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野火·陆
夜半屏幕上弹出一条推送消息，惊醒了本心情沉郁的钱赛天。
您已成功加入[苦行僧的聚宝盆]。
短短半个月就能成功加入粉丝群的经验告诉钱赛天，有钱能使鬼推磨。
她并没有按照公告里的要求去做，而是花钱在商品橱窗里给苦行僧氪金，几天就成了最大的粉头子。
在苦行僧一事没有爆出来之前，甚至还有一位仁兄和她拼贡献榜，势必要当第一。
新闻没发之前，钱赛天申请过三次加入粉丝群但均未获得同意。苦行僧一事后有许多新晋、不稳的粉丝脱粉，这时候钱赛天又申请了两次，最后一次才通过。
苦行僧的更新并未断过。
她戏精上身，刚入群就开始义愤填膺：【太过分了，这没名没姓的，一定是在污蔑我们僧僧！一定是嫉妒她销量太好！】
大粉a：【僧僧怎么不出来解释一下啊，急死了。】
大□□：【我就问现在的事情怎么办，平台那边也没有给个明确的说法。】
群主：【急也没用，先集中去微博评论下清理恶评，把节奏带起来。有空的就刷，要睡觉的明天别忘了。还有，僧僧的新上架的产品正在销售中，群内所有人，管理员级别以上的必须购买1w以上，其余人必须购买2k以上，帮助销量冲第一。刷完在群里发截图，不发的踢出去。现在是维护僧僧名誉的关键时期，都精神点。人都死了还拖我们僧僧下水，臭鱼烂虾，自杀真是便宜她了。】
钱赛天人傻了，难以想象对面是个怎样的人能为了维护自己的偶像而对逝者恶言相向。
群内纪律非常有组织有纪律，她一瞬间不知道自己到底加的是粉丝群、还是捅了传销窝。
为了尽早洗白苦行僧的“诱骗”形象，群里可谓是夜以继日，任务又多又杂，害得钱赛天在带陈星和小耳朵去城里逛街的时候也要盯着手机，一不留神就撞到电线杆上。
陈星在后面轻轻抓着她的衣摆，每当快要撞上障碍物时他就用力拖她一把。
吃饭的时候也是，钱赛天生无可恋，面前的汉堡也没拆封。她见两个孩子吃完在舔手指，把自己面前没吃的餐品分给他们两个，回过头又忙着群里那些破任务去了。
她早上抽空把聊天截图发给了钟观尧，对方中午才回她：【你多收集下证据，这可以按传销罪立案了。】
钱赛天终于找到人诉苦：【我得把这事曝光一下，煽动舆论，必须把我花的冤枉钱都还回来。不过没想到苦行僧粉丝这么多，我发新闻前一天苦行僧还在卖货呢。这群里的人事特别多，跟你似的，评论里有错字也不行。】
钟观尧这下回得很快：【我事多？】
钟观尧：【她最近卖货了？】
钱赛天：【对啊。】
钟观尧：【不可能。】
钱赛天也不废话，把微博链接分享给他：【你自己看啊，我还能骗你不成。】
钟观尧没打开：【她现在人在拘留所。】
钱赛天：【瞎掰，你咋知道？】
钟观尧：【……我抓的人我咋知道。她是de信贷的控股人之一，所以她的微博应该是有人在操控。我上回不是告诉你查人找纪弈？】
钱赛天一愣，连忙催促他撤回，生怕这一句话害他受处分：【他最近好像老在外面喝酒，不敢麻烦他，我怕他太累会猝死。】
钟观尧：【年关太忙了，公司基本上是他一个人在管。】
钱赛天：【你现在在哪呢？】
钟观尧：【在南城海关，一会要开会。怎么了？】
钱赛天：【没。】
她两天没见钟观尧了，这也是两个人分开后第一次联系。基本上都是钟观尧没什么时间回复他，看起来真的很忙。
钱赛天幽幽地叹了口气。
她这副忧愁的模样落到陈星眼里，莫名让他有负罪感。纠结半晌，男生终于开口说：“我……我们……明天走吧。”
钱赛天微怔，惊喜地看着他：“你确定吗？你愿意走？”
陈星点点头。
钱赛天大喜，差点跳起来，急忙在网上预定飞机票。临期买票，贵得很，钱赛天秉持着破财消灾的信念。本来航班就少，明天是周一，但所有的机票全部售空。她又查看了前后几天的票，发现只剩今晚九点的航班。
不过要转机。
“陈星，我们今天走可以吗？明天后天都没票了。”钱赛天为难地把灰色购买键的界面摆到陈星面前。
然后她瞄了眼时间，原来是赶上跨年夜了。
陈星低着头不说话，自己在做心理建设。
钱赛天不催他，安安静静等着他的答复。
过了半个小时，陈星才在与小耳朵商讨后，说了声好。
上次离开之后，辖区派出所就帮陈星和小耳朵办好了身份证，这事好像是钟观尧临走前嘱咐的。
钱赛天将没吃完的快餐打包，留着给他们两个路上垫肚子，火烧屁股般开车回村子拿行李。去机场还有两个小时的路，况且走之前，她还想去个地方。
“托你的福，我也能来趟海关。”开车送他们去机场的辅警比她还兴奋，“平时都没机会去啊。”
钱赛天没注意他的话，猛拍一下大腿：“哎呀，忘买鲜花饼了。”
她还打算给两家长辈带点特产回去呢。
“机场有很多。”
“机场里都是机器作坊，不如手工的醇香。”
辅警瘪瘪嘴，在他眼里，只要是块鲜花饼，都一个味。他把车开进海关大院，拉紧手刹，回头看向钱赛天。
后者没有下车的意思，在等回信，手指一下一下敲击膝盖。
钟观尧没有回微信，而是直接打过电话来：“你下午要走？”
“对啊，明后天没票了，再拖下去我怕陈星又反悔。”
在反悔与决心之间反复横跳的男生怯怯地看了她一眼。
“其实没必要带陈星一起过去吧？”钟观尧说道。
钱赛天没理他，而是问：“你现在忙吗？”
“不忙，怎么了？”他似乎是走到了外边，有风呼啸声。
“那你还在南城海关吗？”钱赛天抻着脖子四处乱看，“我就是想见你一面。”
电话里静默片刻，无形间压着她的心，焦虑、不安。
“你要是忙的话就算了。”她急忙说，身体却泄了气地靠回座椅上。
“没有，我刚刚在看时间。你来得及吗，你在哪，我去找你。”
钱赛天听他这样说，就不是不愿意见自己的意思，心情大好：“我在南城缉私局楼下，嘻嘻。”
“哗啦”一声，钟观尧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你来了？”
钱赛天在车里看到三楼的一间窗户大开，那个挺拔正直的半身嵌进窗框之间。她轻轻拍了拍玻璃窗：“我能进去吗？”
“能，进来。”
钱赛天让他们三个在车上等着，一个人冲进了公安局大门。她还是第一次来，这里面简单整洁的装潢都让她肃然起敬，不由自主放轻脚步。
和她想的不一样，没来之前，总以为缉私局里的人都像上班族似的坐在座位上整理档案，但其实办公室空空荡荡，大部分人出外务，留在局里的，也是楼上楼下快马加鞭地乱跑。
人不多也不安静，说话基本靠喊。
她被那些警服小姐姐吸引住了目光，拐上楼梯之前咚得一声撞上了一尊大佛，那人胸口的拉链边角划了一下她的额头。
后背抚上一片温热感，在她受力后退之前又被捞了回去。
钟观尧摸着她的额头，轻轻吹了下。
“哦对了，我忘记买鲜花饼了，你回去的时候买一些吧。”她是很想见他，但见了他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环境嘈杂，钟观尧没听清，拉着她走到走廊上：“你说什么？”
他低头附在她唇边。
“我说我忘买鲜花饼了……”
她话音未落，身后突然冒出一股力，猛冲了她一下。
而她的嘴离钟观尧又极近，毫无征兆地碰上微凉的耳垂。
钱赛天倒没觉得有什么，只是好奇谁不长眼撞了她。
穿警服的男同事没注意到自己撞了人，拿手背敲钟观尧的胳膊：“赶紧上来，马上开会了。”
说完，他一步两个台阶上到一楼平台上，才回身仔细看了看钟观尧面前的人，意味深长地笑了下。
钟观尧整个人都是麻的。
刚才那种柔软的触感太真实，还带了点润。本就因她一句“想见你”而乱了情，这下大脑彻底宕机。
她刚才亲我了，钟观尧恍惚中心想，接下来要干什么来着？
买什么鲜花饼？我亲她的时候她心跳也这么快吗？不对，等下要根据大坟山一事开会，如果这次的判断再出错怎么办？她的嘴唇怎么这么软？在几楼开会来着？天啊……她刚才亲我了！
钱赛天不知道在这数秒内，钟观尧的内心活动如此丰富，她只知道自己差点耽误了人家办正事：“买点鲜花饼，你快去开会吧，我们走了。”
“嗯，嗯。”他含糊地答道，眨眼的频率不断加快。
钱赛天没有再恋恋不舍，转身快速跑出公安局。她刚看了下表，再拖一会，真赶不上飞机了。
钟观尧捂着耳朵上楼，脑子里不断回荡着这一件事，手里的笔在指间跳跃得混乱无章法。
“小钟，说说你的看法。”
钟观尧突然被点名，下意识捏紧笔杆，脱口而出：“她刚亲了……”
敞亮的会议室里，多数人的目光统一往他所在的方向聚集，钟观尧倏然清醒，这才发现自己一直是左手握笔：“呃，我是说犯罪团伙。他们亲……亲自出马，这事一定不简单。”
“……”
钟观尧低头挠了挠额头，掩饰走神的尴尬。
会议室的门笃笃笃遭扣响，力道又急又重。
门外的情报人员几乎是破门而入：“报告组长，根据痕检和视侦，确实有人曾在11月末出入过大坟山，但仅去了一次。这人开一辆小货车，于第二日凌晨上了高速，交通监控拍摄到此人在普洱市下高速后，就一直在西双版纳附近活动。”
“迅速联系当地海关，边境那可是狼窝啊。”组长扫视一圈会议室，最终把目光放在来去自如的钟观尧身上，“小钟，杨处早上打电话过来了，说这边暂时交给我们，让你赶紧回去一趟。”
拇指顶开笔帽，食指又将其扣回来。
他心里无比清楚，下次再来边境，就是刀山火海。
所以有些事，要趁早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