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几两·壹
钱赛天心思一歪,打量着他:“不是说好‘两耳不闻对方事’?你这人,怎么能这么不讲诚信、不遵守协议呢。”
“……”
纪弈低头挠挠鼻梁骨,尴尬地咳一声,抬头看向比他高出半个头的桑杨,“桑杨?有兴趣喝两杯吗?”
桑杨一进门就盯着他,看了好久,眼睛一亮:“你是不是那个……薛阿姨的儿子?”
纪弈奇怪地看着他。他妈妈姓薛确实没错。
对方更加兴奋:“真是你啊。你怎么一点儿都没变。你可能不记得我了,但是我告诉你一件事情,你一定会想起来。”
桑杨突然掐住纪弈的后脖颈,另一只手在他后脑上摸索:“这块儿疤,是我害你落下的。”
纪弈小时候在酒店泳池岸边和一个比自己小的孩子玩耍,玩得过火时,双方都有些恼火,对方快狠准地一脚把他踹下去,撞到了头。最后还是桑杨跳进水里把他捞上来的。
他回过神来时,人已经在医院缝针了。
“原来是你。”纪弈推开他。
这件事他并没有记恨,只当是小孩在一起胡闹。
但没想到桑杨一直记得,“当然了,当时我特别愧疚。也正是因为那一次,我对游泳开始感兴趣。”
“……”纪弈难以置信,“你把我打进医院成了发现自己才能的契机??”
桑杨笑得前仰后合,一把揽上他的肩膀:“姐姐,我们老朋友叙叙旧,你们慢慢聊啊。”
钱赛天和钟观尧站在红毯中央。她轻拉钟观尧的手臂,两个人退到餐桌旁:“想付违约金?怎么突然管起我来了。”
“谁管你。”钟观尧气不打一处来,“我虽然说了私生活随意,但是大姐,你也不能太随意了。昨晚是天泽的公子,今天你就和桑杨上热搜。商业场上都知道帝尊方圆联姻了,帝尊的大小姐一天换一个男朋友,我们方圆的脸往哪儿搁?”
和桑杨的事情是个意外,她在这场游戏里只是提升万生新闻知名度的工具人。
至于何泽,她自然有她的想法。
“你能不能别一口一个‘大姐’,烦死了。”钱赛天懒得跟他解释,白他一眼,径直朝骆姗姗走去。
钟观尧哑巴吃黄连。
路北见钟观尧落单,连忙上来安慰他:“行啦,有什么好生气的,咱也牵一个进来不就完了。”
钟观尧没说话,恶狠狠看一眼走向好友的钱赛天。路北拉着他走:“走啦,带你去认识一下大老板。”
“你怎么和桑杨一起过来啦?”骆姗姗拉着她坐下。
“门口遇到的。”钱赛天揉了揉太阳穴,忙活一天没休息,再加上被钟观尧刚刚这一通训斥,她居然有点头痛。
骆姗姗倒了杯水递到她面前:“听说钟观尧大学的时候差点被退学。”
“退学?”钱赛天惊呼一声,“他是犯什么政治错误了吗?”
能被公安大学退学,除了这个理由,钱赛天也想不到其他的。
“不清楚诶,我连他是哪个大学的都不知道。”
钱赛天无意识去寻找钟观尧的身影。
几米之外,对方双手抄兜靠着椅背,视线擦过层层布衫,不偏不倚地落在她身上。
钱赛天向旁边平移开目光,装作没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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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厅内座无虚席,热闹得不像话。
钱赛天与钟观尧分配在同一桌席,但二人坐在相对的位置。
这一桌上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聚在一起从cpi(消费者物价指数)聊到libra(facebook推出的虚拟加密货币)。
钱母坐在旁边桌,与人聊得正欢,抬手招呼钟观尧:“尧尧啊,你来。”
在长辈面前,他乖巧无比。
钱赛天看着他小跑过去的样子,在心里不屑地冷哼:年度最佳影帝,感动父母十大人物之一。
“这是我们家女婿。”钱母介绍他的时候喜笑颜开,比介绍钱赛天都骄傲。
“一表人才啊。”
“年纪轻轻就如此有成就,我们这些老油条得当心了啊。”
“我还得多向前辈们学习,现在只学到了皮毛而已。”钟观尧仪态谦虚,和刚才指责她不守妇道的样子截然不同。
钱赛天离得近,故意大声“哼”,让钟观尧听见。
听到她满含“全世界你最会装”的嗤之以鼻后,男人像驴一样抬起后腿,不动声色地踢她一脚。
钟观尧涉猎极广,几乎能接到长辈抛出的所有梗。
钱母异常欣慰,请服务员搬来一把椅子,就让钟观尧坐在她身边。
他这个位置卡在两张圆桌中间,离钱赛天也近。
稍稍后仰就能亲到的程度。
好不容易见到钟观尧不用回答长辈的问题了,钱赛天偷偷拍了拍他的椅背:“听说你上大学的时候被差点退学?”
“嗯,怎么了?”他靠过来,伸展了一下酸痛的肩膀。
钟观尧摊开手,掌心朝上,没多说什么,钱赛天却立马懂了——他这是要玩打手背的游戏。
“公务人员不能经商,可是你那时候算是警校生吧,也不能经商?”她翻过他的手掌,争当先出手的一方。
“所以是‘差点’。”他重读最后两个字,“被学校约谈了,那时候集团差不多也走回正轨,我就没有再掺和了。”
“哦。”
她下手是真狠,“啪啪”几声连打五下他的手背,登时红了一片。好不容易等她扑空,钟观尧侧过身子:“你从哪听说的?”
“姗姗跟我说的。”钱赛天指了指远在十米外补妆的骆姗姗。
这一指,害他扑了个空,还没开始玩就结束了。惹得钱赛天捧腹大笑,钱母递过来一个凌厉的眼神,她才闭紧嘴巴。
钟观尧眸光一暗,若有所思地看着骆姗姗。
“怎么了?”
他深吸口气,面上笑着,语气却带了冷意:“她挺关心我啊。”
“姗姗这个人就这样,谁的八卦她都好奇。”钱赛天倒没当回事,骆姗姗的确是这样一个性格。
当初也把阿野和不宁、桑桑、连熏等人扒了个干干净净。
“是吗。”钟观尧不以为然,“也有可能是‘别有用心’。”
钱赛天不高兴了:“你什么意思,可别告诉我骆姗姗看上你了啊。”
“……”钟观尧并没有这个想法,“人心复杂得很,我现在不知道具体原因,但至少我确定她没有看上我。”
“那你干嘛说人家别有用心?”
“大胆推测。”钟观尧觉得他在对牛弹琴,“侦查高材生必备。”
钱赛天做个干呕的表情,直翻白眼,那力度就像快喘不上气了一样。
钟观尧觉得好笑,伸手掐她的脸。
“哎呀,年轻人就不要在饭桌上打情骂俏了嘛。”长辈叫了钟观尧好几声,见对方没听到才出口调侃。
钱母笑得暧昧,看向两个距离极近的孩子。
他们是为了聊天不被其他人听到,才都挪了挪椅子。这会全部人的视线都投过来,钱赛天和钟观尧不约而同地转回去。
两张紧贴着的椅子也被迫分开。
钟观尧最后连饭都没吃几口,一直被各路大佬围着看,像极了动物园的观赏猴子。
钱赛天也没管他,自顾自坐上自家的车。
郭叔手扶方向盘,转过来看她。
钱赛天刚准备闭目养神,又不得不抬起头来迎接郭叔的热烈目光:“怎么了?”
“你坐这个车?”
“啊。”不然呢?
“你还是下去比较好。”郭叔好心提醒。
钱赛天疑惑地眨眨眼:“为什么……”
话音未落,钱母的大嗓门叫喊着把她从车上拽下来:“你上这车干嘛,你回哪儿去?”
“我回家啊。”她一脸迷惘,被拽了个趔趄。
钱母严肃地审视她:“你回哪个家啊。”
钱赛天完全没明白自己妈妈是什么意思。钟观尧跟出来,及时解围:“这是嫌我出来晚了,想回娘家。”
他把她往自己身边拉一步:“爸妈,你们先走吧,路上注意安全。郭叔注意安全。”他弯腰探头对司机说道。
钱赛天这才想起来,父母们并不知道他们两个分居,只当他们一同住在钟观尧的小公寓里。她不得不跟着钟观尧走向他的车。
“多多,”骆姗姗追上来,“能不能也送我一下啊?我喝酒了。”
“送一下吧,谢谢观尧少爷。”钱赛天径直去开后座的门。
纪弈和桑杨快速撞上来,把她推到副驾驶门前,“后座满了,你坐前面吧,姐姐。”
钟观尧云淡风轻般瞄一眼乱成一团的四个人,无语地瘪瘪嘴。
骆姗姗见钱赛天犹豫,开口道:“要不我坐前面吧。”
“好的。”钱赛天大方让位,自己则钻进后座,在主驾驶后面坐好。
纪弈和桑杨木然对视一眼,感觉自己的红娘生涯遇到了瓶颈。
桑杨就像个小孩子,兴奋地指挥钟观尧:“尧哥,把我们放在前面的路口就行。谢谢!”
他们两个下车后,车厢内只剩音乐声在环绕,盖过三个人各自的呼吸声。
“先送多多回去吧,我住的地方离得比较远,先送她顺路。”骆姗姗提议。
钱赛天忙着刷新闻,敷衍地“嗯”一声。
钟观尧也没意见,骆姗姗提的方法确实省时间且省油。
但是钱赛天下车后头也不回的冷漠背影,让他觉得非常寒心。
好歹送回来了,总得说声再见吧。
他带着一肚子不满,把骆姗姗送到小区门口,对方的“拜拜”两个字刚说完,他一脚油门扬长而去。
到家后,他对与自己有时差、还处在傍晚的崔恒发牢骚:“这女人太没良心了。”
“其实你对她挺有好感的,是吧?”
“……”
崔恒的摩托笑声顺着网线爬进他耳朵里:“这次你要珍惜这段缘,不要再一个血吻带走了,哈哈哈。”
“珍惜。”钟观尧忽然自嘲地笑了,“不敢啊。”
“我本质就是个商人,没有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