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5章 乡间虎，刘莽刘老爷
周念祖算是一个心细的家伙。
先把小采芹沾了经血的衣物冲了冲，又烧了壶开水，搁在洋瓷盆里给泡上了。
家里是有胰子的，只是周太太都省着用，念祖呢，也不好结结实实的打上一遍，在浸血的地方多蹭了两下，涮干净后，把胰子放回了原处。
胰子不好可劲使唤，可染坊里头，火碱有的是。
丢两块到水里，周念祖又进到厨房里开始忙活。
起锅烧水，冲一碗红糖鸡蛋羹给小采芹喝。
这一番操作下来，可是把采芹妹子感动的不轻。
心里边总想跟小五哥说说话，可小五哥却不作停留。
一再敦促自己喝完了羹，躺着好好休息。
约莫有个半拉多钟头吧。
只觉得身子舒缓了许多的小采芹，端起空碗匙不疾不徐的走到了院里。
四下找了找，不见小五哥的踪影。
秀眉不由微微一拧，揣着狐疑来到了厨屋。
刚挑开帘子，迎面就瞧见了在燥火旁，正为自己烘烤衣裳的五子哥的背影。
小采芹心里一揪，忙唤了一声：
“五子哥。”
周念祖循声回首：
“你咋起来了？碗放下，快来火边烤烤。”
“嗯。”小采芹听话的走到了灶台上，又道：
“哥，我来吧，你歇一歇。”
“没事，趟过水的棉裤有点沉，你就别下力气了。”
周念祖说着，把裤子转了个面，问道道：
“还疼不？”
“好多了，谢谢五子哥。”小采芹羞涩道。
“这有啥好谢的，都是一家人。”周念祖大大咧咧道：
“对了妹子，你那亵裤我给搭在水房炉子绳上了，估摸再有一会儿就能烘个差不离。”
“知道了！”
小采芹带着些许怨怪的口吻，嗔了周念祖一句，顺势也把自己的棉裤夺了过来。
周念祖愣了一下子，尴尬的挤出了一丝笑容。
小采芹见状却是说道：
“哥，以后不准你碰这些东西了，说不好就会把你的运气给压低的！”
周念祖恍然大悟，笑道：
“嘿嘿，没啥大不了的，哥压根就不信那些个玩意。”
“你不信，我信！反正不许你再这样了。”
灶底火苗映在小采芹倔强的脸上，蓦然间光彩照人。
周念祖却是回道：
“哥还会不会这样，不还得看你嘛。”
“十三岁的大姑娘了，都不知道自己要来月事，说出去，可是丢丑。”
小采芹一时语塞，跟着急道：
“那我不也是第二遭麽，咱娘也没跟我多说过啥，让我记下的日子，我也给忘到脑后了”
“这回记住了吧？”周念祖挑眉打趣。
“嗯，记住了，每月初九”小采芹默默地记在了心上。
周念祖摸了摸采芹妹妹的脑袋瓜，爱惜道：
“傻妹子。”
“得，你要想自己烤，就在这烤吧。”
“哥那大裤衩子，还在水里头泡着呢。”
小采芹下意识的跟了句：
“你别忙了哥，放那我洗。”
只是话一出口，就觉得不是很妥当。
似这般贴身的东西，印象里，都是媳妇儿给自家汉子洗的才是
周念祖嘴巴一咧，说道：
“这回就算了，你不便沾水。”
“下回吧，下回从里到外，都给哥洗上一遍。”
“多擦点胰子，咱也整得跟妹子一样，香喷喷的。”
周念祖掀帘走了，小采芹霞飞双颊。
后晌临近四点钟的时候，周太太跟周掌柜前后脚的回来的。
俩人的面色，都不是很好。
周太太提着一口气，抱着冻豆腐进了厨屋，准备张罗晚饭。
周掌柜垂着眉头，摸出烟袋杆，可着劲的在东厢房里，吞云吐雾。
周念祖和小采芹，尚在染织间里，拿着染料棍，在地上 写写涂涂。
左边是一幅画，画得不怎么地，不过一眼倒是能看出是个女娃娃，脑后的大辫子很是醒目。
右边划拉五个字，哥哥和妹妹，歪歪扭扭的。
“五子哥，你这画了个啥呀？真丑。”
“丑嘛？我倒是觉着挺好的，你看这又粗又长的大辫子，像不像你？”
“画得我？不行不行，重画！”周采芹伸出小脚丫，直接把周念祖的大作，给抹干净了。
“嘘~”
突然间，周念祖听到了两声磕烟袋的动静，忙道：
“咱爹应该回来了，走，过去瞅瞅。”
二人来到院里，就见厨屋和东厢房里都点着灯。
“爹，娘！你们回来啦！”
小采芹跟百灵鸟一样，跑进了厨房。
周念祖并没有跟着，反是朝着书房走了过去。
看着周掌柜的烟锅子空了，蹲下身给装了一袋。
“爹？是不是遇着啥难事了？看着您脸色不太好。”
周掌柜翻了翻眼皮，没急着说话，只是把烟锅子点燃小抽了一口，方才道：
“刘老爷要过双喜，给咱家递了张帖子。”
“刘老爷？就儿子在外头做官那个干吧小老头？爹，双喜是啥意思？”周念祖有点听不懂乡间的俗语。
周掌柜的叹气声，似乎从没有断过一样，回道：
“唉，后天是刘莽的六十大寿。”
“同一天里，姓刘的又纳了个三房”
周念祖直听得双目圆睁！
他奶奶的
半截身子已经入了土的老东西，居然还有精神头讨三房？
这姓刘的玩的真花！
没得说！
妖爷指定得学习这老东西的大无畏精神！
活到老，耍到老！
只是姓刘的贺双喜，周掌柜的愁啥？
难不成是礼钱？
两好合成一好，照理说，应该上一份礼就行了。
莫不是周掌柜想着刘老爷的儿子是个官儿
有心备双份礼，却是又舍不得出多余的大洋？
周念祖一时有些摸不准周掌柜的脉络，也不好跟着瞎出主意，只得试探道：
“爹，既然姓刘的把帖子下给咱了，不去多半不太好。”
“不过您要是不想出面，等到后天，我跟寿亭走一遭就是。”
“您放心，肯定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周掌柜不言语，唯有叹息声依旧。
就在周念祖心头无措时，身后响起了小采芹的声音：
“五子哥，后天是咱爷爷的忌辰。”
周念祖赫然转身，望着门外的周太太和小采芹，盘踞在心间的云雾顿时四散开来。
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