受无能。
谈及正事,转移注意力。萧琅月脸上的红晕慢慢散去,他认真思考了一会,
“以两村人的处事方法,小矛盾最终一定会升级为武力冲突。既然无可避免,不如在对方还没有准备好的时候就用更厉害的手段震慑,让他们彻底打消为难的念头。”
这番话有理有据,让汤拂晞的心不觉沉甸下来,静静思考。
不能否认,文化程度越低,对暴力的信奉就越高。以汤、刘两村的文化程度,无论是刘家村执意要束缚汤家村的发展,还是汤家村拼死要崛起,暴力都会成为解决这冲突的唯一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