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夫妻
关途回到桃源华庭的时候，程以静正坐在地毯上画画，腿从茶几下面伸出来，也没穿袜子，就这样光着脚。
脚背白皙如玉。
从小唐竹清管得严，食不言，寝不语，笑不露齿。
不能软趴趴窝在沙发上，不能嘻嘻哈哈大呼小叫，不能披头散发衣冠不整，不能熬夜不能睡懒觉……
总之就是各种规矩，多如牛毛。
和关途结婚后，程以静终于脱离唐竹清的管束，想睡到几点就睡到几点，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再也不用担心被人训斥。
这是意料之外的收获。
从小她就喜欢打赤脚。
可是每次看到她不穿拖鞋，唐竹清就要唠叨，说地板很脏，又怕她着凉生病，啰嗦个没完。
搬到桃源华庭后，程以静自由了。
整个夏天，她都光着脚满屋子跑，也没人管。
看到关途回来，程以静有些意外，赶紧从地上爬起来。
——额，这男人怎么又来了？！
一个人自在惯了，他回来，程以静还有些不自在，虽然内心深处是希望他回来的。
可是这半年来，两人相处的模式就像陌生人一样，关途突然连着几天过来，她心里有些慌。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或者，昨天晚上关老爷子和他说了什么？
说她是程乾的女儿，不能冷落她，要好好照顾她之类的？
关途脱了鞋走进餐厅，脱下外套，看到茶几上放着奶茶和薯条，他蹙了蹙眉，“晚饭吃了吗？”
看到他眸底闪过一丝嫌恶，程以静顿时有些心虚，“……吃了。”
“就吃这个？”
那语气，和唐竹清一模一样，就差没说它们是垃圾食品了。
程以静咬了下下唇，“……还有汉堡。”
汉堡刚刚已经吃完了，只剩半包薯条，奶茶是冰的，她不敢喝太多，也剩了大半杯。
闻言，关途脸色有些不好看。
不过，他也没说什么，撸起袖子走进厨房。
“我要煮面，你吃不吃？”
程以静其实是不想吃的，那么大一个汉堡吃下去肚子已经饱了。
想了想，她还是应了句，“哦，那我就吃一小碗吧。”
关途居然会做饭，程以静还挺意外。
这男人是关家大少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那种，怎么可能会做饭？
可是，看他动作娴熟，三两下就切好菜。
热锅，倒油，开水，下面，所有动作一气呵成，一看就是进过厨房的。
程以静看得目瞪口呆。
冰箱里塞了很多东西，酸奶，面包，面膜，还有奇奇怪怪的瓶瓶罐罐，看样子是化妆品。
关途第一次知道，原来女生的化妆品是要放冰箱的。
找了下，只找到几颗有些发蔫的西红柿，还有鸡蛋。
没有面。
关途微微叹了一口气，这姑娘，平时在家都吃些什么？！
“有面吗？”
程以静收回目光，指了指他头顶的橱柜，“那边有方便面。”
打开柜门，果然一大堆方便面，而且都是桶装的，吃完直接扔，连碗都不用洗。
这样的生活，他在美国过了两年。
那时候，他也差不多她这个年纪，身体经得起各种折腾，现在不行了，只要不好好吃饭胃就会抗议。
呵呵，等到了他这个年纪她就会知道。
没什么食材，关途简单做了份西红柿鸡蛋面，做好后盛了一碗放在她面前。
程以静乖乖坐在那边，很快就把汤喝完，面却没怎么吃。
关途抬眸，瞥了她一眼，“不好吃？”
“不是，很好吃的！”程以静赶紧夹了一筷子面放进口中，声音含含糊糊道，“是我自己……不怎么喜欢吃面……”
关途：“……”
她从小挑食，很多东西都不吃，唐竹清没少说她，可是也拿她没辙。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总不能强迫她吃吧？
两人面对面坐着，都没怎么说话。
程以静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碗里的面，也不好意思先离席，更不好意思一直看他。
只得低着头假装吃面。
气氛有些尴尬。
也不知过了多久，关途才又开口，“还不喜欢吃什么？”
“……啊？”
“就是除了面，还有什么不喜欢吃的？”
“哦。”程以静这才明白他是在说刚才的话题，捏着筷子想了好几秒钟。
额，太多了，一时半会也说不上来！
“就味道比较奇怪的东西吧，比如葱姜蒜之类的，还有牛肉，羊肉，兔肉，大肠，猪心，猪肝，猪舌头……”
说了几样，看到关途的眉头微微蹙了下，程以静没再说下去了，吞了吞口水，“……大概就这些。”
吃完饭，程以静自告奋勇去洗碗，洗到一半，搁在餐桌上的手机响了。
关途帮她拿进厨房。
是编辑打来的，程以静不敢怠慢，让关途帮她接一下。
关途按了通话键，把手机递给她。
手上都是泡沫，程以静只能侧着头把，把手机夹在肩膀上。
“喂，赵姐，怎么样？我那样画可不可以？”
中午她把第一个小故事的初稿画好了，发给赵洁。
赵洁那会儿正在开会，没空帮她看，开完会看了下，到现在才给她回。
“画得挺好，尤其是那只猫，活灵活现，可爱极了，孩子们一定会喜欢。”
程以静听了，心里美滋滋的。
“那我就按这个形象画啦？”
“嗯，就这样画吧！”赵洁笑道，“晚上我拿给我女儿看看，听听她的意见，有什么要修改的地方明天再和你说。”
两人又聊了下细节，讲了大概十来分钟。
挂完电话，程以静才发现关途一直站在她身边，因为……
刚刚她把他的手和手机一起夹住了！
关途也没抗议，就那样静静站在旁边帮她拿手机。
两人靠得很近，他的手背就贴着她的耳朵，温暖的呼吸从头顶笼罩而来。
程以静感觉周身都是他的气息。
刚才只顾着聊天，并未察觉，这会儿突然意识过来，程以静耳根一下子就红了，脸颊滚烫。
关途却没什么异样，很平静地帮她收好手机，转身出了厨房。
程以静把碗放到水龙头下慢慢冲洗，又慢条斯理地擦了下手，这才往客厅去。
进了客厅，看到关途坐在那里。
电视上播着财经新闻，他却没怎么看，身子闲闲地靠在沙发上，手里拿着她的画稿。
画画之前，她都会把脑中的构思先在纸上勾勒出来，定稿后才用ipad画。
他手里拿着的就是她下午画的草图，凌乱，随意，看着像小孩子的涂鸦。
里面还有几张图，画的是那个误入城堡的骑士。
画骑士时，她脑海中浮现出的是关途的脸……
看到关途正在看她的画稿，程以静急了，也顾不得礼貌，走过去唰一下把画稿抢了过来。
关途正盯着画里的猫看得入神，结果手上一空，程以静已经把画稿抱在胸前。
一双眸子瞪得老大，似乎是生气了，脸还有些红。
“这些还没画好，你不要看！”
关途愣了下，“……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好吧，是他疏忽了，不小心侵入了她的领域，惹得她不高兴了。
结婚前她明明说过婚后互不干涉的！
原本，关途是打算晚上留在这边过夜的，看她精神不错，还能发脾气，感冒估计也好得差不多了！
关途起身，拿起沙发上的外套。
“我有点事先走了，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说完，他就走了。
程以静没有挽留，虽然内心深处是希望他留下来的，可是她有什么立场挽留呢？
毕竟，他们只是名义上的夫妻。
她捏着画稿站在那里，心里有些难受。
大概半分钟后，门“滴”的一声，关途推门进来。
程以静心中一喜，抬头看着他，灯光从头顶照下来，她眼里洒了光。
关途略微抬了抬下巴，“抱歉，手机忘记拿了。”
说着，他迈着大长腿，走到茶几旁边拿起手机。
擦肩而过的时候，程以静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
门再次关上，这次再也没有人进来，几分钟后，院子里传来汽车启动的声音。
程以静三两步跑到窗户旁边，躲在窗帘后面看着他的车子离开。
手紧紧揪着窗帘。
前段时间，雨季带来的那股忧伤，随着天气放晴好不容易才消散，此刻又缓缓爬了上来，充斥着胸口。
很难受。
站在窗户旁边发了一会儿呆，她才慢慢踱回茶几前坐下。
拿出ipad，打开绘画软件，她才蓦地意识到——
刚刚她的反应是不是太过了？
嗯，好像是。
火急火燎地冲过去把他手里的画稿抢走，一点都没礼貌。
很粗暴。
可是，想到以为他的脸为模本画的骑士会被他看见，她当时就急了，压根就没多想，直接就冲过去抢。
是不是因为这样，这男人才会生气？
程以静烦躁地扯了扯头发，把触控笔扔到一边，狠狠捶了下自己的脑袋。
呜呜呜，程以静啊程以静，你怎么这么笨？
好不容易等到他回来，结果你倒好，直接把他给吓跑了！
不过转念一想，又有种因祸得福的感觉。
嗯，算了，误会就误会吧，总比被他发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