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责任
几分钟后，关途总算压下心头那丝燥意，走过去帮她把被子盖好，然后站在床边看着她安静的睡容。
光洁的额头，睫毛长而翘，小巧的鼻，娇嫩的唇瓣，脸上还带着点婴儿肥。
很漂亮。
不过，不是那种让人惊艳的漂亮，而是有些可爱，看起来很舒服，相处起来也很舒服。
是不是因为这样，当初他才会答应和她结婚？
关途还记得那天中午，在家人的安排下，两人约在他公司附近的咖啡厅见面。
那段时间爷爷一直给他安排相亲，他打从心里抵触。
“对方是程乾的女儿，就算你不喜欢人家也要客客气气，千万别得罪程家。”
关老爷子知道他的脾气，一再叮嘱。
到了那边，看到一个稚气未脱的女孩，穿着裸粉色长裙，长发很随意地披散下来，挺着身子坐得笔直。
来之前看过资料，知道她刚刚大学毕业，21岁，眼前的女孩却有些瘦小，看起来跟高中生似的。
关途怀疑自己弄错了。
结果，这稚气未脱的女孩却语出惊人，一开口就说要和他“假结婚”。
关途哑然失笑，几分钟之前的坏心情也一扫而光。
——这小姑娘莫不是以为结婚就像过家家，想结就结，想离就离？
可最后他还是答应了，不是因为她是程乾的女儿。
而是因为，他被她眼里的纯真打动了。
他很清楚自己没有选择婚姻的权利，一切都要以家族利益为重，既然这样，不如选一个听话的。
比起那些机关算尽的富家千金，眼前这个纯真得近乎透明的女孩，似乎更好相处。
梦里，程以静终于被人从狭小的车厢里解救出来，她不知道救她的人是谁，只知道有一个温暖的怀抱。
给了她极大的安全感。
入秋以来一直困扰着她的不安消失了，这一觉，她睡得很沉。
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起初，她并没发觉有什么异样，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她才蓦地意识到她是在自己的房间。
昨天晚上，她明明是在客厅画画的啊，怎么醒来就在房间了？
难道是困得不行，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回房的？
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她撑着身子从床上爬起来。
头有些痛，脑袋晕沉沉的，四肢酸软。
洗漱完下楼，客厅里空无一人，阳光从窗外照进来，铺在地板上，温暖而明亮。
看着阳光普照的大地，程以静心情大好。
嗯，看样子雨季是要过去了！
正打算去厨房找点东西填一下肚子，玄关的门被人推开，关途拎着外卖盒从外面进来。
程以静直接僵在那里。
这别墅平时只有她一个人住，也没外人，她习惯穿家居服，方便舒服。
此刻，她身上只套了件长袖睡裙，半厚不薄的那种，里面也没穿内|衣，头发有些乱，满脸倦容。
想到自己居然这副模样站在关途面前，程以静脸颊微烫，连忙转过身去背对他。
关途并没察觉她的尴尬，看她脸很红，还有些担心，“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嗯。”
程以静硬着头皮点头，脚步悄悄往楼梯方向移，“不好意思，我先上去换件衣服……”
结果心里一急，脚步就乱了，不小心绊到地毯的边缘，差一点就摔倒。
幸好，关途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她。
昨天晚上，关途很晚才回房，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莫名觉得烦躁。
天刚亮他就醒了，换了衣服出去跑步。
跑完步，他顺便去小区门口买了份早餐，此刻，身上穿着身运动服，有些薄。
情急之下他也没多想，直接将程以静拉进怀中，结果，胸口轻轻撞了一下，一团柔|软。
两人就这样面对面贴在一起，只隔了层薄薄的布料。
怀里的女孩脸颊通红。
关途愣了下，几秒钟后才回过神来，伸手将她扶好，“小心点。”
脸色倒是没什么异样，声音却有些哑。
程以静红着脸往后退几步，“谢谢。”
声音低如蚊蚋。
回到房间后，一颗心还扑通扑通狂跳，感觉下一秒就要从喉咙蹦出来，脸颊滚烫。
慢条斯理地换好衣服，她才收拾表情下楼。
关途已经把打包回来的早餐摆好，正坐在餐桌旁边剥鸡蛋。
听到动静，他掀起眼皮看了程以静一眼，“过来吃早餐。”
程以静还有些尴尬，慢吞吞蹭过去，在他面前坐好，也不敢抬头看他，低着头吃饭。
看她这副模样，关途脑中倏地浮现出刚才那一幕，还有那柔|软的触感。
嘴角控制不住地弯了弯，嗯，小姑娘脸皮还挺薄！
吃过早饭，关途拿了把体温枪过来帮她量体温。
程以静乖乖坐在沙发上，眼睛却盯着那把崭新的体温枪。
她记得家里没有这个东西的。
犹豫了几秒钟，她还是开口，“这体温枪哪里来的？”
“买的。”
“这么早药店有开吗？”
“昨天晚上买的！”
额，不会吧，这男人大半夜出去买体温枪了？
程以静有些感动，忍不住抬头看他。
估计是昨天晚上睡得不怎么好，他脸色看起来有些憔悴，下巴上隐约可以看到青色的胡茬，再往下是修长的脖子。
圆润的喉结几不可察地滚了一下。
程以静吞了吞口水，突然就不敢看他了，别过脸去，眼神在空中乱晃。
三十六度八。
看着小屏幕上显示的温度，关途松了一口气，把体温枪放进医药箱，“头还晕吗？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不要！”
关途也没坚持，把药箱放回架子上，“那你在家好好休息，外面降温了，不要到处乱跑。”
交代完，他就上楼换衣服。
约摸十分钟后，他西装革履地下来，脸洗过了，憔悴的神色一扫而光，整个人看起来神采奕奕。
程以静把他送到门口，看着他换鞋，“……昨晚上谢谢你啊。”
“不客气。”他抬眸瞥了她一眼，声音清淡，“在法律上我们是夫妻，照顾你是我的责任。”
责任。
短短两个字，瞬间拉开了彼此的距离，也将程以静拉回现实。
是的，她只是他的“责任”，类似于包袱一样的东西。
可天知道，她有多么讨厌“责任”两个字！
薛桐过世后，她就跟着薛礼和唐竹清生活，老人家都很疼她，她却总是觉得自己是他们的负担。
别人这把年纪都已经在享儿女的福了，外公外婆却要接送她上下学，要带她去上补习班，要去参加家长会，无时无刻不担心她的安危。
邻居看到她都要唠叨，“你外公外婆年纪这么大了还要抚养你，你要乖一点，不能给他们添麻烦。”
外公外婆的学生来家里拜访，也会让她乖一点，“……要听话哦，别淘气，别让教授们担心！”
所有人都认为她是一种会给人“添麻烦”的生物，总是要让人担心。
明明她那么乖！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那些话像一粒粒种子，在她心里扎了根，长成一片荆棘。
会扎人。
关途走后，程以静才想起一件事，便拿出手机给关途发了条短信。
【我生病的事不要告诉我外公外婆。】
发过去后，那边许久都没回。
程以静知道他很忙，平时也很少看微信，想了想，还是决定直接打电话。
响了好几声，那边才接起来，声音低低的，“喂？”
程以静愣了下，“……不好意思，你在忙吗？”
“在开会。”
“啊，既然这样那你先去忙吧，我待会儿再给你打……”
“什么事你说。”
那边略微提高了声音，言简意赅，却带了丝不容辩驳的味道。
程以静舔了舔下牙槽，“那个，就是想说……我生病的事，你可不可以不要告诉我外公外婆？我外婆很烦人的，要是知道我生病，她又要跑过来……”
“好。”没等她说完，那边便应道，“我知道了。”
和平时比起来，他的声音有些严肃，却铿锵有力，透着丝干脆利落的果断，很好听。
程以静莞尔，“好，那你去忙吧，谢谢。”
挂了电话后，发现底下的人都看着他。
关途有些不自在，轻咳了声，“抱歉，刚刚你说什么我没听到，麻烦你再说一遍。”
又是那副公事公办的表情。
会议室里恢复了声音，幻灯片一张张闪过。
助理低着头面无表情地记录，心里却暗暗讶异——
公司规定开会的时候不能接电话，老板一直身体力行，今天怎么破例了？
更让助理讶异的是今天老板居然按时下班！
老板按时下班，自己也能按时下班，高铭很高兴，赶紧去地下车库把车开上来。
离开公司后，他也没多问，直接去盛世豪景，关途却说要去桃源华庭。
高铭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关总，您是说城东的那个桃源华庭？”
“嗯。”
高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