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闯宫
靖王妃心中略微失望,却不气馁,反而更有几分高兴地说:“那既然如此,还是娘给你安排吧,娘一定给你找一个称心的女子,让你一看见,心中就欢欢喜喜的……”
然后她又补充一句:“不过还是要能管住你的,不然婚后两个人一起野,实在是太……”
靖王脸色有些红,他其实觉得孩子才刚大,不着急,谁知靖王妃越说越离谱,越说越来劲,沈梦泽听了直摇头。
靖王妃看他这一副不着调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果真生个儿子格外操心,终于恼了,复又骂道:“沈梦泽,你这也不满意那也不满意,别仗着脸皮好看点就挑三拣四,你这副德行有姑娘愿意嫁给你就不错了,天天油嘴滑舌,没个正型,圣贤书都读狗肚子里去了,谁家姑娘敢嫁?”
沈梦泽挨了一顿数落。
靖王妃骂完了,拣着沈梦泽的竹藤椅坐下,沈梦泽声音传来:“娘,官家在朝堂上对咱们家打的什么主意你知道吗。”
这话说得夫妻二人都一愣,不明白对视一眼。
他满不在乎:“就咱们家这个情形,表面风光,万一哪日开始走下坡路了,难道要叫未婚妻一起受苦?”
他摇了摇头:“反正我不愿意。”
对于成家和立业,沈梦泽考虑前者的概率不会很多,反正从小在军营里和一群爷们儿在一块,回京之后觉得西京城的姑娘们长得都差不多,他想得格外简单,一切随缘。
靖王的目光倒是越发柔和了,他从小谆谆教导看来还是有用的。
靖王妃狐疑,这番话鬼知道是不是编出来哄她的,但她还是硬不起心肠,每次理都在儿子那,她这个做娘的半分余地都没有。
她摆了摆手:“算了,你从小就有主意,你自己看着办吧,要有点分寸,总归是要找个贴心的人。”
靖王妃说完,沈梦泽便急着赶客,靖王妃走时,突然想起一事,严肃道:“你以后要敢纳妾,你试试。”
沈梦泽:“……”
沈梦泽大胜匈奴的消息现在是西京中的热门话题,连那市井小巷茶摊里的说书先生都讲起了新话本,茶摊前支起一口大铁锅,炉火烧得旺,上面蒸着热气腾腾的茶糕,平时茶摊的常客都在傍晚时收了自己家的摊子,将袖子拉长裹着手上前去凑热乎劲。
说书的就是个油嘴滑舌看过些画本子的的柴夫,他将抚尺拍得响,咕咚灌下一大口热茶,滔滔不绝道:“话说上回的世子爷单枪匹马闯入了敌军阵营,绕道来至匈奴主帅帐篷外,他黑巾覆面,手持着火把正准备点火烧了这地方,突然——”
说书的柴夫神情凝重正要夸张形容一番沈梦泽的英姿,城门却大开,漆红的朱木门沉重又结实,将说书先生的声音盖得严实,正听得津津有味的草民被这厚沉巨响吸引住,哪里还管说书人讲的是什么,纷纷看向城门。
“奇了怪了,这马上城门就要下锁了,谁这么大的阵仗往城内跑。”
须臾之间,马蹄踏地的声音由远及近越发清晰,经城门郎与中郎将驱赶着四周的百姓,那马蹄声急促,中郎将不知马背上的人为何人,直到离得近他才眯缝着眼吸一口凉气:“是铁骑营,都闪开!”
马背上的人一身玄色劲装,腰间别的万仞剑,头戴着斗笠,疯了一般顺着街道驰骋。
“这马上的是个女的呀。”说书人意外道。
这一身戎装黑甲的人正是傅熹,她今日上午才带着北疆布防图离开了西京,不到半日的功夫又折了回来,她抄着最近的朱雀大街一路狂奔,不管惊着多少良民,她快马加鞭赶到了靖王府才停了马匹。
靖王府的守卫将人放了进去,沈梦泽正与薛子英在府上,傅熹一脸汗水尘土,她摘了斗笠,仿若如临大敌:“殿下,布防图失窃了。”
沈梦泽正在逗鸟,他将鸟笼子挂了回去,对顾子破说:“去告诉哥。”
陈明冀现在应该是在宫里,顾子破领命而去,薛子英神色凝重:“虽然说前方战事已经结束,但是布防图失窃绝非儿戏,既然被有心人窃取了去,一定会在背后兴风作浪,得马上找回来,要是官家知道便麻烦了。”
“是下官办事不力,原本负责保管布防图的亲卫行至路上就出恭的一会儿,我们看送的人都在周围守着,亲卫回来例行检查的时候布防图就不见了。”
傅熹是此次护送的领事,布防图一丢,她的小命和远在秦川的安毅侯乃至整个安毅侯府都会岌岌可危,安毅侯是陈明冀的人,现在除了过问他的意思,得立刻想法子补救。
“这事瞒不住,亲卫是官家的人,闹得举朝皆知是早晚的事儿,”沈梦泽原地踱了几步,“有没有人能默布防图的。”
薛子英与傅熹对视一眼,纷纷看出了无能为力,薛子英轻咳一声:“那东西是机密,别说是默,能亲眼见到的都是寥寥无几。”
傅熹说:“世子殿下去过北疆,北疆的守备军那里应该有现成的,但是那只是一部分,不知道殿下还记不记得。”
沈梦泽看着即将要沉下去的太阳,薄薄暮色即将要被银色的辉月取代,他觉出些冷风来,让他更清醒:“北疆地势繁杂,秦川和雪岭相隔层峦叠嶂,怎么可能过目不忘,除非是用心钻研的人。”
“默图太不现实,最晚明日早朝,布防图这事儿绝对会被人捅出去,你从哪找个会默图的人,便是荣远在世都不可能。”薛子英已经在想另一条办法,“不如让祖父出面,让官家再宽限几日,将盗取布防图的人抓起来。”
“他既然都已经盗走了,布防图要么还在他手上,要么是要沦入敌手,万一让匈奴得到布防图,北疆封锁起来的战线就形同虚设,这等同于将自己的底牌亮给对方看啊。”傅熹讲的与沈梦泽想的一致,“现在盗图的人定是草木皆兵将布防图藏得滴水不漏,但可以肯定他是内贼,这次护送的人数有三百多人,难不成每个人都要查一遍,现在还不宜打草惊蛇。”
“抓贼人的事儿归你们管,我先出去一趟。”沈梦泽抓起披风将鸟食扔给薛子英,薛子英见他要出去,问道:“明斟你要去哪?”
沈梦泽挑出一根马鞭大步流星走着:“进宫。”
黄昏时刻进宫皇城守备原本要对人严加盘问,顺便报给亲卫的,今日换岗的轮到一位年轻的副将,他戴着沉重的头盔低头接过来人的腰牌看了一眼,示意手底下的人放行,末了低声提醒:“殿下可要速去速回,万一让宫里人察觉了,小的没法交代啊。”
沈梦泽坐在一顶青烟色的马车里,他点了点头,指尖夹着木质腰牌抽了了回来:“彭澧,你小子这差事是越来越会做了,这事不能让别人知道,心里知道轻重,明白吗。”
彭澧嘿嘿笑了两声:“是,殿下趁现在人少快走,我在这儿给您守着哪。”
沈梦泽方进了宫门就从马车上跳下来,夜色方至,他踏着轻功在雪地上只留下了一点儿痕迹绕到了后宫门,宫女们将花园四处的角灯给点亮,沈梦泽躲在假山石后,后背冷不丁多了一道声音,是后宫门的侍卫,他打着灯笼上前,另一只手已经握上了腰侧的刀,恶狠狠道:“什么人?敢胆大包天闯内宫,转过来!”
沈梦泽站在原地,侍卫见他身姿不凡衣着华丽,还当是三殿下四殿下,待到那人转过身来他借着灯笼那幽暗的灯火看清这人面孔,以为自己认错了人不可置信般出声:“殿下?”
沈梦泽拢好了衣袍:“原本不想让人发觉的,怕人嚼舌根,既然遇见了就直接带我去吧,荣静徽住在哪?”
侍卫语无伦次:“殿下,您私闯后宫,要是被发现是要杀头的,您快走,属下掩护您。”
“我当然知道后果,本殿冒着杀头的风险进宫就一定要见到想见的人,别磨蹭我的时间。”沈梦泽听到脚步声又警觉起来,发现是两个普通宫女,待她们走了之后,他扬着眼梢,墨眸快要比夜色焦浓,他催促道,语气是不容置疑:“快点。”
昭鸾殿的东偏殿今日亮起了灯,这偌大的昭鸾殿,繁华绮丽,可就是有些空荡荡的,东偏殿没有人住,荣静徽将爹娘的旧遗物都不动声色地搬了进去,里面明灯百盏,她不敢给荣远和荣夫人设灵牌,因为这皇宫是官家的,只能在祈明殿祭奠陈姓的人。
今日是荣远的生辰,荣静徽点亮了上百盏通亮的明灯,将整个东殿都映得白亮如昼,她穿了一身素白色的衣裙,跪在席子上,她满头青丝披散下来,在脑后用绳子绑了个长辫,额角的碎发一直到下颌骨,她白瘦的面庞多了几分倦意,连带着声音都懒懒的,她闭上眼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爹,生辰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