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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止啼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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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明棠依约来到灵心卜算。一回生二回熟,开门的依然还是崔安老伯,把她迎到了上次的堂屋等候,言说李承安马上就到。

    明棠这次出来,跟阿翁和阿娘说清了原委,她阿翁和阿娘倒是答应得爽快,他们家素重情义,有李承安救命之恩在前,这点小事是要帮的,本来明棠还担心阿娘不允许她单独外出,没想到阿娘却爽快点头。自那日明棠选择修行后,刘兰就明白其实女儿已经长大。即使是一般官家闺秀,长大后也需要多经事,遇见波折坎坷知道如何应对,才能做好当家主母,更何况明棠已经走上修行之路?更需要多见世面。刘兰年轻时,也随丈夫到外地放任过,见识颇为不凡,深知父母之爱则为之计深远的道理,因此反而支持明棠多去历练。

    就在明棠在堂屋等待的时候,纸纱窗外却响起了呲啦呲啦的声音,像是有小兽在抓东西。明棠走过去,一推开窗,纱窗外扒着一只漂亮神气的小猫。它不过两个拳头大,浑身皮毛雪白,脖子上却长着一圈金色的长毛,鼓鼓的包子脸上两只碧蓝的大眼睛,看着矜持又可爱。

    这是哪里来的绝色小可爱?依稀像是经常跟着李承安的那只猫。明棠试探着摸它,小猫慵懒地喵了一声,拿头拱她的手。明棠赶紧把它抱进来,这小猫应该是家养的,现在细看才发现小胸脯上挂着一个金项圈,只是隐藏在脖子上那一圈金色长毛里,远看不容易发现,

    那只小猫轻巧地跃到案首,嗅了嗅案上摆放的瓜果,又跳到明棠带着的革袋上,绕着转了两圈,一边拿小爪啪嗒啪嗒地打着革袋,一边拿眼睛看她。

    难道这只小猫就是灵兽?明棠试探地问:“你能听懂我说话吗?”

    小猫点点头,又拿小爪拍拍革袋。

    这革袋里装着一些简单的梳洗之物,还有就是一盒点心。明棠猜测说:“你想吃点心?”

    小猫又上下点头,喵喵几声,拿头蹭明棠的手,眼神机灵可爱,这样一只能通人智的小猫,明棠从未见过,看来是灵兽无疑。

    这小猫倒是识货,那盒子里是味之都有名的点心,要排队才能买到呢。明棠赶紧给它喂了两块,又侍奉着猫大爷舔水,正想着搞好关系了好摸它两把,李承安却恰巧走了进来。明棠正要伸出罪恶的双手好好摸摸小猫,见主人进来,只好憾然停下。

    李承安身后也背着一个革袋,看样子已经打算出发了。李承安问她:“棠娘子,你可会骑马?”

    明棠傻眼了,她还以为是坐车出行。“不曾学过。”

    李承安说:“无妨,那就备辆车走吧,只是这样要慢些,恐怕要在路上用午膳了。”

    旁边小猫却跳了出来,抖抖脑袋,四爪抵住地板,小脸绷得紧紧的,体型却从两个拳头一直变大,直到变成壮牛犊大小才停下。眼下这猫看着宛如快成年的老虎,通身白色长毛飘飞,那脖间金鬃分外威武。

    明棠惊讶地捂住嘴。李承安只觉得头疼,对明棠说:“这是我养的灵兽金玉奴,能够自由变化体形大小,它能听懂人话,不用怕它伤人。”

    金玉奴这时冲李承安喵喵几声。李承安像是听懂了,尽职尽责地翻译:“金玉奴说它可以载着你去,但条件是给它送一盒刚刚吃的好吃的圆饼子。”他神情有些无奈,斥责它:“怎么又冲人要吃的,你这憨货!”

    那叫金玉奴的小猫又喵喵几声,估计是在顶嘴,脸上写满了吃货无所畏惧。

    李承安只好说:“金玉奴脖子上的那金圈是打造的法器,下了混淆咒,旁人看见它,只会自动看成自己能理解的东西,倒也不用担心扰民。它能负千斤,坐它身上倒稳当,那棠娘子就乘这憨货去吧,麻烦棠娘子说下上次它在你那儿吃的饼子是哪家的,我去买了给这馋嘴猫。”

    明棠本来就爱这小猫,如今变大了更是既神气又漂亮,她也不害怕,金玉奴在她面前蹲下前腿,明棠欢欢喜喜地骑了上去,说:“没事,金玉奴载我一程,给它辛苦费是应该的,回头我就给送来。”

    李承安看她细心抚摸着金玉奴,看来确实不害怕,也就不再多言,带着明棠和金玉奴往马厩一去,自己也骑上马,就往城外奔去。

    金玉奴果然聪明,明棠小心抓着它脖子上的长毛,一开始还怕把它抓疼,却发现它没什么感觉,便大着胆子抓紧了,金玉奴的速度很快,耳畔风声呼呼而过,她骑在金玉奴的背上却只觉得平稳,身体没有一点下滑的趋势,金玉奴就趁着下次跃起的时候把她往前一颠,就又坐稳了,明棠不多一会儿就适应了。

    李承安所骑的马是从大宛国运来的良驹,一开始他还放慢速度,后来见明棠在金玉奴身上挺适应,并不害怕坐骑高速奔跑,于是一出城,李承安就放马奔驰,两人中午的时候就

    到了终南山的一栋大宅子里,再次见到了周远。

    周远的这栋宅邸豪阔,入门的大院子里灰白色的太湖石叠成奇绝的山水池,旁边映衬着碧色的竹林,还种着红的粉的黄的花,赤色的回廊环绕,房屋后就能看见终南山的成片树林和蜿蜒秀美的山石,耳畔能听见各色鸟儿高低清鸣,蝉虫嗡叫,坐在院子里,清风就带来干爽的凉意。

    周远引着明棠和李承安去了放钱的屋子里,先打开门上的半臂长的沉重铁索,进门后柜子里收着上了锁的钱箱,书桌上收着平日开支用的账本。这里就收着这栋宅子里这么多人口的日常开支用的银钱,平日里归管家调配,只有周远和管家有屋子的钥匙。

    这钱屋在宅院的东北角,离主人的屋子不远,周远已经在旁边收拾出了两间屋子,给他俩歇息。周远性好交友,招待十分尽心,晚上就先安排了一顿丰盛的美食。

    宽阔的堂屋里,仆人最先端来的是烤好的切羊肉,撒上胡椒粉后焦香扑鼻,丰美的油脂滴正滴在瓷盘里,还有炖好的鲜美鸡汤,又有腌酢好的小鱼小虾,另有鲜美的菘菜和颇为少见的胡瓜,又进了冷淘和栗米饭等主食,又有仆从端来乌梅饮子和酪浆来,每人的案首上顿时摆满了十来个碟子。

    周远热情地说:“请客人们随便尝尝。不知道还合不合胃口?有什么想吃的,尽管叫厨下加。厨房里每日都备着鲜鱼,羊肉,鸡鸭,随时可以做。”

    这饭菜味道确实好,李承安干巴巴夸了几句,因他并不是太话多的人,所以只能做到这程度,明棠就活泼不少,赞不绝口。

    周远笑着说:“哎,别的不敢说,我这厨子却是特地请的,也是为了奉养老母吧。我母亲今年已经七十多,长安城里太挤了,所以我给她买了这别业,这里宽敞,风景也好,她一直住在这边。”

    提起母亲,周远倒是滔滔不绝,又说:“我年幼的时候家里穷,我母亲什么好吃的都给我,自己舍不得吃一口,也舍不得给自己买一件新衣,倒送我去上学,可惜我不爱读书,只学会拨算盘做生意,挣了点家当,便想着银子也不算什么,可以再挣,可奉养老母的时间却不好说,所以就让厨下多备点东西,让母亲想吃啥就吃啥。”

    说起母亲的时候,他脸上泛起一阵柔软的光辉,四十许的中年男人却露出了憨厚的笑意,看来是个孝顺的人。

    这周家是商贾之家,并不如世家大族规矩谨严。在大家族里,吃饭的时候绝不能说话,连咀嚼的声音也是小小的,但是周家却好像习惯一边吃饭一边说话,周远不时说起自己行商时听见的好玩事情,李承安在外游历多少,也算见多识广,便也讲了好几个,直把明棠听得聚精会神,后面又有侍女助兴弹了会儿琵琶给大家听。

    饭后,侍女引着李承安和明棠回屋休息,明棠赶紧叫住李承安。

    怕被别人听到,明棠小声说:“这个还给崔郎君。”她偷偷塞过去一个小布包。

    李承安打开一瞥,原来是上次那个玉佩,就塞到怀里。他看见到地方了,就说:“你回屋好好休息,我先看看这附近情况,白日应该无事,等天色渐黑我再叫你过去。”

    第十二章

    明棠回屋,刚坐下喝口茶,周家女眷就派了婢女来请她叙述话。

    周远的母亲是一位满头银发的开朗老人,见到明棠,就一个劲儿地问她住得习惯不习惯,见明棠吃点心吃得欢快,又让人端了好几种出来,让她都尝尝。明棠倒是不好意思起来,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嘴馋了,可是周家的点心确实做得好,最起码金玉奴肯定是认可的——这只小猫也跟着她过来蹭吃蹭喝了。周远的妻子则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干练女人,她谈吐风趣,给明棠讲起了她以前和周远四处跑生意的趣事,听得明棠两眼放光,这可比话本子有意思太多了。

    周远媳妇和周远母亲听说了这次捉妖之事,来了两位年轻道长,其中一位还是一位年轻女郎,心中好奇,就让婢女请来一叙,见面之下发现明棠一派清新可爱,说话做事自有风度,心里也喜欢得紧。

    不过,周氏看着精力不太好的样子,聊了一会儿天,周氏就明显露出疲惫的神态,仔细看,她脸色蜡黄,眼圈乌青,看着确实精力不济的样子,只是她说话做事都十分干练,才让人一时没有察觉出来。

    旁边的屋子里突然传出了孩子的哭声,周氏一皱眉,问:“怎么回事?”

    过了一会儿,奶娘抱着一个小奶娃出来,那孩子在襁褓里啼哭不休,两个小小的拳头攥地紧紧的,涨的通红的小脸上全是泪珠。奶娘苦着一张脸说:“夫人,老妇人,小娘子又哭了,怎么哄都还是哭。”那奶娘心神俱疲,一脸绝望。老天爷,她做了十来年的奶娘,头一次遇见这么能哭的孩子,要早知道这么难带,周家给多少银子她都不来了!实在是带不下来!

    周氏连忙接过来,又是抱又是哄,可孩子还是哭得提泪涟涟,周氏和周老夫人齐上阵,手忙脚乱地折腾了半个时辰后,这孩子才渐渐安静下来,一屋子大人都长出一口气,奶娘又抱着孩子去睡了。

    周氏歉意地说:“小道长,让你见笑了。我这闺女都一岁了,还是离不得人,见不到我就哭。”

    明棠刚刚看得暗自咋舌,只觉得带孩子真是不容易,也不知道说些啥,只好先来了个万金油安慰:“这有什么,小孩子都是这样的。大一点就好了。”

    周氏和旁边的周老夫人都露出苦笑。

    周氏说:“要说这孩子刚出生的时候,我确实这么想,可是一个月,半年,一岁,到现在两岁,这孩子都一直哭个不停。尤其是每天晚上,从不落下,每晚都哭,我两年没睡过好觉!”

    周老夫人拉着周氏的手,安慰地拍了拍:“苦了你了,苦了你了!看看你,都瘦了多少,身体都熬干了!把孩子放在我这儿住几晚吧,你这几天好好休息休息。”

    周氏连忙说不累,可刚刚那一通又拍又哄下来,连旁边坐着的明棠都知道这母亲只是一味苦撑。

    明棠回忆了一下葫芦道长给她发的几本书,想了想,说:“我这儿倒有个法子,可以试一试。”

    周老夫人一听,连忙问:“是什么法子?小道长快说。”要说这法子他们也想了许多,连那些止小孩夜啼的偏方都试过了,可一点用没有,到现在已经哭走了三个奶娘,现在这个是第四个,瞅着也待不了多久了。

    周氏也竖起了耳朵,她也好奇明棠有什么办法。

    “二位可有听说过小儿止啼符?”明棠说。

    周氏和周老夫人对视一眼,周老夫人小心翼翼说:“小道长,不是说中邪了才会请符吗?难道我家这孩子夜啼不止,是中了邪?”

    明棠顿时哭笑不得,连忙给他俩解释起来。

    说到符箓,大家想到的就是符箓沟通天地鬼神,祈雨祈风、请天兵镇邪都可以做到。但这些都是真正的高等灵符,即使是修行者,真正用到的也不多。道士们云游天下的时候,在民间用得最多的其实是一些普通凡符,只用朱砂黄纸就可绘制,例如止血符,安胎符,桃花符等等,这些才是百姓们时常找游方道士去请的符箓。葫芦道长给她的那本符箓入门书里,除了灵符的画法和灵符的材料基础,就记载了不少常用的凡间符箓。这段时间明棠没有画灵符的材料,就在家拿朱砂黄纸绘制了不少这类凡间符箓,全当练手,其中就有这一道小儿止啼符。

    “我给二位画一道小儿止啼符,周夫人把符箓压在孩子平日里睡觉的床铺里,就可以了。”明棠说。

    周老夫人一听,当即拍板,就要为周氏请这么一道符箓来,周氏如今带孩子都快透支生命,听见有办法,当然愿意试一试。

    很快下人送来朱砂黄纸,明棠当即挥毫泼墨,毛笔饱蘸朱砂,就在黄纸上画了起来。也就一会儿的功夫,明棠就画好了,想了想,她多画了两张,这样如果不小心损毁了符箓也不打紧,替换一张就行。

    说来也巧,明棠画好这小儿止啼符的时候,隔壁孩子又啼哭起来,哭声震天,明棠索性带着周氏和周老夫人,去试试这张符。

    明棠将符纸放到小床的褥子下,奶娘迟疑着看看周氏,见周氏点头,这才把孩子从怀里放到了床上。那小奶娃在奶娘怀里还攥着小拳头,皱着脸嚎啕,可说也奇怪,一碰见床铺就好像被安抚一般,渐渐止了哭声,脸也送下来,小拳头乖乖松开,双臂舒展,很快就睡熟了。

    周氏只觉得震惊!这么神奇,这孩子打从出生起,没人抱着是决计不会入睡的,每次哭没有半个时辰都不停,这还是头一次自己安稳睡熟,没有哄没有闹腾,这么快就止住哭声。旁边奶娘也瞪大眼睛,几乎喜极而泣,看来自己这份工作还能干下去,老天爷,这周家给工钱大方,要不是好几个月没睡着觉,她感觉都要送命,可如何舍得这差事!没想到这小娘子年纪不大,本事倒不小哩。

    明棠也松了一口气,她这段时间画的凡符不少,有一些也试用过效力,但这小儿止啼符倒是头一次用,没想到效果如此好使。见太阳已经西斜,明棠也就告辞,周氏和周老夫人亲自把她送出院子,这次叫她小道长就明显言辞恳切,比刚见明棠时信服得多。之前两个人跟明棠打交道,虽然嘴里叫着小道长,还只把她当小娘子,现在两个人看向明棠,眼神里却全是尊敬,只觉得小道长果然深具慧根,年纪轻轻就画符灵验得不得了。

    明棠察觉出了她们态度变化,倒哑然失笑,但也并不放在心上,她只是感慨这周家三代人都母慈子孝,无论是周老夫人和周远,还是周氏和这奶娃,都母子亲情深厚,心中触动,就帮一把而已。

    明棠回到那钱屋所在的院子,找到了李承安。李承安见她来,递给一个小包袱,明棠打开,里面是一条银色披风,也不知道是什么料子,触手温润,光华婉转,一看就不是凡物。

    李承安说:“这是东海鲛纱,可辟水火,你眼下修为尚浅,那窃贼估计是火行的妖怪,把这个披上防身。”

    东海鲛纱?明棠倒是听说过,东海居住有鲛人,人身鱼尾,落泪成珠,秦始皇就曾经抓过鲛人炼成油脂做长明灯,据说可燃烧前年,难道这就是鲛人织成的纱?明棠哪怕刚入修行界,也能猜出这东西贵重,可这是她头一次参与捉妖,不对,算上尸傀那次就是第二次,但总之,以她现在的修为八成只能给李承安拖后腿,倒也没办法拒绝,只心中暗想一定要帮上李承安,当下也不矫情,把披风系在了衣服外面。

    李承安看天色已黑,沉声说:“走吧,守株待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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