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封预看了看怀里熟睡的封林笑着摇摇头，少时无忧还真能睡。
封预抱着他回了客栈见他一直未醒，便将獾从收妖袋里放了出来。
此时獾被封预用符咒制住动弹不得，看着封预将自己放出来也不开口说话，闭着眼等死。
獾有夺人声音五感之能，而其肉可治黄疸。封预想这只獾怕是与那田府有些过节。
“你为何要害田小姐？”
獾装死不答。
封预也不气馁，接着又问：“你要说与我听，我便考虑放你一条生路。”
獾的耳朵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你说田老爷杀了你的妻儿。如今你又去找他的女儿，本就是为了报复他，对不对？”
这时獾睁开了独眼，看着封预：“你们人族没一个好东西，都是些忘恩负义的东西！”
……
封预想，我们自然不是东西。
二十年前，田富贵还是个当地的地痞，而立之年也没有娶亲，整日里游手好闲，住的也是城外的一间破茅屋。
当时獾一家为了逃避弱肉强食的妖族生活，便闯入了人界来到了渝都城外。
刚好就住在田富贵家后山的树林中。
獾一家平日都是夜行，以后山的野果蛇虫为食，与田富贵并无交集。
可那年，渝都城内闹了肝疫，死了许多人。整日到处游荡的田富贵也染了肝疫，病重之后便在家中等死。
獾见他可怜，又与自己相邻为伴，便取了自己的血救了他。谁知这田富贵病好之后，非但不知感激还心生歹念。
开始田富贵以食引之，假意与獾一家亲近，待时机成熟就狠心杀了獾一家人，将其割肉成片带到城中，让那些染有肝疫的人以百金换之。因为这是治疗肝疫的奇药，城中贵人都是惜命之人，更是供不应求一夜成富。后来因此发家，成了这渝都城中的高门大户，还娶了李家的望族小姐。
幸好獾那日出门寻食逃过一劫。家人被害，獾本想去报仇，奈何却再也找不到田富贵了。而他也怕惨遭杀害，便不敢轻易入城。
而在不久之前，田家人一路上山礼佛，恰巧獾在林中见到了路过的田富贵一家，认出了他。于是他进入了田家小女的脑子里，也想让田富贵尝尝失子之痛。
后来的事，封预便都知道了。
听了獾的复仇史，封预叹了口气。
世人皆道妖的狠毒。却不知，妖之毒在身，人之毒在心。
封预解了獾身上的禁制。
“你走吧！别再信人了！那田小姐无辜，你也不能再她。”
听封预这么一说，獾冷哼一声：“他田家人没一个无辜！田家小女虽未做过害我之事，但他所受之富贵皆是他爹给的。都是用我妻儿的命换来的，一样要还。”
封预摇头。
“人的业障都是要还的。田富贵是，你亦是！”
“田家大难将至，你做不做什么，他们都不会有好结果，你又何必？”
封预又道：“回去吧！田家不久便有灾祸，也用不着你再做什么。”
獾一直盯着封预，然后向缓缓后退了几步，见封预一直未动又一下窜到客栈的窗户上消失了……
封预说得没错，为人，为妖因果皆有轮回。
田夫人本是李家的贵女，要不是家族渐渐落寞，又怎么会嫁给田富贵这样的人？
这本就是低就，可田富贵却不知足还到处寻欢。
而田夫人就更不把田富贵放在眼里，虽然生了个女儿长相如她，但一直得不到她的真心相待。
田夫人为了自己在娘家的产业，便想将田小姐嫁到郦京去做小，以保全自己在娘家的地位。
可田小姐却在前几日病了，让她顿时感到了危机，所以才会匆匆赶回来……
如今田小姐的病已经治好，这嫁人之事便又可以提上日程了。田小姐要嫁之人家族庞大，乃家主。无论是田家还是李家都得罪不起。嫁田小姐过去也当是献礼，想想那家主都已七十高龄了。
第二日封预带着封林来为田小姐诊脉。
这次不用封预说，封林就跟小玉乖乖地留在了院外。荣氏跟着封预一起进了田小姐的闺房，田小姐仍是以纱遮面，看到封预来不由得坐直了身。之前一直病着，没看清这封大夫是个什么模样，没想到他竟是这般俊俏之人。
封预如常地为田小姐诊脉，见她已大好交代了几句，便告辞了。
田小姐是闺中女子，也不好多留。可等封预和荣氏一走就将小玉叫过来。
“小玉，你可知那封大夫家中可有妻妾？”
小玉见田小姐人面桃花，笑着答道：“听荣婆婆说，封大夫以前许是娶过亲，可后来不知怎的，许是那个妻子福薄生下一子后便去了，只留下封大夫和他那个儿。”
田小姐听了略带遗憾：“原来取过亲了，还带着一个孩子……”
小玉见田小姐眼中的嫌弃之色，又道：“小姐，这封大夫长相俊朗，气度不是一般人能及，他家那个小公子也是可爱得紧，想来也不是普通人家出生。”
“那又如何？难不成还要我去做填房，做继母？”田小姐一气之下说出了自己的心思，顿时脸更红了。
“小姐您想想！这封大夫总比郦京老头强吧！他已经七十了，而且儿女众多，你嫁过去能得到什么好？”小玉接着劝说。
田小姐听小玉这么一说，也觉得有理。便说道：“小玉，明日你再去请他来，就说我头疾犯了。”小玉听了一笑：“好勒小姐。明日婢子一大早就去。”
……
封预回来客栈便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明日一早就起程回临嘉，那田小姐的病已经好了，田家人也给了诊金他是该离开了。
原本封预来时并未带什么东西，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可陪着封林在这渝都闲逛了几日，倒是买了不少东西。
看着这大包小包的零嘴和玩具，封预想怕是要雇个马车了。
封林看着封预在收拾其他东西，而他手里却拿着那个面人。
封预见差不多了，便回头看了看封林，见他闷闷不乐，又走到他身边坐下摸摸他的头：“怎么了？儿子。”
封林抬起头看了看封预：“阿爹，阿爹坏了。”
封预这才看到他手中拿着的那个面人，面人里面支着一根竹签，现在他身体裂开了一道口，那根竹签从心口处漏了出来，这本来就是面团做的，天气干燥，自然会开裂，也不奇怪。
“坏了就坏了，阿爹又带你去买一个。”
封林听了摇摇头：“他做得不好，不要了。”
封预将面人接过手中，又放到布包里。
不要便不要吧！这东西本就存不了多久，等过几日自己再给他买个新鲜玩意，封林自然也就忘了还有这么个东西。小孩子记性都不太好。
第二日，封预刚想带着封林启程，就被赶来的小玉挡在了门口。小玉看着封预房间的包袱。喘着气说道：“封大夫，我家小姐头疾犯了。劳烦您去看一下。”幸好自己来得及时。
封预看了看小玉，又看了看封林：“儿子，我们怕是要再等上一日了。”
封林被封预抱起，也看了看小玉：“……好。”那模样极不情愿。
封预又带着封林去了田府。
田老爷最近被田夫人痛骂了几顿之后心中郁闷，又不知跑哪里去了。而田夫人见女儿好了又上山礼佛去了，也不晓得哪来的如此虔诚。
田府的主人又只剩下了田小姐一人，不过田小姐早已习惯了。
封预将封林交于小玉照看，便独自一人进了屋。
封预本以为荣氏会在屋里，可一进田小姐的闺房一看。哪里有荣氏的人影？田小姐轻纱曼妙向自己走来，对他掩面一笑:“封公子……”
封预顿觉浑身的鸡皮疙瘩，本想转身就走，但想到自己是来看诊的，只能硬着头皮说：“田小姐有痛疾？”
田小姐羞却地点点头。可突然又想到什么，又说：“封公子，请坐。”便要引他落座。
封预觉得今日这田小姐有些奇怪不敢轻举妄动，又想早些离开这地方，于是一坐下就说：“田小姐容在下为你诊脉。”并示意她伸出手。
田小姐依封预之言伸出了手，封预不看她含情脉脉的眼睛，用诊巾放在田小姐的腕上，再将自己的手搭上去……
可封预却没有看出田小姐是何证，难道又是什么妖魔作祟？封预不解。
“田小姐可有其他不适？”
田小姐直勾勾地看着封预：“本是头疼，可看到封公子就好些了。”
封预听了一愣，这女人心海底针，琢磨不得。
“既然田小姐无事，那在下便不打扰了，告辞。”说着就要收回手，可这时却被田小姐一把抓住，封预立即抽回。这女人想干什么？
这时田小姐急了，她已经暗示得这般明显，可这个封预却无动于衷，真是可恶！她本是千金小姐，却对他一个郎中如此青睐，他却不知好歹！可转念又想到小玉的话：小姐，这渝都的公子哥儿都知道您要嫁去郦京，无人敢招惹您，这封大夫是您唯一逃脱的机会，要是你与他真有了什么，那夫人也就不敢再将你嫁到郦京去了。
田小姐心一横扑上前去，一把抱住要离开的封预，接着脸又凑了上来，对准封预的唇，封预立即侧头避开，田小姐只在他脸侧擦过。
封预见田小姐今日不仅衣着凉快，且举止如此不知羞耻也来了火气。也顾不得她是女子，抓起她的后领如提狗一般将她摔倒在地。
田小姐倒地吃痛地轻唤了一声，又楚楚可怜地抬头看向封预，似乎在控诉他不知怜香惜玉。
封预不看她，转身就走。
“你要是敢走，我就叫，说你轻薄我！”
封预回头看着地上恼羞成怒的田小姐：“你若敢喊，我就把那獾兽再招回来与你作伴！”
田小姐听了身体不由得抖了抖，不敢再作妖。
“田小姐，在下事多得很。就不打扰了，告辞！”说完封预便急匆匆出了门。
都说山上的老虎要吃人，谁知山下的老虎更是凶狠。
封预一出了院子就朝着封林走去，抱起封林就走，连一句招呼都没给小玉。
小玉见了封预侧脸上的口脂印，欣喜一笑，看来小姐是成了。
于是便转身进了田小姐的小院。
可一进房间就看到刚从地上爬起身的田小姐一脸阴郁。小玉急忙上前扶她家小姐坐下。
小玉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姐，这是怎么了？”
谁知田小姐一怒之下摔了桌上的茶具。“可恶！这个封预简直不知好歹，枉本小姐对他如此上心！”
小玉听了便知，她并没有得逞。
小玉见田小姐还在气头上，又想着封预可能不日就要走了，只得又说：“小姐，您也不是真喜欢他，只不过是想借他这个人躲了这门婚事，既然这样不行，不如我们就照实说，让他心生怜悯知道你的苦衷，求他帮咱们一把。这事只要一过，我们就说是他觊觎小姐，强迫小姐的。这样夫人要怎么对付他，就不关小姐的事了。”
田小姐听了小玉的话，冷哼一笑：“穷酸，有什么好得意的！”
封预带的封林出了田府，一直往客栈走，想今日就回去。
而封林却感觉到了封预的惊慌，抬头看他。可一抬头就看到了他脸上的红印，还嗅到了一股脂粉气。
封林小脸一下阴沉：“阿爹！你干了什么？”
封预看了一眼封林接着又往前走：“没……没干什么。”
“你骗人！”封林见封预眼神躲闪。
紧接着天空乌云密布，一声雷明之后就下起了瓢泼大雨。
封预：“……”这孩子又发脾气了。
封预立即快步跑到街边买了一把伞，为封林挡上。
“阿爹真没干什么。”封预看着封林哭红的眼，叹了口气。
封林不信，伸手指着封预的一侧脸颊，幽怨地看着他。封预用手在脸上一蹭，却见袖口上有口脂，这下好像真说不清了。
“我……那个……那个田小姐，是……是母老虎，咬了阿爹一口。”这时雨下得更大，敲打着伞面“哒哒”疾响。
封林满脸泪水：“你喜欢她？你要娶她？你不要我了！”
封预急忙到一处屋檐下避雨。可看这头顶上的云，也避无可避。看着封林哭成泪人，封预伸手为他擦干脸颊上的水，可一会儿又湿了。
封预无奈：“阿爹不喜欢她，也不会娶她，更不会不要你，别哭。”
封林抬头看着封预：“真的？”封预立即点头：“真的！”
……
为了讨好封林，封预都带着他去了戏园子，看来今日是真走不了了。
封预带着封林回到客栈时已经很晚了，封林早就睡着了。封预将他放到床上为他盖好，看着他睡着的样子。想：这几日玩儿疯了，等回去也得收收心。
又是一日。
封预起得早，但看着未醒的封林，只得让他再睡一会儿。可刚出门准备让小二哥打水。就看到田小姐和小玉上了客栈的楼，他立即关上门。想：怎么办？转眼看到桌上还没用完准备丢掉的黄纸，心生一计，有了……
小玉扶着田小姐一早便来了客栈，想找封预细谈，让他为自己解决眼前的困境。
到了封预的客房外，见里面烛火已燃，门内投来了一个端坐在桌旁的人影，想来封预已经起身。
小玉刚想叩门，却听到里面传来了封预声音：“夫人，近日可安好？”等了一阵，不见有人回他。却听到他又说：“夫人安好，为夫就放心了。这是我为你准备的银两，若在那边有难处，可来寻我。”
小玉和田小姐听到屋内封预一直对着一个人说话，但却一直不见那人回答他。又看到房门未锁。于是小玉小心地将门推开了一条缝，探头往里看去。田小姐也好奇地往里望了望。
只见封预一个人对着对面的空椅嘘寒问暖，画面极其诡异。小玉和田小姐见此情景脸色吓得苍白。
封预的自言自语吵醒的封林。封林睁开稀松的眼，爬起身来看着封预。他歪着头皱起眉不知他阿爹在干什么？
封预见封林醒了，心想：糟，这戏就快唱不下去了。
封林看了看封预，又环顾四周以为屋里有人，可这时又恰巧看到门缝外的衣角。
见封预一直对他眨眼睛，他明白过来狡黠一笑，接着爬下床也对着封预对面的空椅行了一个大礼：“阿娘，您回来了，儿子可想您了……”
封预见封林不仅明白自己在做什么，而且还会与自己配合，忍俊不禁。
这鬼机灵！
而门外偷窥的主仆二人却吓得三魂丢了七魄，不敢再听。相互搀扶跌跌撞撞的下了楼。早知这封预通灵异术，却想不到还养了个鬼妻。
门外先是听到慌乱的脚步声，而后又是楼下马车疾驰而去的声音，封预父子同时哈哈大笑，没想到这田小姐这么不禁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