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沉鱼·伍
“见完未婚夫了？”梅曦准时准点打电话过来问候她。
“见完了，事儿逼一个，提了一大堆条件，搞得是我上杆子要嫁给他一样。”
“这么奇葩，他都给你提什么条件了啊？”
“什么财产分配问题、孝敬父母、给对方面子之类的，我也给他提了，让他不准在外面养野孩子。”
钱赛天并没有觉得这些条款离谱，反而认为钟观尧是个严格谨慎的人，省去了日后很多麻烦，也省了她的麻烦。
“哦对，他跟我说，如果将来他的红玫瑰回来了，他提离婚的时候，我得跟他离，还会给我一大笔钱。”
说到这，钱赛天想起什么，在等红灯的时候给钟观尧发微信：【我被你出卖过所以不太信任你，你得证明你有可信任的价值。】
钟观尧：【怎么证明？】
钱赛天：【先给我转一万。】
她毫不留情地索取，心里突然觉得很爽。毕竟她从来没有花过别的男人的钱。
钟观尧没有给她转微信，而是直接搜索手机号转到她的支付宝上。
听到零钱“哗啦”一声，钱赛天激动地登陆支付宝，看到的是对方转账10000元。
？
好像哪里不对劲。
钱赛天：【这是10000？你没上过学？】
钟观尧：【不好意思，手抖，小数点错位。】
钱赛天发个鄙视的表情：【协议里你那条离婚，把你需要支付的费用明码标价。】
钟观尧回得很快：【你要多少钱？】
钱赛天：【800w。】
钟观尧：【ok。】
“我去，这个红玫瑰在他心里无可取代啊。”钱赛天给梅曦汇报他俩的聊天记录，“为了跟她在一起，800万他都肯给。”
“都拿钱换了，怎么能叫无可取代。”梅曦吐槽，“不过能看出来，红玫瑰在他心里地位很高。”
“是啊，甚至都不知道人家结没结婚，估计跟我一样，是个被初恋甩了的苦命家伙。”
梅曦是眼科医生，平时不像别的诊室那么繁忙，所以有空和她闲聊。
“方圆集团……哎，我听过方圆集团，家大业大，好像是前几年因为什么事情遭遇经济危机，亏得倾家荡产，还拖了一屁股债。正当方圆集团一筹莫展之时，天降一位金融天才，力挽狂澜，用了三年时间还清所有债务并东山再起，重回神坛。但是他从不出席新闻发布会，也不接受任何采访，还挺神秘的。听说颜好腿长、体型是天花板级别的，是不是你未婚夫啊？”
钱赛天冷笑一声：“什么狗屁体型天花板，先不说他五短身材，那脸整得跟大屠杀现场似的。什么金融天才，日进斗金全用嘴捡的吧他，小数点都不知道往哪儿点。”
10000变100，不是傻就是瞎。
“我看你就是故意抹黑人家。”有了钱赛天对初恋的极端评价，梅曦对她的话持怀疑态度。
钱赛天嗤之以鼻：“商人都是吸血鬼。”
“人家现在可是警察。”梅曦辩驳她，“那你们两家还开订婚宴吗？”
“开啊，这摆明了要大张旗鼓地宣布方圆和帝尊联手了，他们这群老狐狸才不会放过这个耀武扬威的机会。我真可怜，半个月之内，被分手、被渣男举报，还成了家里赚钱的工具人。”
梅曦最了解她：“呵呵，我看你开心得要命。”
“不过订婚宴，我们两个大概率不会出现。一是工作太忙了，二是我感觉他并不想很多人知道他要结婚的事情，毕竟还有个红玫瑰嘛。”
“别怂，你也有初恋。你俩是一斤十六两，不相上下啊！”
“人家这好歹能盼个全尸，我那初恋埋哪儿了都不知道。”钱赛天嗤之以鼻，心里略微发酸。
“哎呀，有缘总会相见的。不是见不着，而是时候未到。你看你俩，是不是特有缘分？一起被困电梯，又在公园重逢，最后竟成了夫妻。这真是太梦幻了，哈哈哈。”
“……”钱赛天叹气，“随便，我做好我自己的事就行了，我还要查景年的事情，没空谈恋爱。不过如果你有优质的小哥哥，请介绍给姐妹我，谢谢。”
“您不是要结婚了吗？”
钱赛天呵呵一笑：“这条也在我们两个的协议里，婚后分居、互不干涉，只要不被家长发现、不触犯法律就行。”
梅曦本想骂她这是什么三观，后来想想，这也不是钱赛天自愿结的婚。
她忽然捕捉到了钱赛天刚刚那段话里的核心关键词：“你要查景年的死因？你觉得不是单纯的意外？”
“肯定不是。”钱赛天说得非常有底气，“景年和我不一样，他是个稳扎稳打的性子。而且他那个时候刚拿到驾照，和别人赛车这种事儿，我能做出来，他可做不出来。”
钱景年，一年前在与朋友违规赛车途中撞出山路护栏，摔落到悬崖下当场死亡，年仅18。
是钱赛天的亲弟弟。
梅曦茅塞顿开：“这就是你不断找麻烦待在娱乐部的原因？”
“嗯。”钱赛天很高兴她终于开窍了，“这也是我一听钟观尧是公职人员就答应结婚的理由。当初和景年赛车的那些人，个个都是富家子弟，娱乐新闻是最容易接近到他们的途经。”
即使钱赛天对社会民生抱有十二万分的兴趣，她也不能因为业绩被提升至社会部，但是也不能永远待在娱乐部。
所以，她不断营造“想进社会部、歧视娱乐部”的印象，好让主编和大领导为磨平她的性子，不断施加给她各种麻烦采访，比如跟进某某集团继承人、大公子、二小姐。
广泛撒网，选择性捕捞。
-
秋蝉远比夏蝉叫得更欢。有好事的大人领着孩子在路边捉鲜活的知了，被困住后的急躁声更叫人心烦。
缉私局大门敞开，三级南风刮飞泥土，全数推进他们大厅里。
“除了一个不锈钢的水管接头，什么都没有，估计是接头信号。”
莫西林是钟观尧直属师弟、工作后又考到同一处，习惯了凡事都先来同钟观尧汇报，“女厕所发现信号干扰器，似乎放了很久，积了一层灰。”
“公园里没人发现？”
“没有，因为干扰范围很小，只能影响到男女厕所。”
审讯室里空气稀薄，压抑得很。
“他的真实名字叫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的外号叫‘灌汤包’。我和他是单线联系，定期走货，通过有暗示意味的小玩意儿来确定交易地点，水管接头代表当月最后一个周四、木梳子代表第一个周周三、易拉罐铁皮代表第二周周一、黑色签字笔代表第三个周周二。他是中间人，背后还有大老板，不过我没有见过，也从没联系过。”
“羔羊”王飞在拘留所里呆了三日，憔悴了不少，自知待在这里不会有人来捞他出去，不如全都说出来，给自己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你们平时怎样联系？”侦查二处杨处长亲自审问，钟观尧在一旁做记录。
“我们不会直接联系，见面地点也有规律，间隔一个月在游乐场，隔八个月在森林公园，再隔四个月就在山上，三组一循环。”
杨处长从审讯室出来，火冒三丈，走起路来都七窍生烟。他大力推开会议室的门，气得晕头转向，在原地踱步几个来回后，坐下喝了一口茶。
“这群王八犊子，有这个聪明劲儿，早上北大了，用来走私，这不是浪费吗？！”
莫西林乖巧站在一旁，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表示对处长的赞同和拥护。
“按照王飞的说法，下个周就是他们进行下一次通信的关键时间。”钟观尧顿了顿，“我觉得可以让王飞引蛇出洞。”
杨处长喘口粗气，指挥他：“对，引，得引，这些王八羔子把我气糊涂了。再去详细盘问一下接头人的长相、外形特征。钟观尧，去联系一下刑侦大队。”
“收到。”
莫西林把资料箱搬到钟观尧的副驾驶，自己则拉开后座车门。一上车，他摸出车门储物口里的东西，大惊失色，手里的东西扬了一车厢。
他震惊得说不出话，哭丧着一张脸：“尧哥，你怎么有这种恶趣味啊。”
钟观尧随手拿起透明塑料片，塑料片里夹着密密麻麻、形状各不一的毛毛虫标本。他又把其余的拿起来拼在一起，从中看出两个字母。
sb。
“……”钟观尧喷出一口气，把所有的标本放进扶手箱中。
不用猜都知道是钱赛天干的。
最近坐过他车的人，除了他爸妈和莫西林，就只有她。
真是……幼稚！
-
钱赛天窝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想明天的选题，被这蝉声闹得焦头烂额，猝不及防打了个喷嚏。
她烦躁地丢下手机，打开微博浏览关于各大集团的新闻轶事。
关于某某深夜与某某相拥的新闻要比经济的热度高得多得多得多。
国内影视巨头之一的宾宸影视集团老总年过60、有才没颜的蹩脚大儿子又登上了热搜，被拍到与一女子同进同出酒店。
别人看不出来这女子是谁，钱赛天可熟悉得很。
她一个电话打过去：“大姐，你被拍了。”
骆姗姗，泰兴集团——房地产大亨——副总裁的千金，也是钱赛天的发小之一。现在在娱乐圈内是一名十八线的小艺人，在烂得令人发指的网剧里做女主角，闲暇时以直播、带货等方式盈利。
没想到许久不联系，她居然和臭名远扬的高宾宸鬼混到一起。
骆姗姗心吊到嗓子口：“卧槽，提我名字了？把我曝光了？是不是高宾宸那孙子把我推出去当挡箭牌了！”
“……”钱赛天安抚她，“没，没有一个字提到你，是我在看照片的时候认出你了。”
骆姗姗松了一口气，转移话题：“别说我了，你怎么回事儿啊？我听说你要和方圆集团的大股东结婚？”
“他是方圆集团的股东？？”钱赛天比她还震惊。
“你做过功课没有哇？”骆姗姗很无奈，“钟观尧前几年带方圆涅槃重生，方圆重组，他直接跃升为方圆集团最大的股东。”
“那他自己救他家不就行了，干嘛来跟我们家联姻。”
说完钱赛天反应过来，人家现在是缉私警，正儿八经警校毕业的，哪有空去搞金融。
“江郎才尽呗。对了，你见过他没有，长得怎么样？”
“别提了，五短身材车祸脸，日进斗金全靠捡。”
骆姗姗被她逗得捧腹大笑：“那我得看看，到底有多车祸。好久没见你了，订婚宴我一定去。”
“去了也白去，我去不了，你可以去看看我爸我妈，他们也念叨好久没见你了。”
钱赛天突然才思泉涌，打开免提敲在键盘上，半分钟三行字，“你也不联系我，感情淡了，唉。”
“好啦，我知道了，我一定去。需要我帮你稍什么东西吗？”
“上次你买的那个芝士岩烧真好吃，再送两箱给我。”
“好。”
她和骆姗姗从小玩到大，尤其是上大学之前。大学后骆姗姗开始专注做网红，在微博上发发写真，她爹出资给她开了个工作室，又请了一大堆人来包装骆姗姗，把她送进了心心念念的娱乐圈。
前几年的联系很多，自去年之后……
骆姗姗可能是怕她心情不好，也可能是因为拍戏比较忙，很少联系她。
钱赛天终于把选题写好，发送邮件到主编的信箱中，收拾下班。
钟观尧的父母把订婚、领证的日子全部看好，每天都在数着时间过。
得知钱赛天因为工作太忙不能出席订婚宴，钟母很是失望，又打电话叱责自己的儿子：“你是不是又对人家横眉冷眼的了！”
钟观尧正在公园蹲点，被自己的亲娘呵斥得一头雾水：“什么……对谁？”
“多多啊！还能是谁，你是不是外面有野女人？”
他哭笑不得：“没有，妈。我没对她横眉冷眼。”
说完，钟观尧在心里暗骂钱赛天，这还没结婚就去告状了。
难道是因为他不联系她？
“那为什么多多不出席订婚宴，她肯定是嫌弃你。”
“……”钟观尧无语，“妈，她是记者，平时很忙，假期并不多。再说订婚宴也不是什么重要场合，我也不打算去……”
“不行！你必须给我来，你们两个都不来像什么话！”钟母命令道。
钟观尧深吸一口气，愁眉苦脸地捏捏眉心。
行吧，谁让他是他爸妈的儿子。
钟母怕他临时变卦，距离下班还有一个小时就开车来单位堵他，害得钟观尧连出席订婚宴的衣服都是在车上换的。
他的领带有点紧，他妈又死死挽住他的手臂不让他跑，直到走进酒店后他才腾出手松了松，顺便解开最上面的衬衣扣。
锁骨头沾了吊灯的冷光。
有那么一个人，对着他的方向惊喜道：“阿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