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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完结篇·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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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磊全部都交代了。

    集资的作用,集资的时间,集资的目的,还有与邹鹏之间的交易。虽说他交代得出乎意料的快,但交代的内容与他们所侦查无异。

    钟观尧独自进入审讯室。

    对方有些疲惫,看到一身警服的人走进来很不耐烦地抬了下眼,后又迅速定格在他身上,神情木然。

    “看你这样子,应该是认识我了。”钟观尧靠坐在桌板边。

    于磊不应,垂下头。

    “集资的事儿说完了,那就来说说六年前吧。”他不慌不忙地开口,“程序员,计算机天才,8岁在topcoder[1]算法比赛中获得第四名,12岁破了智能围棋。这么聪明,国安局没给你抛橄榄枝吗?”

    “我进不了。”他哑着嗓子说,“我爸是死刑犯,国家会要我这种人?”

    于磊自嘲地笑了笑。

    “不去试试怎么知道呢。”钟观尧像是在和老朋友聊天似的,姿态与神情都颇为放松,“你这种天才流放才最可怕,不要你也会把你监视起来。

    “而在这种情况下,你还能入侵我的电子设备且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查了这么多年都没能查到你身上。”

    钟观尧深吸一口气,“某种角度来说,我挺佩服你的。”

    “我也挺佩服你的。”于磊有来必还,“黑客那么多,你怎么就认定是我?”

    他是个聪明人,知道这时候说假话也没什么意义。

    “你入股了连安的借贷品牌,而该品牌成立时间刚好是去年九月。”钟观尧走近几步,停在他面前,自上而下俯视,“昆山道赛车一事发生之后。”

    于磊脑子转不过弯来:“那又怎么了?”

    钟观尧轻笑一声,踱步回到原位:“除了计算机、程序之外,是不是人家说什么你就做什么啊?

    “你入股的金额整整63万。”他饶有兴趣地歪头看着于磊,“刚好是你当年从我账户里转走的数额。”

    于磊腋下渗出一层汗。

    “我想连安当时应该跟你说的是‘你持股比例不能过大,投个几十万就行’之类的话,这些年你拿着这63万如坐针毡,你知道专案组一直在追查这笔钱的下落,不敢轻举妄动。所以,趁着连安拉你入伙的机会,扔掉这块烫手山芋。”钟观尧又笑了声,“你也是够呆的,拿了泰兴那么多钱,自己添点不是更好吗?”

    于磊没有商业脑子,他只会用最简单粗暴的办法。

    就像小孩子偷了同学的水彩笔,恐惧比兴奋要多,只敢盯着那盒崭新的水彩笔,愣是不敢拿出一根画一笔。逮到送人的机会,就赶紧送出去,一刻也不想耽误。

    “我只是想知道,当年你们为什么要针对我们家,连我社交账号都不放过?”钟观尧猛然想起钱赛天手机里最后的聊天记录,“你用我的号和谁聊过天,还记得吗?”

    “记得,我看你俩聊得很露骨,什么第一次什么亲爱的。”于磊大大方方承认,“你都落魄了,万一以后你还装有钱人去骗人家,那不是害了人家姑娘一辈子吗。所以我就帮你跟她说了一句,让她以后别联系你。反正你也没机会联系她了。”

    钟观尧耳根烧得通红,抄起笔记本扬手朝他去。

    这一下没落下来,到底是忍住了:“我谢你全家啊!”

    他喘口粗气,继续问下一个问题,“去年昆山道赛车,到底是针对谁展开的?或者说,你们是想收集哪家集团的丑闻?”

    他给出一个选项,“帝尊?”

    “不是,谁敢动帝尊。”于磊白他一眼,那眼神充满了嘲笑,“针对的是汪氏集团那个姓展的,他们抢了泰兴的进出口合作项目。也不算抢,就是……对方选择了汪氏。”

    他抬眼扫过钟观尧,又低下头。

    钟观尧准确无误地捕捉到:“还有谁?”

    于磊双手交织在一起,过会儿平摊开在桌板上蹭干汗水。

    “还有骆姗姗。”

    这还挺让钟观尧意外的——之前他一直以为骆姗姗作为组织者,是加害者。

    或许这个受害者的身份,连骆姗姗本人都不知情。

    “当时安排的是让汪氏集团和骆姗姗赛车,后来不知道从哪冒出个人,就钱家死了的那个,嚷嚷着要取消这场比赛。陈美兰他们哪儿同意,说着说着就吵起来了。最后就那个小子替人从军了呗。”

    “替谁?”

    “骆姗姗啊。”于磊疑惑地抬起头,“你不会不知道他从小就喜欢骆姗姗吧?你是不是他们圈里的啊,他们都知道这件事。他们仨是个大三角。”

    钟观尧当然不知道,这群人他一个都不熟:“那展依依,是谁替的?”

    “展依依没上。那个小孩儿说自己跑两轮,替骆姗姗一次,替展依依一次。先替骆姗姗跑的,没跑完就掉下去了。”于磊想起当时的场景还是有些后怕,“真的挺恐怖的,当场就着了。”

    他说得热烈,但钟观尧的心很沉,坠得他累。

    归根到底,还是和骆姗姗有关系,也难怪之前她心虚、逃避。

    不知道钱赛天知道以后,能不能承受得住。

    “为什么要针对骆姗姗?”

    “我哪知道啊,他们集团内部的事儿。不就是争董事长的位置,连安他爹和骆姗姗她爹反目成仇了呗。”

    所以钟观尧恶心生意场,为了钱可以头破血流,可以什么肮脏手段都用尽。

    就像他家当年一样,不过是拿到了其他企业想要的项目;就像污蔑他爸学术造假,不过就是因为他不肯同流合污。

    “最后一个问题。”

    敲击桌边的频率逐渐减慢。

    “从六年前,到去年昆山道赛车,再到现在的非法吸收公共存款。”钟观尧紧紧盯住面前加了手铐的人,“与高宾宸有没有关系?”

    于磊低着头,看不清脸。

    “没有。”而他抬起头时,神色无比坚定,“你扯什么淡呢,这些事哪件他参与了?”

    钟观尧抿嘴笑笑:“你跟他还挺熟。”

    于磊霎时变了脸色,有点狗急跳墙的意味:“查案讲证据,就算我现在说他就是那个幕后黑手,只有口供是无法提起诉讼的。”

    “他倒是给你讲得仔细。”

    于磊不说话了,拒绝与钟观尧交流。

    审讯室外廊窗大开,暮冬吹来的空气出奇新鲜,风啸远远近近,复归于宁静。

    -

    钟教授的事终于得到官方澄清,钱赛天瘫软在柔软的大床上。

    “你说你为什么不把你受欺负的事告诉钟观尧呢?让他帮你报仇啊!”梅曦脸上贴着面膜,说话时含混不清。

    钱赛天仰面躺着:“他工作都那么累了,我这点事说出来只会让他更疲惫。”

    “你还挺善解人意。”梅曦鼻息发声。

    “不是。”钱赛天坐起来,“我是希望他遇事的时候也能自己解决,告诉我只会让我空担心、瞎焦虑,我又帮不上什么忙。毕竟大家做的都是特殊行业嘛。

    “我觉得这是我们俩的默契。”

    她去南城那一天,隐约感觉出钟观尧有心事。

    他不说,她就不问。

    来梅曦家之前,钟观尧晚上帮她联系了交警队的师兄,约在八点见面。

    她只想问昆山道赛车的事。

    师兄刚开始很不想提起,扭扭捏捏要避开这个话题,期间看手机时间共26次。

    “吴师兄,您为什么要调去交警队啊?”钱赛天干脆换个话题。

    “受伤了。”他看起来很烦躁,一直在忍耐。

    “是调查我弟弟的事受伤的吗?”钱赛天露出愧色,“真不好意思啊,为了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受伤太不值得了。”

    吴师兄尴尬地咳了一声:“不是因为这个……”

    “他死了也好,活着不知道要给我添多少麻烦。”昧着良心说出这句话,钱赛天肋骨有点疼,“师兄,我就是想问问,真不是因为我弟弟的事才害您……”

    “不是,和你弟弟没有关系。”吴师兄待不下去了,“你弟弟那事就是个意外,没什么好说的。就算当初旁边的车是急打方向,也没有直接撞上的痕迹。并且这就是个意外,就是个意外,就是个意外!”

    “好好好,您别激动……”

    吴师兄站起来:“钱小姐不好意思,我两个孩子还在家,我要先回去了,抱歉。”

    他道完歉,急匆匆地冲出快餐店。

    钱赛天轻叹一声,垂着头愣了好半晌,硬生生把眼泪逼回去。

    求人的那一方,总是最卑微的。

    吴师兄并没有回家,一个人开车绕着昆山道转来转去。

    他该怎么说?

    说自己差点查到泰兴的头上,说自己在整理线索的时候遭到警告,说自己的老婆孩子甚至父母都受到过威胁。

    说自己懦弱,说自己屈服于恶势力,说自己不配当人民警察。

    他没有钟观尧那份勇气——那个师弟,无论在学校做什么训练永远冲在第一位,从未退缩过一步,稳重得像看透生死一般。

    他曾问过他,为什么不会害怕。

    钟观尧说,折了他一身傲骨的事情他已经经历过了,这些都不算什么。

    但他是个普通人,他有软肋。

    一个为了生活而生活的平凡人。

    一个羡慕英雄,却无法成为英雄的人。

    -

    “我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你们居然没一个人来接我?”深夜的群东机场很安静,就那一个人的嗓门突兀。

    “你又没告诉我今天落地,我已经让赛天姐去接你了。”纪弈在电话里抱怨,“你回来也没跟我汇报,那不是你和尧哥私自达成的协议吗!”

    “赛天姐是谁啊?”崔恒已经在机场坐了两个小时了,工作人员怀疑他是不是流浪汉来机场蹭睡。

    “尧哥的钟太太。”

    “呕。”

    崔恒往大门口看去,远远跑来一个身影,横穿马路,也不管四周是否来车。

    进来时,秀发翻上去几缕。

    他提着行李箱,使劲眨了眨眼。

    “卷儿?”崔恒嬉笑着迎上去,“这么多年你怎么一点没变样啊。你怎么在这儿呢?这么晚了起飞去哪?”

    钱赛天是在崔恒叫她的时候才认出对方的。

    当年她嘴唇破裂,崔恒开车送她去医院,灯光亮堂的地方,他们坐在一起聊过天。

    “阿野就是那样的性格,胆子大,不管不顾。你别介意啊,他是真挺喜欢你的。”崔恒终归是成年人,谈心时成熟得不像话。

    钱赛天随口问道:“他喜欢我什么,我很好奇。”

    崔恒仰头想了想,那时候他也不知道钱赛天的家庭背景:“阿野和你生活的环境不同,怎么说呢,宫斗剧看过吧?他从小就生活在尔虞我诈里,所谓的朋友也好,七大姑八大姨也好,没有一个不是为了利益。但他说,

    “‘我喜欢她,因为她单纯、信任别人。她让我觉得这个世界还很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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