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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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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良娣不是您的爱妾?这话说出来,阖宫的孤魂野鬼都要嗷嗷叫了。”

    马骐觉得自己身为臣子,不能叫自己的主子做个负心汉,“庄探花尚未严明自己的派系,未必不是一个纯臣。您也莫要多心。”

    孤不是多心,是真心话。

    奈何云良娣不是他爱妾这种话说出去,没什么可信度。

    君臣二人再说了几句,远远看着有内侍过来,转了话题,说起兴城中新开的一家斗鸡坊。

    内侍过来时候,正好听见太子僚属马骐哈哈一笑,说勤阳侯世子养了一头如何善斗的彘鸡。

    内侍跪地请安,“请太子安。”

    谢玄:“什么事儿?”

    内侍:“回太子的话,外边有宜春宫的内侍前来请问,说太子妃着他问话,今东宫既已解禁,不知何时可归宁省亲?”

    哟,还忘了这件事儿。

    谢玄以扇子拍拍脑袋,沉吟一会儿,“礼部算出的良辰吉日是正月十一,奈何那时孤被禁足,太子妃归宁一事自然便耽搁了。这样,你告诉他,就说孤的旨意,请钦天监算个好日子,到时孤同太子妃归宁,其余人者就叫亲眷入宫半日,算做省亲吧。”

    内侍应喏,弯腰退下。

    扭头一看,僚属正用‘还说你不宠爱云良娣’的眼神关爱着自己。

    谢玄眉头一挑,“怎么了?孤有三个良娣,三个!”

    马骐无奈垂首,摇摇头:真是好苍白无力的辩解。

    /

    走了僚属,鱼也喂得别扭,谢玄安静地亭子里坐了半晌,而后起身,“小孟子,今儿天气不错,几日不见云良娣,想来她念叨着孤,正在栖琅阁等孤呢。”

    小孟子很聪明,笑呵呵地点头,“可不是嘛,奴才就说这几日您漏了什么事儿呢。”

    主仆两个一应一和,摆驾宜秋宫,为了快点,还抄了花园里的近道。

    可惜——

    宜秋宫大门关着,只开一角门供伺候的进出。

    守门的太监上前回话,“回太子话,两位良娣看春日景致好,相约一起去射苑跑马,业已走了半个时辰。”

    算算,正是他说着‘云良娣思念孤’的时候。

    太子呵呵,“春意暌违,正是好时候啊。难得两位良娣有兴致,孤便凑趣,追她们一程。”

    射苑坐于东宫的东北角,一路上逢人请礼,浩浩荡荡地杀过去的时候队伍上还撵了两个小尾巴。

    太子妃的轿撵最显眼,在她一侧则是一架矮小灰色的,正是尉春燕。

    早有宫人传了音信,射苑的宫人跪在门前恭迎太子圣驾。

    太子妃王昭芸打眼一看,满地都是奴才的衣衫,顿时不满,“云良娣和慧良娣呢?怎么不见她二人前来迎驾?”

    射苑管事太监上前回话,“回太子、太子妃话,两位良娣骑马刚走,传令接驾的宫人才到。奴才已经着人进去找了,想是二位良娣不知路径,走得有些远了。这会儿正往回赶呢”

    老太监是机灵人,自然不会为了一个还没侍寝的太子妃而给恩宠不断的云良娣上眼药水,一番话回地滴水不漏。

    王昭芸寻不着什么错漏处,挥手示意他退下,见太子已经寻良驹,紧跟着招了一匹同色系的马儿来。

    嬷嬷不敢叫她上马,低声劝解,“您自小被马摔了,就未再学着骑马。就远远在高台上瞧瞧热闹吧?若不然,在林子里设个青帐,吃些烤肉?”

    正说着话,只听远处传来一阵惊雷般的响动,有一行驰马疾奔、穿各式衣衫的人跃入视线之中。

    当先两人,一绯红一青绿窄袖胡服,头戴嫩芽花冠,柔和的春光披撒在身上,像是给她们渡了一层金光似的,轻甩马鞭,女郎飒飒英姿,潇洒利落地实在好看。

    再看自己

    王昭芸低头,一声胭脂色织金彩凤纹的春衫,大袖飘逸,特意穿了新织好的六面间裙,梳着高髻,处处是光彩夺目的环钗首饰。

    可她觉得万物加身,累赘繁琐,怎么都比不了那两人头顶上粗粗编制的草花冠。

    再看太子也是入神地盯着那两人,王昭芸一口银牙险些咬碎,只等陆、左二人到时自己要好好训斥一番。

    奈何

    谢玄被来者骑马的气势吸引,不等几人到了跟前,长腿一跨,交代几句,调转马头迎了上去。

    眼看太子一眼都不看,眼看他们汇合,有女子欢笑声遥遥传来,王昭芸一张脸憋地通红,若不是还在人前,只怕眼眶里的泪珠就要压下来了。

    偏偏还有人没眼色,在她伤口上撒盐

    早就按捺不住,跃跃欲试的尉春燕上前请告,“娘娘,妾身出身武家,精于鞍马,必然不会输给那二人的。”

    哎哟!您那是奔着两位良娣去的嘛?瞅瞅那眼珠子,都快长到太子的背上了。

    左右伺候的宫人齐齐在心中道。

    王昭芸怒哼一声,白眼翻个底朝天,转身搭着嬷嬷的手腕上了高台。

    纵是这样,尉春燕没了招数,只好拼着得罪太子妃,招人选了一匹水光油亮的好马,不顾狸奴的劝解,执意上马,“我自小同马儿长大,自然懂得训马之术,莫说是这驯养大的马儿,便是关外的蒙古马,我都骑得。”

    狸奴不敢再说什么,再三在马儿耳边嘱咐。

    可惜尉春燕不知他的苦心,只等鞍鞯备好,手里夺了银鞭,清喝一声,细长的银鞭在马臀上迅速抽出一道红痕。

    马儿吃痛,前蹄高高扬起,‘哞’地一声痛叫,朝前奔去。

    狸奴追了几步,张嘴嘱咐‘贵人小心’,最后吃了一嘴土回来。

    /

    风像是带着祝福一样从耳旁吹过,一路驰马,离得那几人越来越近,尉春燕的心越跳越快。

    甫一听闻太子摆驾射苑,她就知道自己的机会终于来了。

    刚入宫时候,她被陆霜云算计,得了一个大蒜良娣的歪称。

    不仅仅是太子不愿意临幸,就连宫人都敢指着自己的背说三道四。

    她无奈,只好转投到太子妃的身边,凑近讨趣,希望能得到太子的青眼。可惜太子妃是个小气性,动不动就是一顿摔打,哪里还舍得分出一份宠爱给自己。

    别人给不了,就只能自己争。

    今日就是她尉春燕的机会。

    骑马?射箭?打猎?兴城里的娇娇小姐们,如何能比得过自己呢?

    自小阿郎便教授她骑马的功夫,马踏飞燕、蜻蜓点地、囊中取物,凡是能叫出名号的马上功夫,她都能做到。

    一想到自己在太子面前表演,让太子满心满眼只关注自己,从此得了宠爱,好叫先前看低自己的人打脸,她就觉得痛快。

    终于看清太子的身影,她扬声一喊,“太子,且看妾身。”

    视线中太子终于转身

    尉春燕心中激动,脚下用力一踏,直直站起身来,而后飞身旋起,下身裙摆在空中荡出好一漂亮的波浪,脚尖轻踩鞍头,真如飞燕一般轻巧点地,而后重新飞身落下。

    果不其然,一道爽朗的男声传来,“厉害!”

    尉春燕不由露出得意的笑容。拽拽缰绳,准备下一个动作。

    不远处

    落太子宝驹半个马身的陆霜云也挑挑眉头,不由赞赏地点头,到底是武将出身,这一手露地不错。

    依照她对尉春燕的了解,此时绝不会停下,只怕恨不得将一身的本领都用出来呢。

    她凝神细看,见尉春燕拉拉缰绳,马儿不慢反而更快,心里一顿。

    又见尉春燕将右腿踏空马鞍,扭转腰身,猜出她下一个动作便是一整套的蜻蜓点地。

    这时候马儿不是应该慢一些嘛?

    她不由倾身眯眼,下一瞬惊呼出声,“马儿受惊了,快快来人,将她拦下。”

    左右刚出动,便见那黑色大马一声嘶鸣,猛地调转马头,朝着林子深处狂奔。

    马上的人不料会有这变故,霍地一下被带歪,只有一条腿还悬悬地挂在踏板上。

    尉春燕:“啊啊太子救我啊啊救命,来人救命太子救救妾身”

    不远处

    陆霜云三人眼睁睁看着原本朝着自己方向来势汹汹的黑头大马,拖着一条腿尚在马上的佳人,调转方向,渐渐消失不见。

    只留下空气中音不成线的惨呼声,经久不绝~~~

    变故来得突然,众人都傻在原地。

    谢玄摸摸鼻头,吩咐左右,“那什么赶快救人。”

    侍卫拱手:“是,太子。”

    林中有春光灿烂,鸟儿清脆鸣叫。

    陆霜云扭头看一眼正憋笑憋得脸红的左佳慧,抬头看天。

    真是好好一场走马,走出一场好戏来。

    一想到尉春燕马上一顿闹腾,最后落个这样收场,她也没忍住露出笑来。

    眼角余光看太子正看向自己,清清嗓子,回望过去。

    却见他已是收回视线,只嘴边仍有一点笑容。

    她眼中闪过什么,低头吩咐狸奴,“回去吧。”

    /

    这日直到后半晌,才传来消息。

    侍卫们在林中搜寻半日,最后在一处临溪的谷里找到尉春燕。

    幸亏那马儿是驯养的,虽有野性在,到底通过人意,颠着背上呼喊的人晕过去后便没再发狂。

    太医官诊治过,称尉春燕幸运,只左小腿有些骨裂,木板夹上一个月,好好将养就能好全。

    勤学殿

    谢玄的目光在桌上一根小指长的银针上停留半晌,“是什么人下的手?”

    那匹黑马原是给他预备着的,若是无变故,此时惊马受伤的人应该是自己。只他中途看到陆霜云骑得是一匹棕色的马,临时起意更换的。

    东宫亲卫长—周风,抱拳,“回太子话,射苑里外都查过了,当日只有太子妃身边的嬷嬷曾靠近那匹马。”

    听起来倒像是他的妃嫔争斗出了这茬子变故。

    等了半天,没听到太子的回答,周风道:“太子,您是觉得这针早在嬷嬷靠近前就有了?”

    谢玄摇头,站起身,“当日人杂,那马吃了痛必定会嘶鸣,可据你所知,自孤进了射苑,可有传出有马混乱的事情?”

    周风摇头。

    那就是了。

    想必凶手是在听了自己要去射苑,赶在自己一行到前,安排人选出适合的马下手,而后自己换了马匹,尉氏又碰巧选了同一匹马。

    这人必定机敏,知道事情一定会暴露,早早地做好后手,将太子妃的嬷嬷引到马前。

    人人都知道尉氏同太子妃起了冲突,那太子妃的嬷嬷给尉氏的马匹下针自然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两人想明白其中的曲折,再次沉默。

    过半晌,谢玄摆手,“这件事到此为止。不必喧哗。就连太子妃的嬷嬷也不要着人查问。这针哪里来的就回哪里去。”

    周风抱拳,上前取了小针,告退。

    谢玄只觉一身疲累,出门正好看见满地月华清霜。

    阿兄,那年,你是否也是这样?

    暗敌环伺,举步维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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