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内奸
而裴四海呢,大理寺迟迟找不到人,春风里的地方翻了个遍,丽娘还索要了一大笔耽误做生意的补偿款。
此事毫无进展,楼楚恒在家病了几日,忽然又好了,第二日上朝就主动请缨接过这个案子,文德帝大为心悦,当晚就召的云妃侍寝,而裴四海在家一日日等着结果,楼楚恒只让他安心等候,裴四海越发恼火了。
匈奴的使臣被安排在一处并不显眼的地方,匈奴来的使臣仅有三五人,坐在前排右二的位置,为首的人面色并不好看低着头将酒一饮而尽。
荣静徽冷眼看着,吃了败仗的滋味还要向大齐俯首称臣,匈奴人自然面上无光,如今他们本来就损伤惨重,估计这次文德帝还会要求增加每年朝贡的贡品,匈奴人恐怕真是吃不消了。
匈奴人生性狂傲,对大齐称臣也只是下下之策,他们就像是恶犬,被困在北疆严寒之地,万一哪一天他们休养生息,依旧会选择下秦川,再次进犯。
只是不知,文德帝打算什么时候将这些野蛮的匈奴人彻底驱逐走。
北疆,是荣远最后一次上的战场。
荣家和其他名流大家不一样,诸如安毅侯傅家,万国公万家,北桓伯陆家这些都是百年的大族,而沈家又是皇亲国戚,但是荣氏不一样,荣氏先祖是一直默默无闻的小兵小将,直到前两代才是真正兴旺的时候。
荣远在北疆一战成名更是将荣氏一族推到了巅峰时期,一时成为朝野上下炙手可热的人物,结果却落得了这样黯淡的结局。
若是荣远还在,匈奴人惧其威名,又怎么敢轻易冒犯边关。
导致这一切的人,还在高坐明堂。
荣静徽克制不住像藤蔓一样深扎进根,深入骨髓里的恨意,看了文德帝一眼,指甲紧扣杯壁又灌了一杯酒。不过一想到裴四海现在死了儿子,她又多少觉得快慰,心里舒坦了许多。
霏雨小声道:“郡主少喝些,今日不能失态。”
陈明烨坐在荣静徽一旁,夹了一块杏仁酥给她,温声道:“妹妹别光喝酒,这酒后劲大,吃点东西。”
荣静徽感慨道:“四皇兄有心了。”
台上太后看了一眼,满意地盘着手中的佛珠。
文德帝向匈奴使臣挥酒致意:“近几个月来大齐与匈奴兵戎相见,如今既然能化干戈为玉帛,使边疆战士归乡,使百姓不用再受战火之苦,朕万分欣慰,今日借除夕之兴,望两邦交好,天下太平。”
为首的那个匈奴使臣起身,双手交叉于胸前,弯腰附和道:“齐国陛下有如此胸怀,臣下感激不尽。”
荣静徽对晴雪使了个眼色,晴雪一点头,悄悄退了出去。
少顷,一个小宫女捧着高嘴银酒壶,给使臣送了过去。
“这是马奶酒,使臣在大齐喝不惯这里的酒,便尝尝家乡的酒,看看味道正否。”
荣静徽开口道,使臣愣了一下,小宫女却不待他反应过来就往杯子中注满了酒浆,宫女身上也不知道喷的什么味道,像百花蜜一般香甜,使臣打了个激灵,宫女却一脸羞涩地退了下去。
文德帝听了都一怔,随即维和道:“西京的酒偏甜,还是北疆的酒更为辛辣,使臣尝一尝。”
文德帝都发话了,使臣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没有推拒便一饮而尽。
酒是好酒,一杯下肚烧的身上暖和和的,对荣静徽作揖:“谢郡主美意。”
文德帝也看了荣静徽几眼,似是打量,转眼不见,荣远的女儿也长得出挑起来,如果没记错,她过了今儿就十六了。
使臣喝完之后似有不适,找了个借口出去醒了醒酒。
荣静徽没有再喝酒,反而拿起茶杯,茶杯伸到唇边她看向沈梦泽,沈梦泽一直在盯着她,此刻满眼笑意攒动,荣静徽皱了皱眉,对他挑了挑眉。
荣静徽低头绞手绢,沈梦泽这个人为何无故盯着自己笑?
沈梦泽收回目光,和靖王低头说了些什么,又飞快地给陈明冀一个眼神,便出去了。
不知道沈梦泽找那个匈奴使臣有什么事,总之不关她的事。
陈明冀考究地盯着荣静徽一会儿,又错开了眼,坐在众人之间。
“敏安妹妹在看什么?”陈明烨冷不丁出声,他看了一眼座下,沈梦泽的位置是空的。
“我在看傅熹与她妹妹。”荣静徽敷衍道。
傅熹和傅燕冷不丁被当了一次垫背,还浑然不觉,都老老实实伴在父母身边。
陈明烨点了点头,注视着荣静徽:“傅熹是安毅侯独女,安毅侯是三哥的人。”
安毅侯是陈明冀的人,陈明烨不会希望荣静徽和陈明冀任何一党有关联。
荣静徽不是傻子,自然也能听出来,她摸了摸右耳的耳环,说:“四皇兄,交友是我的权利,如果四皇兄连这个都要管,那我认为先前提出的所有条件都是可以作罢的。”
陈明烨今日打扮得丰神俊朗,在烛光下格外光彩熠熠,惹得堂下席的姑娘们频频留意,见陈明烨和荣静徽相谈甚欢,她们也死了心,心底连叫可惜。
“离沈梦泽远点。”
荣静徽抓紧了手,克制自己的声音,她真厌恶了陈明烨现在就处处管她的这幅姿态:“四皇兄手不要伸太长,你我之间没有那么亲密的关系。”
陈明烨顿了顿,给她递了颗远道运来的葡萄:“早晚会是。”
荣静徽嗤笑一声,话不投机半句多,即便是以后她的夫君,也休想管这么多。
陈明烨的后肩冷不丁被人拍了一下,暗卫悄声道:“殿下,胡三尾被沈梦泽抓到御花园去了。”
陈明烨脸色一变:“废物!现在就与我过去。”
他匆匆离席,文德帝看着这几个小辈都走,心里有些不悦。
荣静徽眼睛一转,也起身对太后道:“想必是四皇兄哪里不舒服,敏安想过去瞧瞧。”
太后更是巴不得,没想到荣静徽对陈明烨的态度转变得倒快,她一扬帕子,催促道:“肯定是吃醉了酒,你扶他回重华宫去休息。”
荣静徽猜都能猜出太后盘算的什么龌龊主意,她回了一个羞涩的笑容。
一出太极殿,朔风直往人身上窜,晴雪连忙给荣静徽披了件披风:“郡主,您慢点走啊,也不着急这一时半会儿。”
霏雨担忧:“郡主,不会是那个使臣出什么事了吧。这场宫宴您也操办了,在酒里下药是不是太显眼了,万一他出了什么事查到郡主身上来怎么办。”
“不会。”酒里没药,药被掺和在宫女的香粉里,被热酒催动才能发挥效用。
阖宫上下的人都聚在太极殿内,此刻的御花园真是万籁俱寂,御花园内早就挂上了月灯,映着皎皎明月,哪怕是皓月之下都藏不住被掩埋的杀机。
沈梦泽单手握着一根极为细小的麻绳,正死死勒着胡三尾脖子,他一只手握着麻绳,正好踩在一块岩石上,居高临下看着胡三尾。他身上似乎也被外面的温度同化了,丹凤眼中满是冷意,丝毫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药效发作,胡三尾已经开始神志不清了,双脚胡乱的蹬地,但是还是瘫在地上挣扎着。
沈梦泽还是松开了两寸,似乎觉着稍微碰一下胡三尾都嫌脏:“是谁让你们单于攻下秦川的?嗯?再不说就是死。”
胡三尾咬着牙,断断续续道:“就是那个李恪给我们的布防图,他让我们下秦川,还说荣远死了,齐国无人能北上。”
沈梦泽第一次放脏话:“放屁,你撒谎。”
北部的布防图是荣静徽杜撰的,荣远曾经拼命才夺回的失地,荣静徽再想要杀李恪都不会拿秦川去冒这个险。
沈梦泽空出一只手,取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搁在他脖子动脉下面。
他还未做出什么动作,忽然警觉起来,微微偏头,躲开了迎面来的石子。
陈明烨不疾不徐走过来,冷然道:“世子殿下真是多管闲事。”
他一出现,沈梦泽便什么都明白过来,一勾唇笑着,他的容色那么出众,在月灯下丝毫不显暗淡,反而柔柔的月光透过月灯显得人更温柔,但他说话可是十足十的危险。
“原来是你,四殿下通敌叛国,竟然一点痕迹都没有。”
陈明烨就知道这法子瞒不过沈梦泽,这人似乎有鹰的眼睛,即便部署得再周详依然会被发现端倪。
当时荣静徽杜撰李恪的罪名就已经被陈明烨所察觉,后来一步步误导她,让她对李恪下手,难怪荣静徽都会奇怪,李恪正好撞在匈奴攻秦川的时候被人揭发,原来是陈明烨给匈奴递的信,才会一切如此巧妙。
李恪不知死活,翻到了陈明烨的底子,在他还未察觉之前,先借用荣静徽这把利刃给去掉。
沈梦泽去了一趟秦川,回来就翻出这么多花来。
陈明烨那副温润的皮囊泛着寒意,此子不可留,终将成为大患。
“沈梦泽,你如果再这样下去,我可是会下死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