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沉鱼·肆
此时已夜过11点，梅曦刚睡下没多久，没好气地骂她：“几点了宝贝，你吃兴奋剂了吗？这么晚不睡觉。”
“梅曦。”她沙哑着嗓音。
“啊？”梅曦听她声音沧桑，困意全无，从床上坐起，“你……你怎么了？”
自古以来，越是自己想得到却得不到的东西，越是无时无刻吸引着你。
就像警察这份职业之于钱赛天。
她上学的时候总是幻想自己有一天穿着便服、骄傲自信地对犯罪分子说出身份的样子。
这份渴求在没能考上公安大学之后变得更加强烈，以致于她看到执法的大圆肚子交警哥哥，都忍不住想去聊几句。
既然当不成警察，当个警嫂也算圆了她的梦。
钱母从手机聊天记录里找出琴阿姨儿子的照片，递到她面前：“瞧，是不是还不错？”
亮而娇媚的狐狸眼，山根低鼻梁却高挺，像是经过劳改后的黑短发。
“哈哈哈。”
听完钱赛天的复述，梅曦放肆大笑，不小心撞到床头，“你说你联姻的对象，是那个你一天偶遇两次、还举报你涉毒的大猪蹄子？哈哈哈。”
“他分解成二氧化碳我都能认出来。”钱赛天开着车往自己家走。
“那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见面啊？”梅曦一点都不困了，大脑皮层兴奋得紧。
“不知道，听家长安排吧。”
钱赛天筋疲力尽，“我希望他拒绝，省得以后再离婚，拉高社会离婚率、祸害下一辈的三观。”
梅曦不以为然：“不是挺好的嘛，又是你喜欢的职业，又是你喜欢的长相。”
“可我还是……”
梅曦堵住她的话：“你先仔细跟我说说，你和你那个初恋的事。”
“没了啊，自那次大无语事件之后，我俩再没联系过。”
“你就不打电话问问他怎么回事？”
钱赛天长叹一口气：“第一，我俩只有对方的qq号，别的一律不知道，我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第二，当天晚上我就给他发了个问号。到现在为止，几年了？”
她自己在心里默数，“六年了，他都没主动联系过我，我干嘛自讨没趣的去联系他。”
“也可能出什么事了吧，比如真像你说的那样，出车祸了？”
“……”钱赛天再叹一口气，“那我们先同情他一分钟吧。”
梅曦钻进被窝：“不过要我说，一个男人真的想找你，怎么可能6年都不联系你。”
听她这么一说，钱赛天脾气也上来了：“说得对，我脑血栓了我等他，我要结婚，我要嫁给别人，等他到我面前追妻火葬场的时候，我就牵着别人的手告诉他，‘不好意思，我已经爱上了别人，你out了’！”
“嗯！这才是我的好宝贝。回家注意安全啊，明早科里开会，我要睡了。”
“好，晚安。”
话虽如此，钱赛天还是在借着昏黄寂静的马路惆怅。
当年他为什么不来？
就算人真的没了，她也理应去祭拜一下。更何况，他们两个的□□好友到现在都没有删掉。
-
再次见到电梯男是一个周之后，他们两个在双方父母的监视下见了面、交换了联系方式。两个人装成第一次见面，在彼此家长面前装得一个比一个乖巧。
“一会儿你开车跟着我，去我家，我有话跟你说。”临出门前，钟观尧小声对她说。
钱赛天还记着他举报自己的仇，白了他一眼懒得回话。
“行，那就挑个好日子，咱们把该办的事情办一办，订婚、结婚等乱七八糟的。”钟母特别开心，钱母也很开心。
“以后就是一家人啦，多多。”钟母和蔼地牵起她的手，又吩咐站在她侧后方的男人，“尧尧啊，一会儿你把多多送回家。”
“不用了阿姨，我开车来的。”
“哎哟，还叫什么阿姨啊，马上就是结婚的人了。你这车也别开了，像什么样子嘛。”
钟母不但鄙视了她的小宝来，连同钟观尧的桑塔纳一并嫌弃，“你俩这车都得换，这要让人知道了，可笑话咱们。”
钱赛天不知道如何拒绝。
“不换了。”钟观尧在她一旁淡淡开口，“开太好的车上班，不合适。”
他是国家公职人员，除了大领导，公司内部几乎没人知道他的家底有多么殷实。开豪车上班，容易被怀疑手脚不干净。
“确实确实，我的身份也比较低调。不合适，不合适。”她像个复读机一样，重复钟观尧的话。
钟母无奈妥协：“那好吧。但是车还是得买一辆，你们两个将来参加酒会也不能开这个去啊。”
还得参加酒会？
钱赛天笑着点点头。
就这样，她“顺理成章”坐上了钟观尧的……车后座。
钟观尧上车后见副驾驶没人，古怪地回头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
两个人找不到话题，干脆一直静默到回钟观尧家。
男人拿过一个一次性纸杯，倒一杯温水放到她面前，又拿过两份文件：“签个婚前协议吧，我不想将来有太多的麻烦要处理。”
钱赛天没忍住，脱口而出：“你们家求我们家救急，你还得跟我提要求？！”
钟观尧在她对面坐下，定睛看了她一会儿：“要不是我们家需要你们家帮忙，我也不可能结这个婚。”
天，这个人是怎么做到如此理直气壮的？
“婚前婚后财产为各方所有，不视为夫妻共同财产。”
钱赛天念出声，点点头表示可以接受，“婚内甲乙双方不得干涉对方私生活，在必要场合不得做出有辱对方、对方父母及相关公司的事情，如当众抽……耳光？”
钟观尧自己拟的协议，自然知道全部内容，听到她语调急转，警惕地掀起眼皮。
对方惊讶又嫌弃地看着他：“你怎么还有暴力倾向啊，打女孩子耳光，啧啧……”
“……”
钱赛天继续看协议：“在婚姻期间，甲乙双方需要严格遵守普通夫妻孝敬父母的道德……哎呀，这么多‘不得、不得’，烦死了，你就直接说特殊条件吧。”
“……”钟观尧复看一遍协议，“主要就是三点。第一，财产问题，我们是商业合作性质，一切以利益最大化为主；
“第二，婚后不要干涉我的生活，不要以‘妻子’的名义绑架我，同样，我也不会干涉你。
“第三，不举办婚礼，如果将来我在两家都蒸蒸日上或风平浪静的时间段里提出离婚，你必须要离，我会支付你相应的补偿费用。”
“为什么？”钱赛天并没有对他提出的这几点要求感到不适，单纯地好奇，“你有难忘的红玫瑰？”
钟观尧垂下眼眸，看不出情绪：“嗯。”
“那你是个离婚的，人家家里能同意吗？她难道也结婚了？”八卦是人的天性。
见钟观尧不想回答，钱赛天搬出他指定协议的那套架势，“作为婚前协议的乙方，我有知情权。”
“不知道。如果她回来找我，或者提出要跟我在一起，我一定要离婚。至于她家里能不能接受，我会有办法的。”他说得非常有底气。
钱赛天暗自赞叹不愧是公大毕业的高材生。
“以后如果还有什么问题，我们可以增加补充协议。”钟观尧递给她一支笔，“签吧，两份。”
“你提了这么多要求，我也有个要求。”钱赛天接过笔，熟练地在手里转动。
钟观尧沉默数秒：“你说。”
“婚后分居，你住你的，我住我的，双方父母要求的话可以酌情做做戏。平时你爱干嘛干嘛，但是，”
钱赛天严肃地盯着他，“不可以有孩子。如果因为你在外有了私生子导致我们需要分割财产的话，你要支付违约金。”
她伸出三根手指，“3000万，以你个人名义支付给我个人。”
“可以。这点同样要适用在你身上，别在外面搞大了肚子回来分家产。”
钟观尧收起两份合同，“我再拟一份协议，过两天拿给你。刚刚说的这些都会加进去，如果这期间再想起什么，欢迎找我商量。”
钱赛天翻个白眼，起身收拾出门：“是您一直在提要求好吧！”
“哦对了，”钟观尧连要送送她的意思都没有，“领证那天我会给你我家的钥匙，你也要把你住的地方的钥匙配一把给我。做戏做全套，我不想听我妈唠叨。”
“我现在就可以给你。”
她当初配钥匙的时候给梅曦准备了一把，结果梅曦后来不跟她一起租了，口口声声说“距离产生美”，其实就是找到了跟她男神离得更近的房子。这把钥匙便闲下来，一直挂在她的钥匙扣上。
她拆下来丢给钟观尧，“收好了啊，丢了的话我就换指纹锁。”
男人一把抓住，捏着小铁片若有所思：“我还不知道你住在哪儿。”
钱赛天已经跨过门槛，贴着他家的大门，嘿嘿一笑：“你不是学侦查的吗，自己猜啊。”
“……？”
“谁让你举报我吸毒，活该，略！”她冲他做鬼脸。
钟观尧猛地想起来这件事情，顿时有点哭笑不得：“我作为人民警察，有义务……”
他话还没说完，对方“砰”得一声把两个人隔绝在门里门外。
男人一愣，低头笑笑。
嘁，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