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门下
“这张怎么样?”郑直自然不是吃亏的主,岑氏主仆赖着不走,如今自己和她的挂名爹走动良多,也就捏鼻子忍了。可是却赖上岑氏,有空就让岑氏教他画猫。如今相比月初,已经大有长进了。
“虽然有进步,可是有限。”岑氏却如同以往一般,挑了一堆让郑直哑口无言的缺点出来。
“歇歇吧。”刘氏带着婢女端着一盘鲜桃走了进来。
顶簪转身凑到岑氏旁边站住。这老虔婆自从上次之后,就腆着脸天天来讨好,真让人心烦。如今没有召唤,竟然自己来了,简直岂有此理。
“你们聊。”郑直觉得自己需要透透气,放着两朵摇曳鲜花动不得,如今来了一棵白菜帮,不停的给他抛媚眼。这让他的注意力根本无法集中。
走出房间,身后传来了刘氏的笑声,这让郑直更是牙痒痒。他自然看得出,这是刘氏的手段,越往岑氏跟前凑,自己罚的她就越多。竟然上瘾了,暗骂一句,来到前院。李怀等人自然不能一直呆在这,如今在这的是刚刚从真定府赶来的真定卫卫镇抚施彰儿子施济带着的总共五个人,太多就是事了。虽然不能完全相信,可是总比外人可靠。
“住的惯吗?”郑直直接拿出别人送的一包袱烟递给施济“抽完了我这还有。”
“这有什么住不惯的。”施济笑笑,打开看了看,不明白什么东西。
郑直只好掩饰一番,原本也就是做做样子,不想这次再抽,却感觉好多了“如今京师兴这东西。”
众人见此纷纷拿了一支点上,如同郑直之前,也是被呛了。
“好东西。”同样,几人中年岁最长的一个笑道“到底是京师,啥都是最好的。”
“慢慢来。”郑直笑道“俺一开始来的时候,连这都没有。”说着指指面前整洁的倒座房“一切会好的。”
“那是自然。”又有人说“要是老家晓得耗哥这么大方,一个月给五两银子,估计都要打破头。”
施济瞪了一眼那人“晓得了就管好嘴。”
郑直摆摆手“都是一个卫的,俺信得过,所以才把家里交给哥几个照看。”
“放心吧耗哥。”施济开口“这是本份。”
郑直又和众人聊了一会后,出了院门,找了车前往李主簿家。文氏让李主簿给郑直捎信,他再不来,以后就别来了。郑直都觉得荒唐,可是晾了文氏这么久,如今想来心里也有些雀跃。
开门的是个陌生老头,得知郑直身份让了进来,说李主簿有过交代,郑直是大娘子的远房兄弟,可以直接去找大娘子。
郑直进了院子才发现李主簿院墙上开了门,也就是说他将隔壁买了。二门婆子引郑直来到正房就走了。郑直看着被对自己不理会的文氏笑笑,转身就走。
“回来,哎,回来。”文氏顾不得生气赶紧喊。
郑直立刻转身,几步抱住文氏。
文氏哪里不晓得郑直在逗她,可是她不敢赌,憋屈的看着郑直“奴不喊你,你就真走了?”
郑直抱起文氏“俺是去关门,你没看那老虔婆脸都红了。”
文氏又羞又恼,轻捶郑直“让你胡吣,那是我乳娘。”
“哦?”郑直奇怪的问“这不是亲生的也能传?”
文氏不明白的看着郑直的眼神,片刻后大窘,搂住郑直脖颈“达达试试不就晓得了。”
眼见着到了傍晚,外边传来说话声,不多时,那婆子在外边说“娘子,荣哥来了,吵着要见你。”
文氏应了一声,哄着郑直放了自己,简单收拾后,正要去前院,却听到动静,赶忙走出屋。就看到弟弟和李主簿拉拉扯扯的走进了院子“咋了?”
“姐”野牢子气鼓鼓的说“为啥不让俺娶七姐?不就是二百两银子吗,如今姐夫得用,又不是拿不出来。”
“你个痴儿。”文氏呵斥一句,却对李主簿说“我们姐弟说几句,你去吧。”
李主簿也不吭声,走了。
“姐,你咋对俺姐夫这么霸道。俺姐夫多好,嘛都想着俺。”野牢子不满道“外人有了钱,先娶个小的,你瞪眼也没用。俺姐夫呢,你看看,啥都想着你。”
文氏冷笑“少打岔。告诉你,那郭家的我看了,长得太妖……”说到这,突然记起什么,走向东厢房“进来。”
“郭七姐,京师人,府军右卫籍……”钱宁将打探来的消息一一告诉郑直。
郑直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待钱宁说完,开口“行了,老钱你也辛苦了。”说着拿出一张契书递给钱宁“谈钱就看低你了,这是契书,北部楼让俺盘下来了,俺算了你和老万一人一份。”
钱宁自然知道北部楼,那可是有名的酒楼,有些错愕的接过来看了看“哥,好本事啊。”
“也是机缘巧合。那个幸福大酒楼一开,北部楼的买卖大不如前。根本是赔本,这不,俺看着合适,盘下来了。”郑直笑着说“俺说过,有钱赚就一起。”
“是是是。”钱宁真的喜出望外“哥哥是不是看上那个郭七姐了?”
郑直笑笑“再说吧。”
钱宁几立刻暧昧的笑了“她家兄弟姐妹太多,花个钱就买下来了。如今一个指挥女儿也不过五百两银子。她家一个百户,最多一百两。”
郑直点点头“一会走的时候拿钱。”
文氏越是不让他,他就越要弄到手里气气这婆娘。想到这出了院门,郑直直奔李主簿家,让文氏找了借口,带着乳娘,傍晚一起来到了王驸马胡同的家,然后将文氏介绍给刘氏,一边看两个人暗斗,一边等着好戏上演。可是左等右等,都上了灯也不见钱宁的消息,暗骂这厮不靠谱。干脆不等了。
第二天中午来学画时,突然发现岑氏房里多了一个妖娆小娘,好奇的问“俺不记得又给你买了丫头啊?”
“哦”顶簪揶揄道“昨天中午一个叫钱宁的,说是你买的,大娘子看着讨喜,留下了。”
郑直眼睛一眯,继而愤愤然转身离开,算了,打不过。钱宁这个不靠谱的,女眷……就得走后门。郑直才发现,是自己不靠谱。
顶簪撇撇嘴,对郭七姐说“行了,留大娘子这里就安分点。要是让我晓得你不安分,等着。”说完进去书房服侍岑氏了。
郭氏本来以为给人做妾已经够惨了,结果没想到如今连妾都不是,最多就是通房,还是个二通房,真是欲哭无泪。
郑直中午的郁闷总算到晚上和孙汉,张荣见面时化解了。如今孙汉靠着翻了郭良的案子,开始被同僚接受,已经渐渐在都察院打开局面。席间三人中郑直,张荣大部分时间是听孙汉描绘这趟跟着御史出短差的见闻。
“还是未尽其功,才不过发配五年,说不得那天又可以求情回来。”孙汉愤愤不平。
“他活着,不也就连带着算是救了杨狂生吗?”郑直笑着说“最起码如今是斩监侯了。”受到郭良案件改判影响,那位冒名抓了杨狂生的韦百户说不出个所以然,如今,杨狂生的案子也翻了,最起码要等到秋审后了“僧保也算救人一命。”
“得了,不说了。”张荣笑着说“俺是真没想到,有一天这北部楼有俺一份。”
孙汉听到这有些迟疑的说“两位哥哥的美意俺是懂得,可是俺真的不能要。”
郑直没好气的看向张荣“没错吧,还不如直接送回去给叔婶子呢。偏是你多事。”
张荣无奈“说好了,兄弟们一起发财,这钱来路正,光明正大,耽误不了你得前程。”
“军保说的啥话。”孙汉不高兴了“俺是那种为了前程出卖兄弟的败类吗?”
郑直怎么听,怎么刺耳,好在如今袁氏丢了。赶紧说“那就收了,咱们合计一下,怎么鼓捣。”说到这,郑直感觉还是听听杨狂生的建议比较好。他们三个,一个读书读傻了,一个抢钱抢疯了,自己?他都钱多的没地花了,三个地窖都满了,愁死他了。
八月初一吉时良辰,北部楼重新开张,郑直自然给自家买卖捧场,呼朋唤友好不热闹。在崔瀚陪同下找王增敬酒时,却被告知,那个叶良辅不死心,跟了来。
“千错万错都是俺的错。”王增赶紧说“只是如今人都来了,老弟怎么也要见见啊。”
郑直不好不给面子,可是也有些不满,好在最近被闵珪整得没半点脾气,点点头“那行。”
于是郑直跟着王增来到了一个包间,一个中年文士已经等着。见到郑直赶紧起身行礼“郑先生。”
“叶东主有礼。”郑直既然给面子就给全套,同样回礼“请坐。”
三人落座后,王增赶紧说“叶老弟,今天机会难得,郑先生也是时间紧的,有啥干货赶紧拿出来,可不要藏着掖着。”
叶良辅虽然从商,可是毕竟也是秀才,本来想用文人那套,如今看来只好走江湖商贾的路子“那是,那是。”说着为郑直斟酒“先生的赫赫威名俺是晓得的,之所以厚颜求见,实在是认为机不可失。”说着开始说出自己的计划,开当铺。
郑直之前一直以为叶良辅的路子是开货栈铺面,此刻才明白什么意思。当铺可并不是只能当东西,还可以兑钱“如今市面上流通的,大钱,小钱,铜钱,铁钱,镍钱,铅钱,纯银,杂银数十种,这中间一来一回利润惊人,最高的可以到五倍。”
郑直听着就头疼,尤其是崔瀚还被骗过“实不相瞒,这钱币买卖,俺是不懂啊。稍有不慎,砸在手里没事,要是吃官司可是得不偿失。”
“先生多虑了。”叶良辅成竹在胸“旁的地方俺不晓得,可是山东,辽东都司那是没问题的。俺在这两处都有消息,谁不晓得先生大名。”
郑直如今对这已经免疫“直说吧,叶东主锲而不舍,一定有所图谋,不妨说出来让俺听听,合适,俺倒是可以入一股,不合适,大家也算认识了。”
王增这时起身“二位聊着,俺去看看有啥好酒。”说着离开。
叶良辅凑过来小声说“小的确实这些年有些所得,可是人往高处走。俺看的不是郑先生现在。”咬咬牙“先生弱冠之年就在这京师有了局面,假以时日,必然别开生面。与其到时候卖身投靠都没有门路,不如如今甘为鹰犬,以图光宗耀祖。”
郑直干笑两声,又一个李主簿,只是不晓得叶良辅……算了“叶东主说的让俺汗颜,如今在刑部俺也是胆战心惊。这么着,就按叶东主刚才说的,俺问问,这当铺总不能没有朝奉吧?如何保证人家诚心实意?就算靠着俺的些许薄名,在当地站住了脚,隔绝千里,真有事只怕缓不济急。”原本郑直认为自己临时想的理由也算站得住脚,却不想叶良辅依旧早有准备,开始了解释。郑直不死心,继续找理由,叶良辅继续有办法。如此再三,郑直也没了理由,叹口气“俺佩服叶东主,行,那就一起干。”
“不。”叶良辅看了眼拿着酒进来的王增“俺说了,愿意投在先生门下。”
原本以为别人求着拜大哥是戏文里的曲目,却不想郑直遇到了,不但遇到了,还是两个。王增也要入伙,郑直想了想自己的斤秤,答应了。他们拖家带口的都不怕,自己光棍一个,也就两个小妾,一群外室,怕什么。除了花娘外,算了再加上刘氏这个老虔婆,呸呸,老货,呸呸,老妖精,剩下的算球了,都不在乎。
于是郑直乐极生悲的又遇到了杨玉。好在这厮似乎记性不好,没认出他来。只是郑直不敢大意,立刻找了借口,丢下一楼宾客跑了。
原本来花娘这里平复心情,可是颜氏恢复之后竟然夺弟妾,只给了一下午时辰,就把郑直赶走了。郑直郁闷的来找刘氏,这老妖精竟然正给岑氏剥瓜子。看着得意洋洋的顶簪,郑直又一次鼓起勇气,然后还不如上一次狼狈的逃走。
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郑直茫然四顾,大步的走进一座瓦舍,然后又看到了杨玉。
“做人最重要就是公道。”杨玉依旧没有认出郑直“人家帮了忙,俺自然也要报答的。”说着走进了一间勾栏。郑直好奇什么人能是杨玉的恩人,立刻跟了过去。
又是赌场,只是此刻众人都没有赌钱,全都看向一处。杨玉站在一个年轻人面前和人交涉“……这么说不能善了了?”
那中年人刚刚点头,正要开口,杨玉已经出拳动起手,众人慌忙抢了赌本四散奔逃。郑直没看懂,退了出去,远远站在角落围观。只听得里边噼里啪啦,一顿打砸,然后杨玉悠哉悠哉的带着几个帮闲拉着一个年轻人走了出来“记得下次报出俺的名号。”
那人脸色难看的点点头。
“行了,走吧。”杨玉转身就走,那人也推开众人跑了。
郑直看了个寂寞,转身要走“难怪这位每次都能找到臧大家……”旁边突然有人嘀咕一句。
郑直突然想笑,这叫报恩?果然郑直还没想好去哪座勾栏,就看到几个脸上涂着油彩的优伶拿着各式器械追着刚刚被救之人喊打喊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