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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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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爹,你是怎么想的,如果官家真的存心刁难沈家,拿敏安来要挟沈家,我可以自己做主吗。”沈梦泽看着靖王的眸子,父子二人的瞳色一模一样,黝黑的眼瞳在光下有些枯茶色,像黑曜石一样浓墨重彩。

    靖王轻踹了他一脚:“这点小事也需要问我,那不是你要娶回来的吗,该不该为了她付出你心里不清楚?”

    “去吧,家里就你一个,你想做什么我和你娘都会拦着,你记着什么东西失去了都有可能失而复得,但是感情和命,失去了就再也回不来。”靖王招呼他,“待会儿来书房一趟,我有个东西给你。”

    夏日的雷雨侵袭,乌墨的云遮住烈阳,却没有将燥热带走,屋外下着瓢泼大雨伴着燥耳的蝉声将闷热困囚在宫墙每一处缝隙,想来是老天爷自入夏以来没有痛快地撒一场泪,所以一连两天的大雨像是要重新洗刷这片土地,将所有藏污纳垢的地方统统洗刷一遍。

    陈砚清在昭鸾殿给荣静徽绣了一件红肚兜:“你看,兰花。我绣工不好,但是这面料不错,你就留着这一件,等着你和表哥大婚那天穿着。”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我跟你讲,既然我和沈梦泽的婚事已经过明路了,官家没有理由把我们随便拆开了,你尽可以把和亲的事情扔还给裴锦儿。”

    “这件事总要有一个了结,你扔给她她扔给你,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陈砚清摆了摆手,“问你个事儿啊,你说万一我真的去和亲,或者是我逃婚了,这辈子我们都见不到,你会很想很想我吗。”

    时间仿佛沉默半晌,荣静徽叠着布料:“你听谁说了什么吗,为何突然要这样问。”

    “不要避开话题,是我在问你啊。”陈砚清像从前一样缠着她,荣静徽不疑有他,“肯定会很想你的,但是如果你觉得你去的地方可以让你自由快乐,那你就不要犹豫,往那个地方拼劲全力奔过去,我们就在你身后远远地看着你,保护你。”

    陈砚清抱住她,耳畔贴着她脸颊,荣静徽像哄孩子一般拍着她的背,陈砚清声线颤抖着:“我还没去过其他地方,这次就先不带你去了,以后见到了我记得要像现在这样,紧紧地抱着我,千万别松开。”

    “你是不是真的准备要和表哥逃婚,天地之大总有你们的去处,有的时候别人强加在你身上的责任也没那么重要,这偌大的天下不会真的因为一个公主逃了婚就变了天,想去什么地方就去吧。”

    天地之大想要找到容身之地不难,可是别忘了还有一句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只要文德帝有心要找,总有一天会找到他们的。

    荣静徽和陈砚清抱在一起像是要相互取暖,外面雷雨滚滚,响彻云霄的惊雷劈下来,惊得人心惊胆战,可有人在雷雨中惊醒,有的人在雷雨中长眠,总有些希望与生机会在贫瘠的土壤下破土生根。

    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与恨,陈砚清是荣静徽幼年就拥有的小太阳,虽然照不亮前路,余热却可以温暖全身,不至于在寒骨森森的皇宫中冻得麻木不仁。

    她所拥有的不多,但每留存下的都是她仅存的人性,最好不要有人去毁掉它,否则她怕自己会受不了,带来的后果也不会是这些人可以承受的。

    黄公公冒着大雨进了寝殿,明明打着伞半边肩膀却还是被淋湿了,脸上与鞋子上都沾满了泥点,看起来慌忙狼狈:“郡主殿下,大事不好了!”

    轰的一声巨雷,大地似乎都摇了一摇,寝殿内的烛台灯无风自灭,透着一股死气。

    陈砚清与荣静徽心跳如鼓,黄公公是宫中的老人了,想来稳成老练,他此刻都有些慌乱:“陛下召了沈家众人进了紫宸殿,殿外埋伏了皇城司的人,意图将沈家众人扣押下。”

    “怎么可能!”陈砚清拔高了声音,“三国使臣仍在西京,沈家把握皇城安危重权,父皇怎么可能这个时候刁难沈家,我哥在哪,我去找他。”

    “公主殿下,此事恐怕三殿下也插不了手。”黄公公苦着一张脸看了一眼荣静徽,“沈家向官家开口求亲,陛下听了宴大人的话,要沈家交出虎符作为诚意,才能同意郡主与沈家结亲。”

    “什么?!”陈砚清冷笑道,“哈,又是这个宴长鸣。父皇这吃相未免太难看了,趁人之危!敏安与表哥的婚事不是从小就定下来的吗,他有什么资格去染指干预。”

    荣静徽脸色白了下来。

    虎符对于沈家意味着至高无上的军权,同时也是保命最为有力的筹码,这是他们筹划了十几年才得到的,文德帝竟敢趁火打劫,以为扣着她就可以轻松不费吹灰之力收回沈家的兵权。

    “我不嫁了。”荣静徽当机立断,嘴中直喊,“我谁也不嫁了。”

    她说着就冒着大雨冲出了门,晴雪和霏雨给荣静徽和陈砚清打着伞,一直走到紫宸殿外。

    看清了形势,荣静徽站在雨中觉得遍体生寒。

    皇城司自从没了李恪,犹如一盘散沙,直到宴镜忧任了新任皇城司司使才有所好转。

    他负手执剑,亲卫蓄势待发准备好拔剑随时冲进大殿,一股浓重的肃杀意味将这里逼到好似全无颜色,一片灰白。

    宴镜忧见到荣静徽与陈砚清,行了叉手礼:“恭迎公主与郡主玉驾。”

    “宴大人好大的官威啊,这里面发生的事儿咱们都知道,本宫要与郡主进去,你让是不让。”

    宴镜忧犯了难,抱剑道:“公主恕罪,微臣都是听命天子的,官家不让您进去,微臣不敢放行。”

    “我若要硬闯,你要怎么样。”荣静徽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要杀无赦吗,这倒是个好办法,本殿死了,里面的局面便迎刃而解了。”

    宴镜忧仍旧不为所动,荣静徽一只脚踩上了阶梯:“宴大人果然是尽忠职守,你们晏家人都是好样的,令弟在内可以随伴圣驾左右,而你就在外面做个看门儿的,都是兄弟一家人,官职做大多小都没区别,总归都是姓宴么,这差事谁干都一个样。宴二公子在里面为官家分忧,干好了说不定还可以再荣升二品大员,宴老爷子该更加高兴了。”

    宴镜忧朗声道:“郡主,这里是紫宸殿,您应该慎言。”

    宴镜忧后退半步,这就是让路的意思,荣静徽心领神会,踩着阶梯往殿里冲,宋公公忙拦住:“郡主啊,这次事关军机大事,您怎么也乱闯呢,惹怒了陛下可没您好果子吃。”

    “公公,求您通报一声好不好,敏安有很重要的事要进去说明。”

    月子拉住荣静徽一只胳膊:“郡主您就别难为我们这些做奴才的了,快和公主殿下回去吧。”

    陈砚清不信邪:“本宫就不信父皇还能杀了我们。”

    她拉着荣静徽,忽然道:“快跑!”

    月子被他推开,重重摔在地上,宋公公大惊失色:“这是要反了天喽!”

    宋公公抖着拂尘要去抓住荣静徽,月子却不经意一脚绊着他了,宋公公都是老人了,摔着一下可了不得,龇牙咧嘴地扶着腰,喊了一声哎呦喂。

    荣静徽甩着雪白的云袍与陈砚清溜进了大殿。

    月子煞有其事地将宋公公扶起来:“师父您没事儿吧。”

    “娇惯!都是娇惯出来的,竟然这么不识大体,冲撞本公公!”宋公公扶着自己的腰,“小兔崽子,你个年轻力壮的还拦不住两个丫头,废物混球!”

    月子往后缩了缩脑袋扶着他要到廊下坐一坐:“师傅您老人家慢着点啊。”

    ……

    文德帝捏了捏眉心:“爱卿,虎符交在你那里朕有什么不放心,你要拿着它才好调度三节大军,此次朝贡宴西京安危朕全仰赖于你,你突然将这虎符还给朕,朕一时半会儿去哪里找第二个合适的人呢。”

    靖王守着十余年的铜虎符此刻静静躺在木盘里,宴长鸣冷着脸看着沈梦泽,没想到沈家真的愿意将虎符拿出来将荣静徽换出皇宫,何必呢,一个女人怎么能抵得上兵权,没了兵权,沈家就像是卸了爪牙的老虎,这只老虎什么时候会断气就全凭主人的心意。

    宴长鸣不甘心就这样将荣静徽给了沈梦泽,但是思及沈梦泽没了兵,荣静徽唯利是图还会心甘情愿地跟着他吗,说不定过不了几年就相看两相厌了。

    若是能踩着沈梦泽得到荣静徽,这样才算真正地磋磨了沈梦泽的锐气了,想想那日沈梦泽鞭笞他的屈辱,过不了多久他就可以十倍百倍地还给他,宴长鸣在心底狠狠出了口恶气。

    靖王何尝心底不痛惜,那是他毕生的功耀,一朝拱手送给别人,看着自己精心养育逐渐壮大的军队即将要给别人挥霍,他又如何不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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