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躲在暗处的“人”
人间之苦，爱最伤人，劳神废心，郁郁寡欢。
陈小念到最后也没释怀，含着怨念悲愤离去，落得一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岁离并不惋惜她，也不可怜她，只是看遍了人间因爱生恨的故事，感慨万千。
“爱啊，真是最没用的东西。”
彼时他们已经进了幽冥，走过无忧道，血银杏染红了半边天，像泼洒而出的颜料，鲜艳也梦幻。
岁离走在他后面，听着他说完那句话后哼哼呀呀唱歌，在这荒凉的地府中，他的背影也显得更加寂寥。
孟闲川心中一颤，突然想拉住他。
岁离的手腕忽然被另一只手握住了，他扭头看向手的主人，“怎么了？”
鬼使神差伸出手的孟闲川此时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尤其是对上岁离灰蓝色的眸子，愈发紧张了。
“师父，我有些想家了。”
挣扎半天，孟闲川只能找到这样一个借口，他想：若是岁离发现他在撒谎，那他以后会永远记着这件丢脸的事。
偏生岁离没有怀疑，也怪他长了一张乖宝宝脸，无辜纯良的眼睛望着你，就忍不住心软了。
他想起孟闲川那个优雅温暖的家，换成是他，也一定会思念的。
于是他主动握住了孟闲川的手，拍了拍他以示安慰，“别伤心，以后可以常回去看看。”
孟闲川心跳快如鼓鸣，重重点了点头，“嗯。”
两人就这样拉着手，一路走到了异灵监狱。
岁离向他介绍，“异灵监狱里关押的全是类似怨魔这样的怪物，大部分是人间歪门邪道的人炼造出来的，若是抓到了，必须要带回来登记然后关押。”
孟闲川点点头，他抬眼看去，监狱的大门是一个块巨大的黑石，上面嵌满了骷髅头，大部分是动物的头，还有些残缺不全。
门口两位阴兵见到岁离弯腰齐声喊道：“岁离大人。”
这一声喊完，塔西漠也赶过来了。
他的目光先是落到两人还交握的手上，最后看了孟闲川一眼，不动声色地移开。
“陈小念呢？”
“她把灵魂献祭给了怨魔，魂飞魄散了，帮助她的那个人找到了？”
塔西漠面色凝重摇了摇头，“没有，无论是从鬼气上找寻还是排查城中居民，都没有线索，我们甚至无法确认对方是人是鬼。”
“带我去关押怨魔的地方看看。”
越往监狱内深入，阴气就越重。
一路上，孟闲川看到了张牙舞爪长着人脸的蜘蛛，看到了浑身漆黑却能说人话的乌鸦，还有长着两个脑袋的小孩，眼睛比血还红，嘴里密密麻麻全是牙齿。
与他们比起来，外面那些奇形怪状的鬼们真的算不了什么。
来到怨魔的监狱，岁离蹲在地上画了个符，紧接着蓝光四处流窜，如同小小的水柱一般在监狱里寻找。
塔西漠安静看着这一幕，突然出声，“我再勾三天魂就能升级了。”
岁离挑了挑眉，“恭喜啊，到达满阶之后你要离开幽冥吗？”
升级之后他差一级就满阶了，满阶意味着自由，意味着不用再受惩罚。
塔西漠的脸隐藏在紫色的袍子中，往常只能看见他的下巴与嘴唇。
此时，他主动掀开了衣袍，将整张脸露了出来。
宽大的袍子底下，有着一张吓人的脸，他的眼睛很大，但眼珠却只有绿豆般大小，其余全是眼白。
根本不像是正常人该有的眼睛。
更恐怖的是，塔西漠的鼻子往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符文，像一条条小虫趴在他的脸上，连眼球也不能避免。
孟闲川半晌说不出话来，只见那些符文亮起蓝色的暗光，
跟岁离的鬼气一模一样。
塔西漠抬手抚了抚自己的脸，随后对岁离微笑道，“我会留下来的，等我受完最后一次惩罚，你就帮我把剩下的咒刻上去吧。”
岁离嘴唇动了动，像是不忍，最终还是妥协了，“好。”
正在监狱内探找的水柱也有了其他发现，所有蓝光全部聚集在监狱的一处墙角，岁离连忙蹲下去查看。
角落全是灰尘，岁离一一扫开后，终于发现了底下藏着的东西。
那是一张血红色的符纸，可惜只有残缺的一角，显然对方料到他们会来找线索，因此十分警惕。
岁离小心翼翼捡起那张脆弱的符纸，用鬼气一探，随后皱起眉说：“这不是普通的符纸，这是人皮。”
两人均是一惊，可岁离接下来的话，更让他们气愤。
“而且这是婴儿的皮。”
画符通常以黄纸红纸居多，也有些高明的道士为求稳妥，使用年代久远的符纸或者动物的皮。
但使用婴儿的皮画符，岁离还是第一次见到。
“能查出画的是什么符吗？”
岁离摇了摇头，“损坏得太厉害了，完全看不出来。”
事情到这里似乎就断了线索，但岁离总感觉有什么东西被他们忽略了。
塔西漠将那块小“纸”装了起来，“我先去找城主报备一下。”
“好。”
岁离拍了拍手站起身，收回自己的鬼气，又将怨魔放进去之后才准备离开。
塔西漠已经恢复原本的装束，率先出了异灵监狱，赶去幽冥殿找玺渊。
撤销完外调申请，两人又要回人间了。
就在他们即将踏出矢幽门那一刻，岁离看到血液奔腾的忘川，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一顿。
“吸血！”
孟闲川同样停下脚步，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
“罗城岭，他的血是被吸干了的。”
罗城岭是那个渣男的名字，孟闲川回想起他被钉在天花板上的模样，全身惨白没有一丝血色，就像被雪裹住的人一样。
他记得岁离说过，他是被怨魔吸干血液的。
“有什么问题吗？”
“人血是热的，尤其是年轻男人的血，阳气过重，怨魔是靠阴气滋养的，不可能吸人血。”
孟闲川突然就理解了他的意思，“你是说吸血的另有其人？”
“对，很有可能他就是帮助陈小念的人，我需要再去看一下罗城岭的尸体。”
外调申请已经撤销，距离下一缕生魂离体还有一个小时，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岁离再次放出懒羊羊，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有三就能完全习惯。
他跳上车，孟闲川紧随其后，懒羊羊再次上路。
有一说一，它废归它废，仍然很流批，岁离不得不真挚地向懒羊羊道歉：对不起，我看低你了。
来到罗城岭的家里，岁离却发现他家大门敞开，还能听见女人哭泣的声音。
岁离探头一看，对方是罗城岭的母亲，此时正坐在沙发上高声哭喊，“我的儿子啊！哪个杀千刀的要这样对待他……”
旁边坐着罗城岭的父亲，同样一脸愁容，眼里是散不去的哀伤，但他不能哭，他一哭，这个家就乱了。
警察正在现场勘察，将罗城岭的尸体划了范围，法医来之前谁都不能靠近。
岁离直接大摇大摆走了进去，身体直接穿过两个警察的身体，在罗城岭的尸体前蹲下。
孟闲川也来到他身边，看他用同样的蓝光探进了他的体内。
“每个死神的鬼气不一样，颜色也会不一样，这是高阶死神的招数，以鬼气探查许多肉眼看不到的东西，等级越高，能查到的东西就越多。”
孟闲川认认真真点了点头。
那么塔西漠在监狱没查到的东西，岁离片刻就查到了，足以证明他的等级在所有死神之上。
“等晚上下班了，我就教你简单的咒语以及运用鬼气。”
“好。”
说完，蓝光已经有了线索，岁离将它们全部收回，说出一个令人胆寒的事实。
“罗城岭，是在清醒的状态下被吸干血的。”
也就是说，他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血被吸走，失血过多死亡的。
岁离将钉子拿了出来仔细端详，上面的符号熟悉又陌生，总感觉在哪里看到过，但怎么也想不起来。
“这个钉子的作用，就是引血，具体引到哪里就不得而知了。”
但岁离相信，只要搞清楚这个符咒的意思，很快就能找到答案。
两人正准备离开时，门口又传来了其他的动静。
只见一个穿着貂皮大衣的妇女风风火火闯了进来，后面的人拉都拉不住她。
她看了眼地上的尸体，又看了眼正在哭泣的罗城岭的母亲，突然仰天大笑起来。
“这就是报应！许丽娟，你儿子杀了我女儿，现在变成这个样子就是活该！苍天有眼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许丽娟闻言立即坐不住了，眼泪都还没干就忍不住和她对呛，“你有什么证据说陈小念是我儿子杀死的，我看是她水性杨花不知招了什么人，才会惹祸上身！”
“你放屁！小念为了你儿子放弃大好前程不说，跟着他跑到这犄角旮旯里来，碰上你们一家我们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可怜我的小念，才二十几岁，正是大好年华，死后连尸体都不得安宁……”
她说着说着，眼泪便在眼中打转，想起见到女儿的尸体时，她两眼一抹黑差点晕了过去，那可是人啊！又不是鸡鸭鱼肉，怎么会有人下此狠手呢？
许丽娟虽然没有亲眼见到，但听描述就觉得残忍，可她再看到儿子的惨状，又觉得全天下人都比不过他的儿子。
她们不再对骂，想起自己的骨肉，纷纷落下泪水。
岁离跟孟闲川站在一旁，唏嘘不已，两个家庭，因为一场爱情的意外，变得支离破碎。
“走吧。”
他们只掌管死亡，不能插手人间所有事情，这故事再悲惨，也不能由他们续写。
下一个生魂正常离体，对完暗语后，成功勾魂。
他们不紧不慢一同前往下个地方，一切看似回到了正轨，但暗地里，却有数不清的危险在等待着他们。
这一天，注定不会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