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玉令
沈梦泽走近，蹲下身子，拿起那块紫玉，端详半天，对陈明冀道：“这就是你要找的，玉令？”
陈明冀拿过来看了半天，点头：“不错，就是此物。”
两人还未有什么动作，听到外面一阵杂音。
“沈梦泽，来人了。”陈明冀倚着门，锐目冷峻，视线紧紧盯着门外的动静，英俊的脸庞上闪过一丝不耐，幽黑的眼珠盯着远处来的一小拨人。
沈梦泽轻轻推开了一扇木窗，裴四海是钓着他们呢。几个家丁打扮的死士，气势汹汹而来。
“你先走，引开他们。”陈明冀道。
沈梦泽轻功出众，拉开小窗纵身一跃，听到有人大喊：“人在那！快追！”
沈梦泽踩过一片飞檐才找到暂时能遮蔽的地方，下意识一摸腰间，心上一咯噔。
糟了，玉令方才还在，现在竟消失的无影无踪。
肯定是掉在哪了。
沈梦泽皱紧了眉头。他正欲返程折回去找一番，听见扮作家丁的死士喊了一句：“郡主殿下。”
沈梦泽顿时停在那里，拨开繁杂的红梅，只看见前几丈远立着几人，荣静徽还在赏满院子的梅花，她叫住那几个家丁：“你们是干什么的，怎么看起来行色匆匆？”
几人面面相觑，终于有一人道：“小人听说后院有些声响，便过去瞧瞧。”
“嗯，那你们便去吧，今日是大席面，可不能有什么乱子才好。”荣静徽浑不在意一挥手。
小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出声问了一句：“小人敢问殿下，刚才有没有看到什么人经过？”
晴雪不耐地说：“这里是靠近后院的地方，能看见什么人？我们郡主在这里赏赏梅花，你们要做什么快去做，别打扰我们郡主好兴致。”
荣静徽带着不高兴的神色看一眼晴雪，晴雪悻悻住口，荣静徽和颜悦色道：“这里有点偏了，确实没看见什么人，你们在找谁？说不定我可以帮上忙。”
听见这话，小厮也不敢再说什么了，连连低头哈腰：“是小人们唐突郡主，郡主恕罪，小人们这就退下了。”
人走得远了，荣静徽才一笑：“没人了，晴雪，这地方实在是太偏了又靠近后院，咱们也不宜待太久，回了吧。”
晴雪一低头，便扶她：“是。”
“站住。”
荣静徽才转过去，听到有人在花丛中唤了一声。
她惊讶地转过身，看到重重叠叠红梅花枝中走出一个红衣少年，红色耀眼，少年高大挺拔与红色极为相称，她莞尔一笑，隔着远远的石子路行了一个素手礼。
沈梦泽打量一圈荣静徽，道：“荣静徽，又是你。”
荣静徽说：“前面的席面已经散了，现在所有人都要往花园这边观赏红梅，世子殿下早早离席是已经迫不及待赏花吗。”
沈梦泽看她，轻轻一笑：“没错，不过本殿现在觉得这花也没什么看劲，郡主如花似玉，本殿不如好好赏赏你。”
“方才席间我以为世子赏够了的。”荣静徽捧着汤婆，笑容渐浓，“就算是意犹未尽也不能再这里耽误时间了，敏安告辞。”
说完荣静徽便要着急走，沈梦泽狠狠盯着她手腕，轻喝道：“站住。”
这声音吓了荣静徽一跳，她道：“世子殿下还有何事？”
她心思一转，讪讪开口：“殿下还是因为上次敏安冒犯的事情而生气吗，我已经道过歉了，殿下要是还耿耿于怀不妨直接告诉我。”
沈梦泽不擅长和人逢场作戏，看见荣静徽这份做派心底抗拒极了，沈梦泽走近几步，好好看着荣静徽，他清冷的声音吐出一句：
“你少装，是想让我提一提你和李恪的那些恩怨？”
晴雪心猛的一提，连忙看看四下是否无人，还好，这片静谧的梅园暂无人过来。
沈梦泽渐渐收敛起笑容，神色正经，薄唇一掀：“李恪，皇城司指挥副使，家中还有一儿一妻，如今都是黄泉路上的亡魂，听说官家还没有下株连九族的旨意，他们李家都在外遇到亡命之徒不幸被一刀毙命了，我说这些你熟悉吗。”
荣静徽维持的笑意一朝破功，不禁寒意升起，指甲深深扎入肉中，她眼中含笑，笑意未达眼底，她微微低头，有些怯意地轻声细语：“我怎么会知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沈梦泽步步逼近，荣静徽身后是一堵石墙，石墙上长满了一层厚厚的苔藓，周围花树成片，几乎掩盖了他们的身影，显得周围格外安静无垠，沈梦泽将她堵在墙角，直到她避无可避才满意道：“没关系？你之前还将人开膛破肚了吗，目不转睛看他痛苦而死，要不是血海深仇，还真不敢相信是你这样娇小柔弱的小姑娘做的。”
晴雪霏雨一急，这人一看就不是善茬，捉住了她们郡主小辫子，难不成要去官家面前揭发她们？
“你们先下去。”荣静徽对晴雪二人道。
晴雪霏雨瞬间了然，退出去在梅园门口守着。
“你都知道什么？”荣静徽目光骤狠，眼神像条怨毒的毒蛇，要将对方杀死，“你是怎么知道的，你来找我是想和我谈条件？”
她看得出来，沈梦泽狡诈聪慧，想要浑水摸鱼搪塞过去是不可能了，她得尽力挽回，但愿此人没有那么难缠。
“本世子什么都不知道，但是郡主须知，宫内的羽林军有一半是沈家军，没有什么能逃得过我眼睛。”
荣静徽指尖有些颤抖，她将手缩在袖子里，极力保持平静。
沈梦泽还在往下说：“你是真的想置他于死地，荣静徽，他和你有仇？”
沈梦泽心中还有几分鄙夷，这丫头看起来是个端丽方正的，怎么肚子里净憋的坏水。普通的家宅大院里，只有那些姨娘庶女古怪心思千回百转，弯弯绕绕，怎得一个大将军的女儿净会使一些阴损歹毒的法子。他本来就是直爽性子的人，家里人口简单，可从来没见过哪个女子和她一般手段肮脏阴暗。
她扬了扬眉，无所畏惧看着他，大言不惭道：“并不是我想要他的命，世子殿下，刑部已经结案了，证据很完整，是他勾结匈奴，卖国在先，也是他贪赃枉法引官家震怒，他自己也招了供，他的罪恶天下人人得以诛之，他的死亡，不知道让多少受他迫害的人拍手称快。”
她稍微向前一步，压低了声音：“在官家眼中，这才是事实，世子殿下明白吗。”
所有关于她参与过的物件都已经被尽数毁去，沈梦泽空口套白狼也想套她的话？荣静徽可着实不是吓大的。
沈梦泽早已猜到她会抵赖，他在军营里呆了十年多，练就了一身匪气，他抱胸半弯下腰注视她一双琥珀色的浅瞳，有些戏谑：
“你当真冰雪聪明，算你手脚快，下次你可没有这样好的运气。”沈梦泽目光深深，像一股极强的旋涡，稍有不慎便会被拉扯其中。
荣静徽眼睛清清亮亮看着她，纤细的肩上披着云狐披风，她身板瘦却不显弱，可能是有傅熹这么个好友督促，从小没习过武，但是强身健体的身法还是练了几本，整个人像一棵小白杨，身子挺直地站在风中。
沈梦泽见过千篇一律的西京姑娘，打扮的差不多，神情面貌或清冷或娇羞，可眼前这位，身上已经背负了人命账，显得面孔格外刺目些。
杀人不眨眼啊，这女的。
沈梦泽定定看着她，眸瞳深不可测：“郡主，容我多嘴一句，皇宫与前朝密不可分同为一体，牵一发而动全身，看似神不知鬼不觉抹去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实则也会影响他人布局，小心引火烧身，以后也莫要自作聪明，再有下次，本世子可不会袖手旁观。”
沈梦泽毫不留情地威胁，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荣静徽，企图从她的眼神里窥探出安分守己的意味。
这一场浑水，来趟的人越来越多了。
荣静徽淡然一笑：“多谢殿下教诲。”
沈梦泽知道这丫头没往心里去，心思一转，转眼间，脸上乌云密布，阴暗可怕：“你杀人的方式也忒狠了，不怕晚上做噩梦？以后杀人前可掂量掂量今日的情形，若是哪一天敢爬到我头上，有歪心思敢杀我的人，我一定会叫你后悔，千万要将我说的话当真。”
荣静徽被他这幅样子弄得不明所以，但还是应下：“君之所思便是吾之所愿，我们都不会希望今天的事情被他人知道对吗。”
荣静徽小心说：“我们一起保密好吗。”
沈梦泽心思一转，道：“你方才那么巧合就在这里堵到了那群小厮，不会是故意为了和我偶遇？”
荣静徽哑口无言，她是听说沈梦泽和陈明冀往后院方向而来，肯定不是做了什么光彩的事。裴锦儿总是带着张望的目光盯着那一条小路，再仔细一想，这个位置应该是从后院到前院最僻静的位置，她抱着试一试的心思来的。
就算今天见不到沈梦泽，她迟早也要主动找上门。
她讥讽道：“怎么，世子当时去刑部大牢，不也是想等到我吗，你在那个时候就怀疑是我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