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几两·叁
“咣当”一声巨响。
纪弈和桑杨从手机中抬起头时,只看见钟观尧仰倒在皮革软椅上,而钱赛天双手被钳制住、仍要和他拼个你死我活。
“哎哎,怎么打起来了。”纪弈和桑杨走过来,准备近距离观战。
“我今儿就要手撕河马嘴,为民除害。”
钱赛天欲拿膝盖去压他,可钟观尧像是早有预料般用脚锁住她。
就仰面看着她笑。
纪弈在一旁看着,只觉得钟观尧这副样子很眼熟。
特别像……
把他家狗骗下河里的时候。
“防身术这么快就教上了啊。”桑杨指指两个人举在半空中的手。
十指紧扣。
钱赛天这才注意到,忽觉掌心滚烫,倏地松开手往后退,却忘了脚踝惨遭绞住。
一屁股墩在地上。
钟观尧收腿,摸了摸脖子。
此刻的尴尬完全不亚于第一次在电梯里摸她耳朵。
钱赛天连滚带爬地站起来,在身上蹭干净手心:“来……来吧,专业教学。”
“当被人强行拖拽的时候,你要先试着反手拉住对方的手腕,然后抓他肩膀处的衣服右脚像右前方上步的同时,左脚去勾他的脚后跟。”
钟观尧拉住她瘦弱的手腕,“我们来试一遍。”
第一遍并不成功,钱赛天整个人重心不稳率先摔倒。
好在钟观尧绷紧肌肉用力拽了她一下,另一只手加紧托住她的后背:“你要保持你自己的身体平衡。无论是哪一种姿势,自己的重心是最重要的。失去重心别的都白搭。”
他把她拉起来:“再来一遍。”
第二次钱赛天直接跪倒在地,茫然地看向钟观尧。
钟观尧笑笑:“没事啊,慢慢练,练不会我们每天都来练。”
纪弈剥了根香蕉,站在一旁:“你还不如直接教她锁喉。”
钟观尧挑挑眉:“那招得压在地上或者倒下的时候才能用。”
桑杨也在旁边提建议:“其实我觉得直接踹膝弯比什么都强。”
“有防备下的膝弯没那么容易破防。”纪弈白他一眼。
“先练这一个吧,练多了也没用。她身体素质不行。”钟观尧一句话驳回他们所有的提议。
练得满头大汗后,钱赛天坐在长椅上幻想,要不要雇个贴身保镖。
手机铃声把她的思绪扯回当下:“喂,妈?”
来电人是钱母:“多多啊,那个星际的老板啊,今天来和我们谈投资问题。我想问问你的意见,要不然我和你爸收购他们吧?帝尊也有意发展一个传媒行业,把星际纳入帝尊,是个不错的选择,你以后就是星际股份有限公司的董事。”
她可能有点耳背,通话音量极大,钟观尧站在30厘米外都能听到钱母说话的声音。他勾勾钱赛天的手指,示意她把电话给他。
钱赛天不懂这些,直接把电话递过去。
钟观尧立马变了个脸色:“妈,是我。”
“哎哟,尧尧啊。”钱赛天这才发现自己的通话音量怎么这么大,隔着十万八千里都能听到她妈的开心,“周末你们两个没出去玩儿吗?”
“我们在朋友的拳击馆学防身术。是这样,妈,我认为没有必要把星际报业纳入帝尊旗下,只需要用赛天的名义入股即可。”
“你跟你爸说的一样。”钱母犹豫了。
钟观尧继续以专业人士的角度开导她:“如果帝尊有一天陷入金融危机,至少赛天作为股东的星际报业还在,凭这个也能捞一把帝尊。”
“行,听你的。”
钱赛天一听,这不对劲啊,忙上前打断:“哎哎哎,入股可以,但是不要让我做董事,我要做我平凡又伟大的小记者,靠我自己的本事登天。”
“……”钱母不知道她这一腔热血究竟遗传了谁,“行,13号正式签协议。对了,尧尧是不是快过生日了?”
“你快过生日了?”钱赛天反问。
“你怎么当的妻子,连你丈夫生日都不知道!”钱母严厉叱责她。
钱赛天委屈至极,钟观尧也不知道她的生日啊,干嘛就骂她一个人。
“我很少过生日,每年生日都在局里忙,所以……不用麻烦了,妈,呃……”
“这怎么行,你们两个刚结婚,这生日理应过一个的,以后怎么样我不管,今年的必须要过。等我和你妈商量一下,看看去你们家还是来我们家。”
“……”钟观尧拗不过长辈,“好,谢谢……妈。”
钟观尧把手机还给她,见她没有继续要学习防身术的意思,转身投入到纪弈和桑杨的射击运动中。
钱赛天给于洋洋发消息:【咱们公司要吸引投资?怎么回事儿?】
于洋洋是公司内部的万事通,大小事都能知道个差不多:【大概是为了扩大传媒领域吧,比如在港澳台那边开分公司,就不用咱们来回跑了。】
钱赛天抬头看一眼一箭射中十环的男人,又给梅曦发消息:【你爸是不是认识给手表加工的师傅?】
梅曦:【嗯啊,你要改表?】
钱赛天:【嗯哼。钟观尧快过生日了,我妈的意思是全家一起吃饭,我要是不送礼物,肯定会被她唠叨。】
梅曦:【了解,等我问了联系方式发给你。】
钱赛天:【爱你哟,么么哒。】
梅曦:【滚。】
钱赛天:【好嘞。】
-
钱赛天和钟观尧约好一起去天泽影视把车开回来,但临近下班,钱赛天却放了他的鸽子:【取车的事明天再说吧,我今晚要跟何泽出去吃饭。】
靠!
钟观尧脑门上写着大大的“无语”两个字,他一脚油门踩到60码,冷静下来后转过一个弯,向另外的方向走。
钱赛天应何泽的约,主要是为了向他打听钱景年的事情。
何泽也是名副其实的富二代。在网络不发达的年代,天泽老总看好网络影视这块领域,短短几年就将天泽影视做成了全国最强的影视之一。
虽然总资产比不上帝尊,但在商圈已有立足之地。
钱赛天与何泽的关系一般,钱景年却和他玩得很好。
何泽请她吃饭丝毫不吝啬,高档五星级酒店,法国鹅肝、昂贵的柏图斯红酒。
可惜,钱赛天酒量不好,几乎不喝酒。
“我们公司旗下有个娱乐公司,上个周我去考察了一下新投资的网络剧拍摄情况。”何泽把红酒还给服务员,“先存起来吧,今天我开车了,也不能喝酒。”
话听到钱赛天耳朵里,就变成了“上个周我特地跑到拍摄现场与某位女演员发生关系”的意思。
没办法,她对娱乐圈和这些富家子弟一向没什么好感,总觉得乌烟瘴气、伤风败俗。
但她还是礼貌地接话茬:“拍摄还顺利吧?”
“目前看来是不错的,如果能顺利过审就最好了。”
“什么题材啊?”钱赛天吃不惯鹅肝,十分想念麻辣烫,吃几口就放下了刀叉。
何泽问起来,她就说自己吃不下了。
“男主是赛车手,女主是珠宝设计师。”其实具体什么内容,何泽自己也不知道。
钱赛天觉得机会来了,“赛车,你也玩儿赛车吗?”
何泽拿叉子的手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笑笑:“怎么这么问?”
“就是想问问你,去年有没有和我弟弟玩儿过赛车。”她戏精上身,眼泪马上就要从眼眶中流出来,“这几年我都没有和他好好说说话,不知道他还喜欢赛车。现在他不在了,我就想,多了解一下他喜欢的东西……”
说着,她开始抹眼泪。
何泽放下戒备,安慰她:“景年出事那天,我没去。其实我也很后悔,如果我去了的话,或许景年就不会有事了。”
“你为什么没去?”钱赛天严肃地看向他。
“那天……好像是前一天,我爸妈临时通知我去北京参加婚礼,我这才没去得成。也不是什么非常重要的婚礼,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我去。”
钱赛天保留一丝疑惑:“那你知道,原来约好的人里,都有谁吗?”
“嗯……宾宸娱乐旗下很多艺人都去了,比如去年出道的小a、大b;山河集团的陈美兰、悠然那个董事长的儿子。当时组织的时候就有至少20个人,真正到现场的,我觉得只多不少。”
“你们一开始就知道要赛车吗?”钱赛天怕何泽起疑心,又补了一句,“难怪钱景年吵着要去。”
何泽摇摇头:“我们不知道有赛车活动,只说在凤凰山上的别墅集合。”
“那你知不知道,是谁组织了这场大型聚会?”
这下轮到何泽带着怪异的眼神看她:“你不知道吗?也是,你连前期的召集都没参加。”
他的语调很平缓,却像鼓槌重重敲击在她的心上,“就是陈美兰和骆姗姗组织的啊。”
-
钟观尧坐在驾驶座里,茫然地看着前方,又抬起手上的a4纸,仔细看了一遍一年前参与违规赛车的人员名单。
骆姗姗。
她作为组织者,前后曾被问话四次。但她的供词也很明确,从始至终都是一句“是钱景年主动要参加赛车活动,没有人逼迫,车辆没有任何问题,不知道他怎么就摔下去了”。
车辆经过他们的专业检查,确实没有遭到人为破坏,于是这场事故最后判为意外,违规赛车的人员被吊销驾照。
如果钱赛天怀疑这些人有问题的话,恐怕她的发小,也不能独善其身。
他叹口气,启动车子,一路开到钱赛天家门口。
她所在的小区是老式小区,看管不严格,小区内乱停车现象频发。钟观尧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车位,勉强把车停好,颠着钥匙往钱赛天住的楼栋走。
还未走进楼宇门,余光一瞥,他停下脚步。
一辆宝马5系525停在不远处的路灯下,透过前挡风玻璃,能看到主驾驶与副驾驶上的一男一女。
钟观尧眼皮轻跳,抄手靠在阴影处的大门上,静静观看。
“谢谢你送我回来。”钱赛天打开安全带,“也谢谢你今天请我吃饭,那我先走了。”
何泽按住她的手,轻轻捏在掌心里,含情脉脉地看着她。清冷的白光映在他眼睛里,莹莹闪着光:“就这么走了?”
“不然呢?”钱赛天疑惑地看向他。
大男生突然捧住她的脸庞,倾身靠过去。
视野倏而变暗,目光落在他模糊的嘴唇轮廓上。那个漆黑环境里的一幕幕重现在眼前,她顿时嘴唇发麻、下巴刺痛。
钱赛天猛地抵住他咽喉,警惕地问:“你干嘛?”
“……”何泽干呕一声,被迫退回原位,脸色比她还不解。
按“理”来说,吃过饭,就该干点啥了。虽然到钱赛天这进度慢了些,但好歹能给亲一个吧?
显然副驾驶的人并没有这个意思。
她好心提醒道:“我结婚了。”
何泽料到她会说这个:“可你是联姻,又没什么感情。我可听说了,你们两个签了婚前协议,互不干涉对方交往。”
钱赛天心绪渐渐平稳,皱起眉毛:“你听谁说的?”
“骆姗姗啊,所有人都知道你俩貌合神离。”何泽不能理解她的做法,“你没有必要为了一个活寡,断送自己的大好时光吧?”
钱赛天在心里暗骂骆姗姗这个大嘴巴口无遮拦,一天之内给她带来两个“天大的惊喜”:“确实没必要。”
听到她这么说,何泽觉得有戏。
钱赛天接着又说:“但是我对你没兴趣啊,你在我眼里就像景年一样,是弟弟。”
“……”
她拉开车门,站在车下微笑:“我不喜欢比我小的,谢谢你款待哦,小弟弟。”
而后不给何泽回话的机会,“咣当”一声把车门关上。
她快步走进大楼,深吸几口气,拖着疲惫的脚步走到三楼。声控灯前几天刚坏了,无论发出多大的声响,都不会亮。
她一抬头,被黑暗中的人影吓到,一脚踩空。
好在对方反应迅速,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拉到胸前,手掌流连于纤薄的后腰。
她人在最后一层台阶上,脚后跟卡在楼梯扶手拦下,撞得铁皮栏杆轰隆作响。大概这个姿势不得劲,面前的男人也站不住脚,身体重心越来越偏向楼梯下。
由于楼梯间太暗,钱赛天夜视差,实在没看清面前的人是谁,双手僵硬地缩在两片胸膛之间,稍稍加了点力,想把他推开。
直到两个人的重心不断下沉,他蓦然开口。
“愣着干什么,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