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朋友
舒烟铃嘴角却无比苦涩，她掐着云黛的下巴，逼她去看桑檐黎：“看见了吗，就是她，你们两个都是我最好的朋友，但是你们父亲杀了我父亲，你是浑然不知，而她就是知情不说。你们两个倒是绝配的很，完全像极了你们的爹，专门挑着我们舒家一家可劲糟蹋！”
“你们有什么脸面做我的朋友，你们这辈子都该跪在我脚边祈求我的原谅，有什么资格再来找我，以为可以再破镜重圆吗！”
舒烟铃抓着云黛的肩膀，咆哮般怒吼，却被一阵强力掀翻在地，桑檐黎趁机狠狠踹开她，语气已然带上怒气：“你冲她吼什么，这天底下所有人都欠你的？”
舒烟铃觉得脑子中理智的那根筋断开，压抑许久的怨怼、愤世嫉俗，还有贪嗔犹如解开了封印拼命往外钻：“你们难道不欠我？夺走了我的一切又来屈尊降贵般的施舍，我舒烟铃不稀罕！”
美人发怒也是千姿百态，舒烟铃眼角下那颗红色的美人痣越发明显，她疯狂地恼怒着一切，她自己心知肚明，她怨的只是九岁时被人夺走的光辉头衔，享受过万人追捧当热接受不了一落千丈的滋味，她在寻寻觅觅想要重新夺回自己的尊严，但是一直都没有如愿罢了。
她像一支被劲风折断的野玫瑰，想要再回到高傲的枝头，要付出的代价当然是把自己变得犹如恶鬼，再也做不成人。
“王上的旨意，我们家怎敢违拗，我父亲不会看在你我两个幼儿的交情就放弃升官的机会，即便不是我们家也会是别人家，阿黛更没有错，王上做的事自然不能怪在她头上，就像你觉得你父亲死了，王上连带着把你光鲜亮丽的生活剥夺了一样，毫无道理。你还是释怀不了吗，就因为你放不下曾经的富贵生活？”
“桑檐黎你没资格教训我，你知道我本就有些自命不凡，我难道是德不配位吗，王上还有你爹把我所有拥有过的骄傲，自尊全部踩碎，你可以视富贵如过眼云烟，那是因为受到伤害的人不是你，你想一下，如果那些恶心的男人粗暴地扒开你的衣裳，把他们恶心的东西塞到你身体里，你会不会觉得天崩地裂，你会不会想拉着全世界的人都去死。”
舒烟铃痴癫地笑笑：“哦不，你那么珍爱阿黛，如果那个被强暴的人是阿黛，你是什么感受。”
桑檐黎半揽着云黛，云黛看着舒烟铃美丽的画皮下，狰狞的灵魂在挣扎，面容都被扭曲的像疯魔一般：“阿铃，对不起。”
“所以因为是我，你才能在这里跟我讲道理，因为我根本就在你心中没有分量，如果是阿黛，你早就抓狂了。桑檐黎，自我认识你开始到现在，你就是最虚伪小人，明明有偏爱却要说公平，明明自己都做不到还要劝别人深明大义，简直是贱的离谱。”
舒烟铃勉强站住，靠着窗边，一条腿迈了出去，眼角带着湿润的水光。
舒烟铃跳窗而出，留在房间内的只有一缕她身上的馨香。
桑檐黎搂紧了云黛：“你何苦非要叫我找她，她就是一个喜欢死磕到底的人。”
云黛觉得身体上出奇的冷，哆嗦地站不住，心痛如绞，直到身体负荷不起，她捂着心口滑落在地板上：“阿黎，阿黎，阿铃不会原谅我们了，她不会原谅我们了。”
“原本就不是你的错，你不需要她的原谅。”
“可我们确实曾经放任她不管，是我们先对不起阿铃。”
桑檐黎用身体将她裹紧：“那是她得理不饶人。”
舒烟铃这一夜心情坏到极点，她回了宫，陈明烨的房中无人，他大概是又出去了，舒烟铃只好自己回卧房和衣而眠。
她不知道的是，陈明烨没出宫，就与她一墙之隔，在二楼上与人饮酒下风月。
陈明烨今日未出席朝贡大宴，夜里来了位宾友，阔别已久，多年未见，自然要好好喝一杯。
“这酒够烈！可以啊烨兄，这酒是打哪搜罗来的？”
“喝你的吧。”陈明烨为那人又添了一杯酒，对面之人威武英迈，浑然天成的霸主之气，额前系着黑玛瑙抹额，头发潇洒不羁垂在肩头，夏夜冷风一吹，弯曲的发梢都倔强地不肯平下。
那人仰脖灌了一杯，澄亮的酒液顺着喉结滚滑下来，朔璘啧啧称赞：“这酒一坛万金之价，烨兄如此破费，想必有许多话要与我讲。”
“今日朝贡宴，璘兄玩的可还尽兴？”陈明烨道。
朔璘瞬间反应过来，咬牙切齿恨恨不平：“沈梦泽那小子，猖狂得很哪，本殿定要给他个教训。”
他想起沈梦泽便恨得牙痒痒，陈明烨敛着眉眼，显得极好相处：“璘兄难得来一次西京，这次来就没有别的要紧事了吗。”
“你这倒是问对了。”朔璘有些得意，“给你们皇帝老儿送个妹妹玩玩，顺便再从你们这里娶个王妃回去。”
他目光有些猥琐：“大齐的女子，都该是什么滋味儿的？烨兄，你说呢。”
陈明烨哈哈大笑：“应有尽有任君挑选，本殿却是不知。”
“嗨，烨兄洁身自好罢了，你知道本殿行事荒唐些，但本殿好歹也是未来北乌之王，所以还是得麻烦烨兄告诉皇帝老儿，这王妃可千万别搪塞着塞给本殿，万一她长得不讨本殿所喜，大婚之夜很有可能血溅婚绸。”朔璘说着说着目光被酒精催动着染上几分残暴，透着令人作呕的兴奋。
陈明烨笑容停了下来，带着三分认真七分假意道：“本殿也打算和璘兄结万世之好，所以必不会亏待了璘兄。”
他话还没说完，欲说不说的样子引得朔璘更加感兴趣：“烨兄，但说无妨。”
“最近在朝堂上总是有三哥的一竿子忠臣给我的计划添堵，原本我是想着璘兄来一趟西京请璘兄喝杯喜酒的，不料还是出了纰漏，还是泡汤了。”
朔璘眼珠一转，疑问：“烨兄是有了心上人？”
“算是最中意的一个，不过，被人抢了，人家姑娘似乎也不怎么心悦与我。”陈明烨灌了一杯酒。
朔璘扯了扯嘴角：“哪家的姑娘竟然这样胆大包天，还敢驳了你的面子？”
陈明烨苦笑：“姻缘天定，都是勉强不来的。”
“璘兄，此次来西京不仅是为了璘兄的终身大事，更是为了你我二人的大计，这姑娘我是一定要娶的，如果我不能娶，也不能便宜了别人。”
陈明烨对他勾指示意，贴耳对他耳语了好一番。
朔璘面上难掩惊愕。
……
“微臣参见陛下，贵妃娘娘。”
裴希儿摇着团扇，扇面上绣着大朵牡丹，她若有若无扇着小扇，目光却看向来人，仔细打量着。
文德帝看向沈梦泽的目光带着些许赞赏，温和道：“快平身，赐座。”
宋公公立刻叫小太监将椅子搬来。
沈梦泽坐下，今日文德帝打着嘉奖他的名义将他叫到宫里来，沈梦泽扫了周围一圈，竟然只叫了他一人。
“你那日和朔璘赛马，朕当时就想赏你个恩典，故而今日将你叫来宫中，你如有什么愿望，尽可向朕开口。”
文德帝又怎么会如此好心，沈梦泽皱了皱眉，仍是道：“微臣父母安康，已经别无所求，多谢陛下隆恩。”
他这话刚说完，裴贵妃倒笑起来：“陛下，您看这贺世子实在是忒懂规矩了，但是有过该罚，有功当赏。咱们就随便给他赐个恩典也罢，就当是鼓励了。”
文德帝嗯了一声：“爱妃所言甚是，世子也到了弱冠之年，当配以如花美眷结以良缘，世子在京也多月，参过不少宴会了罢，单是昨日大宴光是西京陛下姑娘，朕瞧着都到了合适的年纪，世子可有心悦的？朕当以赐婚。”
沈梦泽两腮微鼓，舌尖抵着利牙在口腔中闷头乱撞，直到尝到了些许血味才作罢，再一次道：“多谢陛下娘娘美意，但微臣确实无心上人，也无成家之心，现在只想趁年岁尚轻，多些历练。”
文德帝听他百般推诿，这些话在他耳中便是另一番意思，他原本想给沈梦泽找门称他意的亲事，一来可以让结亲的双方互为对家也求个制衡之效，二来沈梦泽这小子常年呆在军队里，估计没沾过女人，若是成家了，尝到了其中的滋味，能让他沉在儿女情长中也好，再来沈家一家已经风光了几代了，君主之泽，五世而斩，若要动手，从靖王那个老狐狸下手找出破洞是不大可能了，从年轻小中挑剔出差错，却是极容易的。
而最立竿见影的法子，也莫过于婚嫁婚娶，有了外族一入门，他们沈家自然要敞开大门，就好比不擂他家墙，他自己破了个洞，想窥见其中秘密也就更容易了。
裴贵妃一笑：“无心上人也并非坏事，这西京城的好姑娘多了去了，若是择错了良人更是误人误己，本宫看世子是英才人物，当然要选个高门第，贤惠的女子过日子。”
沈梦泽面无表情，丹凤眼中尽是层峦叠嶂的细密讥讽与嘲弄：“谢娘娘体恤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