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学人走路的狼
陈建军的表情变得更加苦涩，眼神深处也满是不舍。
“爹也舍不得你呀，可是你干爹说了，你若是不跟着他走，你很可能……”
“不听不听我不听……”
从地上爬起来，也不拍拍身上的土，陈生朝着屋子跑去，一边跑一边唱起了儿歌。
“小螺号……”
“滴滴滴吹……”
“海鸥听了展翅飞……”
陈建军有些恍惚。
老婆当初还在家的时候，最喜欢教儿子这首儿歌。
不过儿子打小就对这些没丝毫兴趣，一句也不乐意学，甚至很抗拒。
这怎么突然间他唱起这个来了？
真是老婆教他的？
“唉，我在这想什么呢，肯定是他跟着村里那些孩子学的。”
抬头看了一眼月亮。
陈建军觉得时间差不多了。
可以祭月了。
按照陈家村的习俗，男不祭月女不拜灶。
陈建军本来是不能祭月的，奈何家里就剩下他和六岁的陈生，便也不去讲究那么多了。
他祭月除了祈福求平安，最主要的目的，还是恳求月神显灵，早日让他那失踪的老婆回来。
磕了几个头，祈完福，当他抬头的时候。
眼角余光瞅见一条狗从大门缝隙溜了进来。
那狗踮着脚，鬼鬼祟祟的朝着北房跑去。
陈建军呵斥一声，心想这是谁家的狗，貌似在村里没见过。
那狗听见陈建军呵斥，转过脸往这边看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陈建军大惊失色。
那哪里是狗。
分明就是一条狼！
它的眼眉毛是往下斜着长的，尾巴也直笔笔的朝下。
这不就是小时候在山里见到的狼吗？
七十年代山里狼群泛滥，县里组建了好几个捕狼队，进行了几番大猎杀，狼几乎死绝了。
这么多年过去，居然又出现了狼？
就在他惊诧之余，那狼迅速跳进北房，陈建军暗道不好。
陈生刚刚跑回屋子。
“生儿，小心狼！”
陈建军大喝一声，操起板凳冲进北房。
此时，那狼已经在外屋搜寻了一番，正准备往里屋走。
说时迟那时快。
陈建军举起板凳便砸了过去，准准的砸在狼的腰窝上。
陈建军用的力气大，那狼嗷呜一声摔倒在地。
爬起来朝着里屋看了看，又看了看陈建军，它的眼神似乎跟人一样，充满着不甘心。
接着它纵身一跳，从陈建军身旁跳过逃走了。
“狼来了！”
“乡亲们快点出来打狼！”
陈建军想：
这狼的个头不小，若是跑到别人家叼走孩子，那可就麻烦了。
他将北房门关上，锁挂上，让陈生在里面躲着不要出来。
“爹等会就回来，你在屋子里乖乖的听见没。”
“爹，哪里有狼，让我看看。”
屋子里的小陈生倒是兴奋得很。
他赤着小脚，从里屋跑到外屋门后，使劲敲了敲门。
脸上，则是满满的好奇。
“爹！我要看狼，你快把门开开！”
“等爹打死了那畜生拖来给你看。”
撂下这话，陈建军找了个木棍跑了出去。
村里来狼的事迅速传开，家家户户紧闭院门，有孩子的更是小心翼翼，将孩子藏在屋里炕头。
很快，一些青壮年组成临时捕狼队，他们拿着棍棒打着手电筒，在村里寻找狼的身影。
“不确定这条狼出没出村，也不确定一共有几条，大家一定要好好找。”
陈生刚叮嘱完大伙，突然下起豆大的雨点来。
有人嫌淋雨，便找来雨衣穿上，也有人像陈建军一样，觉得淋雨凉快些，连个草帽也不戴。
找了一圈，没找见狼的身影，有人便问陈建军是不是看花眼了。
“那么大一条狼，我能看花眼？估摸是跑到山上去了。”
“那咱不然分头找，挨家挨户找？”
“行，茅房也要仔细看，我小时候听我爷爷说，这畜生很会打洞，你要是在厕所蹲坑，他会从你背后打个洞掏你屁股，以前咱们村里就有个人被狼掏了屁股，都操点心。”
随后，众人分开寻找。
陈建军找了一圈没有任何收获，路过自家门口，他心里咯噔一下。
院门不知道被谁推开了一个缝。
他立马跑进院子，一个身影正披着雨衣往北房走去。
因为下着雨天色又晚，陈建军一时没认出是谁，但看背影很像隔壁牛叔。
“牛叔，你来我家是有啥事吗？”
牛叔没有做任何回应，继续朝着北房走去。
陈建军知道牛叔的耳朵有点背，又加大嗓门：
“牛叔，你有事吗？”
牛叔还是没理他，并很快走到北房门口。
“咯噔咯噔。”
门上挂着的铁锁，这时被拨动发出了响声。
陈建军眉头微皱：
这声音不像是正常开锁的声音，更像是狗爪子扒门的声音。
这让他觉得很是奇怪，牛叔这是要干嘛？
他朝着牛叔走去，牛叔扒拉门的频率也加快了许多。
“爹，你回来了吗？”
“抓到狼了吗？”
小陈生听见外面有动静，又跑到门后叫喊。
陈建军正要回话，突然听到“咣当”一声响。
北房屋门的门锁此时已经掉在地上。
陈建军刚好也走到了牛叔背后，他便伸手拍拍牛叔：“叔，我跟你说话呢。”
这一拍，雨衣直接塌陷一大片。
陈建军心里咯噔一下：
雨衣怎么是空的虚的？
突然，他脸色大变，急忙把雨衣的帽子从后面拽下来。
接着，一条尖尖的嘴，还有诡异狡诈的眼睛露了出来。
这哪里是牛叔。
分明就是一条狼。
它居然穿着雨衣学人走路，学得还人模人样的。
陈建军只感觉头皮发麻，浑身上下忍不住打了个颤。
“好你个畜生，竟然学起人来了！”
“想要害我儿不是？”
“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那狼知道陈建军不好惹，眼睛贼溜溜的转了几圈，立马从雨衣下面钻出去，朝着门外逃去。
陈建军本想去追，又怕儿子在屋子里不安全，只好放弃。
正在他准备四下大喊叫乡亲们留意的时候。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嗷呜”的声音。
那狼似乎是受到攻击发出了惨叫。
紧接着，有个人拖着一匹狼走了进来。
正是陈生的干爹。
刘青山。
三年前的中秋夜，就是刘青山把陈生送回来的。
“刘哥！你来了！”
刘青山把狼扔在地上，卸下眼镜甩了甩雨水。
“村里这是遭狼了？”
“是啊，多少年都不见这玩意了，刚刚突然跑进来一条。”
“那它真是倒霉刚好被我碰上，我一脚就把它踹死了。”
刘青山擦了擦镜片，重新戴上眼镜。
镜片后面眯成缝的眼睛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
低头看着地上的狼，他心里暗道：
就凭你那三年的造化。
还想救你儿子。
不自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