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餐厅
天气放晴，程以静的心情也跟着好转。
没有风的午后，她会把画架搬到二楼的露台上，一边晒太阳一边画画，日子过得好不惬意。
那天之后，关途没再过来。
起初程以静心里还有些失落，想起那几天两人的相处，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就像这些年来经常做的那些梦，他来了，又走了。
没留下一片云彩。
这天，程以静正在画画，陆教授给她打了个电话，说文联打算办一个以新年为主题的画展，由他主持策划，想邀请她参加。
“你要是有空的话就画几幅给我，喜气一点的，也不是很专业的画展，画得通俗易懂就可以了，别阳春白雪曲高和寡！”
程以静从很小就对画画表现出极大的热情，三岁被薛桐送去兴趣班开始学画。
后来跟着外公外婆生活，外公是瞿安大学经济系教授，外婆是音乐系教授。
他们住在映雪园，那是瞿安大学的教职工宿舍，里面住了很多瞿安大学的教授。
近水楼台先得月，外公就带她去拜陆南海为师。
陆南海是瞿安大学美术系教授，也是国内数一数二的油画大师。
程以静12岁开始跟着陆南海学油画，后来读了瞿安大学，选的也是油画专业，主攻现代油画，尤其喜欢印象派。
本科毕业后，陆南海推荐她去法国留学，可是外公外婆年纪大了，她舍不得离开他们，所以才没去成。
毕业后，程以静会接一些工作，画点插画、漫画之类的，但她从没放弃油画。
平时要是有什么作品，她都会第一时间发给陆教授看，还经常去向他请教。
陆教授也很赏识她，会邀请她参加各种画展和沙龙，给她展示才华的机会。
“你很有天赋，只要好好努力将来一定可以成名，我看好你！”
这是陆教授的原话。
对于名利，程以静从来都不奢求。
画画就是她的生命，给了她无穷的乐趣，至于能不能成名，能不能赚大钱，她压根就不在乎。
可是，内心深处还是有那么一点小私心的。
看到自己的画能被人喜欢，受人肯定，她也会高兴。
接到电话后，程以静就开始筹备。
这段时间都在画儿童绘本，很久没画油画了，去画室清点了一下，发现缺了几样颜料，画布也快用完了，刮刀也要多买几把。
得找个时间添置一下。
她有固定去的绘画用品店，在市中心，从城东新区过去要半个多小时，还是在不堵车的情况下。
想到好久没去市区逛了，她特意提前出发，打算先找个地方大快朵颐一顿，吃完饭再去办正事。
正好，绘画用品店附近有个大商场，她就去了那里。
路上，她提前用app查了餐厅，选了家评分最高的，在网上取了号。
餐厅叫“蓝房子”。
据说是一家艺术餐厅，装修雅致，氛围也很好，很多名人去过，唯一的缺点就是贵。
程以静不是那种会乱花钱的人，吃穿用度以舒适为主，更不会去追求那些名牌。
之所以想去那家餐厅，是因为有网友留言说餐厅里有一幅高凡的画。
高凡是国际知名的油画画家，法籍华人，他的油画糅合了很多东方元素，神秘，热烈，在欧洲很受追捧。
据说，前段时间一幅他早年的画作在法国拍出了三百万欧元的天价。
程以静很想去看看餐厅那幅画，到底是不是高凡的真迹？
因为提前取了号，到了那边也不用排队，直接就进去了。
进去后，她直奔那幅画，看了下，果然是赝品。
可能是餐厅的宣传方式吧，说不定留言的人压根就是个托儿！
因为是预料之中，程以静也没特别失望，还站在那边欣赏了一下。
虽然不是真迹，不过仿得还不错，掌握了高凡的画风，技巧娴熟，线条流畅。
画里是一个风景优美的湖，雪山，树木，飞鸟，湖边还有一座小木屋，看着让人心旷神怡。
大概是阿尔卑斯山那一带的风景。
在服务员的带领下，程以静入了座，看了下菜单，也不知道吃什么，就随便点了份猪排。
结果服务员热情推荐，“今天我们西冷牛排做特价，原价399，现在只要199，很划算的，还有这个鹅肝酱，法国进口的，很好吃，您要不要试试？”
程以静只得道，“不好意思，我不敢吃牛肉，也不敢吃鹅肝酱。”
服务员眼神怪异，估计是觉得她消费不起又不好意思直接拒绝，只得收了菜单，努力挤出八颗牙的微笑。
“好，那您稍等一下，我这就去帮您安排。”
等待的时间有些无聊，程以静就拿出手机和程立聊微信。
程立比她小了整整五岁，正在读高三，昨天月考成绩出来了，他考了年段第一。
程以静很高兴，直接发了一千块过去。
程立一直没收。
过了二十四小时，刚刚钱给退回来了。
程以静给程立发了条短信。
【怎么不收？要给你姐省钱啊？】
几分钟后，程立回了过来。
【一千块太少了，我不要】
【撇嘴嫌弃jpg】
程以静：【那你想要多少？】
程立：【一百万】
程以静发个了敲头的表情：【想得美！】
程立：【生气jpg】
【小气鬼】
【我受伤了】
【再也不爱你了】
【我还是不是你亲弟弟】
聊得正嗨，旁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程以静收了手机，抬头，只见关途和几个人走了进来。
男人身材颀长，穿着裁剪合体的西装，戴着金丝边眼镜，步伐稳健，举手投足之间透着矜贵。
那一刻，程以静眼里只看到他，压根就没别人。
而外人第一眼看到的却是站在关途身边的杜映雪。
所以，刚刚才会引起那一阵小小的骚动。
杜映雪穿着休闲风的白色卫衣，浅蓝色牛仔裤，戴着藕粉色鸭舌帽，口罩和墨镜都摘下来了，露出一张白皙小巧的脸。
她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眉眼弯弯，亲切甜美。
服务员争着过去和她合影。
她很有耐性，一直微笑着，还一个个给他们签名，说话的时候声音轻轻的，很好听。
看着赏心悦目。
除了她和关途，另外还有一男一女，四个人在离程以静不远的位置入座。
关途并没看到程以静。
程以静也没打算过去和他打招呼，低头切着盘子里的猪排，耳朵却竖了起来，努力捕捉那边的声音。
餐厅里放着轻柔的音乐，客人素质都很高，说话轻声细语，也没人大声喧哗。
所以，除了杯盘撞击时清脆的轻响，她什么都听不到。
关途和那几个人看起来挺熟，也不知道在聊什么，神态很放松，脸上是程以静未曾见过的笑容。
杜映雪坐在关途对面，也是笑容灿烂，眼神温柔。
阳光从落地窗照进来，洒在她脸上，把她的脸晕染得异常娇艳。
程以静突然想起很多年以前，在瞿安大学的校园里，关途和杜映雪肩并肩走在图书馆旁边的林荫道上。
那时候，杜映雪脸上也是这样的笑容。
那段时间，关途和杜映雪经常结伴出现，总是有说有笑。
虽然有时候也会有别的同学和他们一起，可在外人眼中，那些同学都是多余的路人甲乙丙丁。
大家眼里只有关途和杜映雪这对“金童玉女”。
学校里都在传，说关途和杜映雪在一起了，两人还被评为瞿安大学颜值最高的情侣，学校论坛里有他们一起在图书馆自习的照片。
那时候，程以静还在读初中。
映雪园就在瞿安大学里面，可以上校园网，程以静就注册了个账号，偷偷去逛瞿安大学的论坛。
所以，她早就知道杜映雪和关途关系很好。
忘了告诉服务员不要浇胡椒酱，端上来的时候，猪排上面已经盖了挺厚一层胡椒。
程以静不喜欢吃胡椒，用勺子把胡椒拨到旁边。
可还是有一股胡椒的味道，很难吃。
胡乱吃了几口，程以静就买单离开。
临走前偷偷回头看了一眼，关途正在和杜映雪说着什么，一边说，一边给她倒水。
两人的头靠得很近。
从始至终，关途都没发现程以静。
这么多年，程以静早就习惯了当透明人。
可走出餐厅的事时候，心里还是有些酸涩。
那时候，关途还不认识她，从没把目光放在她身上也很正常，情有可原。
可现在，她已经是他的妻子，不再是陌生人。
为什么他还是没有注意到她？
被人忽略的感觉，从来都不好受。
画具店和商场只隔了一条街，吃完饭程以静就走路过去。
老板是个六十几岁的老头，年轻时在工厂里打工出了意外，左手残疾，视力也不大好，为人却很热情。
十几年来，程以静一直在这里买画具。
从五六岁的小女孩，到亭亭玉立的少女，可以说，老板是看着她长大的。
见到她，老板很高兴，两人闲聊了几句。
买好画具，程以静就走了，一大堆东西提不动，就上滴滴叫了辆快车。
回桃源华庭的路上，她拿出手机刷新闻。
然后，就看到杜映雪和关途去餐厅吃饭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