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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狼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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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荣静徽心中咯噔一声,这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沈家的势力如此大,手都可以伸到后宫来,沈梦泽是个不安分的危险种子,神通广大,靖王府的势力高深莫测,她做小伏低顺着他是对的。

    “你告诉我这个干什么,楼家和裴家管我什么事,世子爷手眼通天手底下能兵干将应该不少,应该不会缺我这样一个棋子,敏安愚钝,是把钝刀,不能为世子效力。”

    沈梦泽身量很高,她要仰着头才能看到他,他在秦川一战回京后文德帝却没有封赏,只是送了些金银珠宝,靖王府荣耀已极,文德帝多疑善嫉,现在靖王府已经是权势滔天,比当时的荣远甚之更甚,文德帝却没有打压,由得他们一家独大,古怪得很。

    “郡主殿下,别紧张。”沈梦泽在她后背斜方猛地靠近她耳边,“裴家的道行浅,你能淌过去,但是我这儿的水深,你轻易不要来招惹,如果哪天再有上回的事儿,让我收拾烂摊子,我会直接把你淹死。”沈梦泽扬起一个笑容,他没有再在大堂停留转身回了正厅。

    荣静徽被他一顿吓,再怎么宽慰自己心中还是一顿气愤,晴雪和霏雨轮着番劝她几句,她才调节好心情,沈梦泽,我们走着瞧。

    楼楚恒觉得前面光影一暗,一抬头,女子已经坐在他对面拿起白子率先下了一子,他微微吃惊,这女子不是郡主殿下?

    她正专心下棋,楼楚恒并不明白荣静徽怎么会突然过来,走神之间,听到荣静徽柔柔道:“到你了。”

    他如梦初醒,执起黑子认真思索棋局的迂回,他想了一下正准备放下棋子时又临时改了地方,荣静徽皱眉:“不要下在那里。”

    他不明所以看着荣静徽,荣静徽抬眼看着他,仿佛可以窥视到他内心一样:“你要让着我?所以才下那里,和我公公正正来一盘。”

    楼楚恒看了一眼眼前这个看上去优雅大方的女子,便认真下起了棋。

    一炷香的时间,楼楚恒甘拜下风:“郡主棋艺高超,微臣拜服。”

    荣静徽看着残局,手里还捏着白棋子:“这是一招蛇吞狼的招数,胜就胜在我赌出去的比你多,你一犹豫,我就占了先机了。”

    “微臣受益,多谢郡主赐教。”

    荣静徽撤掉了棋盘:“既然是在别人家府上就别那样对我拘礼。方才看楼大人下棋下的认真,我这棋瘾也犯了才过来唐突的,不见怪吧。”

    楼楚恒谦逊道:“能遇到棋逢对手,是人间一大雅事。郡主在棋盘上杀敌招招见血,是以险制胜。”

    听了这番话,荣静徽偏着头眼观鼻鼻观心:“这样一招棋法倒是令我想起幼时学的一篇文章,或许念起来幼稚些,但道理还是值得细品的。”

    “洗耳恭听。”

    “前人有言 一屠晚归,担中肉尽,途中有两狼,缀行甚远。投以骨,一狼得骨止,一狼仍从。复投之,后狼止而前狼又至。骨已尽矣,而两狼之并驱如故。”荣静徽笑了笑,恰如躲在乌云后的骄阳,“楼大人可知道屠夫后来是怎样做的?”

    楼楚恒饱读诗书,这些自然难不倒他,他回道:“屠夫恐前后腹背受敌,寻得一处麦场,借助草场来对付两只饿狼。”

    荣静徽抿唇一笑,漾起的一抹笑意正是海棠醉日之态,她笑着:“可是后来两只狼想出了些自以为聪明的把戏想要将屠夫活吞下去,却还是没料到自己成了屠夫手中的刀下亡魂。”

    “狼的迷惑战术,换成其他人或许就得逞了呢。”楼楚恒不疾不徐道,“狼本就是猛兽,一人对付两狼多少都会力不从心。”

    “两只狼只是畜生,所以只会凶猛而不会暗伤,屠夫虽不聪慧却懂自保之法,若真是有足够的骨头满足了狼胃,他日若还是腹中饥饿,也一定会再找上门来,所以屠夫做得很对,斩草除根。”荣静徽眼里盛着复杂的情绪,却说的认真,“留着后患是对自己性命的残忍,狼利用同伴来诱敌却死在同伴前面,而同伴想坐享其成,也是不得好死,所以才会有禽兽之变诈在人看来,当真是可笑。”

    狼亦黠矣,而顷刻两毙,是为何,因为它们终究是畜生,最终难逃一死。

    楼楚恒不明荣静徽的用意,只得顺着承接道:“郡主见解高深,在下佩服。”

    “楼兄,呀,在下见过郡主殿下,方才和大哥刚说了几句话,刚想再找楼兄,原来楼兄在和郡主下棋。”

    宴长鸣哪里是来找楼楚恒的,他自来熟,刚刚和薛子英套完近乎走到这里就听到荣静徽的声音,薛子英青衣如竹,方才荣静徽一首武陵春如痴如醉,现在又听她讲完这一番话,不禁驻足倾听。

    宴长鸣的嘴是念着楼楚恒,眼珠子早就黏在了荣静徽身上,他手上沾了些茶水,他将手心贴在裤腿处擦了擦:“郡主这一局棋走得妙,在下也想来一局,不知——”

    “那宴二公子和楼公子好好切磋吧,方才吃了酒又吹了风,我得找个地方好好静静。”

    宴长鸣的话还没说完,荣静徽就已经起身,要走之意分外明显,宴长鸣还想要挽留:“郡主,不如再来一局,我们也好领略郡主棋艺。”

    “不敢当,就是个臭棋篓子,方才楼大人是故意让着我呢,我怎么好再厚颜留下来,告辞了。”

    荣静徽说完就走,宴长鸣自己一个人对着棋局嘀咕。

    荣静徽侧着薛子英左边走的,她经过时,薛子英张了张嘴,终还是没有说出什么话来,眼睁睁看着她走得渐远。

    晴雪说:“方才三殿下嘱咐奴婢,让您早些回宫。”

    陈明冀大概是要敲打一下荣静徽,叫她收敛好自己,荣静徽便让晴雪去找陈砚清,同左相夫人告了个罪便要启程回宫。

    “哎,郡主公主,可是府上招待不周,怎么玩了片刻就要走?”左相夫人紧紧拉着两位贵人的手,脸上一副痛惜。

    “原本已经打扰夫人多时了,一会儿人都要散了,夫人您要招待客人越发多了还要照顾我们两个,索性我们先走也为您省些后顾之忧了不是。”

    荣静徽提着裙摆下了台阶:“况且我这身子确实不太好,不比贵府上的年轻姑娘有活力,告辞了夫人。”

    她指的是裴锦儿的事。裴锦儿虽然是次女,但是和裴贵妃差上了十岁,是左相夫人老年得女,自小有父母姐姐庇护,养得她是西京城独一无二的娇纵了。

    被捧着长大的孩子难免就会糊涂一些,今日闹了一出,想必左相夫人有所耳闻,她面色飞快闪过一丝尴尬:“我们家那孽女可是冲撞了郡主?这丫头都是我给她娇惯的,怎么养成这样,胆大包天,敢顶撞了郡主,传出去那还了得?”

    陈砚清可没打算帮着裴锦儿说话,她硬挤出笑:“夫人,锦儿也是性情中人,我们可是很佩服,下次赛马的时候再叫着她,我定要赢她一把。”

    左相夫人连忙道:“难得公主不弃,锦儿能得公主的赏识是她的福气。”

    两人上了车马,荣静徽才问:“你告诉书校我们要走了吧。”

    “还说呢,她走的比咱俩还早,她说过两日得护送军士送北疆的布防图去前线,她父亲和北桓伯不是还没回来吗,她正好过去见一见。”

    荣静徽点了点头:“北疆经此一战确实该重新划布防。”

    陈砚清肚子吃多了有些积食,她斜靠在荣静徽怀里,喟叹:“可惜全天下也找不出像神武将军那样对北疆熟若故乡的人了,这城防怎样规划,都是不及前人。”

    此夜,薄雪成冰,寒风被抵御在香门外,华丽的府邸灯火通明。

    上好的稀有紫玉,触手生温,顶级工匠师亲雕的纹路,繁杂的花纹被摁入印泥中,复刻出花样,顾子破双手接过。

    “将它送到表哥手上,越快越好。”

    印泥送出,玉令仍旧完好无损躺在少年手心中,上面还残存着温度与袖中香。

    沈梦泽把玩着,透过光泽似乎还能回忆起荣静徽平淡还带着引诱的目光,她是用一种贪婪的目光盯着玉令,她真的很想要,但是又只能将吃进去的肥肉吐出来,拱手让人。

    沈梦泽冷哼一声,倒是想不出来,荣静徽骨子里竟然是个蛇蝎心肠野心勃勃的女人。她面对自己的时候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和细微的表情都带着引导,期望能打动他,眼睛里带着光亮带着无限生机。

    不知道是哪点戳动了他,沈梦泽笑着摇了摇头,收起了玉令。

    快到年关了,他暗暗想。

    难得放了个好晴天,昭鸾殿中司养的金丝雀大早上在鸟笼中叽叽喳喳叫着,前儿个荣静徽终于将从寿康宫搬到昭鸾殿的那些宝贝一一清点,登记造册入库了。

    那些旧时的宝贝一部分是旧时荣府的物件,荣静徽攒了一大箱子,有荣夫人的珠花手钏,也有荣远的宝剑,被荣静徽擦拭得干干净净,整齐码好在箱中,用黄金小锁锁住,剩下的许多就是在寿康宫积年累月的珠宝金银了,荣静徽选了些看起来比较朴素的分发给下人们。

    下人们得了赏赐自然欢喜,奉承完荣静徽后心情舒畅地各司其职去了。

    荣静徽来到寿康宫门口,正巧碰上了正预备离开的陈明烨。

    不知为何,最近相遇的次数有些频繁。

    他步伐稍快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明显的开心:“敏安妹妹来了,我方才已经向皇祖母请安了,正想去找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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