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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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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直是在甜水井的家里得知张英不治身亡的消息的。据崔瀚说,张惋是家中庶子,从小养在张怀正室名下,所以这些年来,张怀留下的遗产并没有按天下规矩平分,而是由张英以他母亲名义把持。所以张惋昨天并不是因为张英病情脱离危险而放松,是去庆祝的。

    看在昨夜郑直讲义气的情况下,张惋还让崔瀚转告郑直,他冒充张家长辈名义写过信给舅母孙氏,请颜家为了女儿将来考虑最好退婚,不要推颜氏入火坑。

    待崔瀚离开后,郑直闭目养神。颜氏的名声毁了,可是他也无能为力。好在事出有因,颜氏也没有拜堂,已经在颜润的主持下准备回乡了。只要下次远嫁就行了,想到自己这个表姐,花一样的人以后恐怕也见不到几回了,不免有些心情烦闷。只好强制自己不去想,为了分散注意力,转而开始考虑眼下自己的局面。

    如今他每根手指头动动都疼,也就无法按照习惯敲击,脑子却没有受伤。周礼,张勋卫,建昌伯,杨玉,章奎官,这五个仇家他如今一个都惹不起。可是没关系,他有耐心,会有机会的。昨夜疼痛的无法入睡,反而让郑直想明白一个问题,钱,自己可以去挣,而就算再有钱,也不过是这些勋贵眼中的肥肉而已。

    所以他决定不娶王氏了,他要娶官家女儿,还必须是文官,是足够保护自己不再受到这种侮辱的那种文官。

    对于正等着自己求亲的王氏,郑直只能说抱歉了,纳王氏为妾就太说不过去了,当然王百万和王氏愿意就另说。好在王百万有钱,不缺没有娶她的人,最差她还可以做定国公的孙媳妇。

    花娘已经从西次间走了出来,凑到郑直身旁“老爷这些日子就在家好好养养,切莫多思了。”

    郑直看着花娘,想到昨夜初见自己狼狈模样时,她那花容失色的样子,不由得笑道“不多思,如何为花娘置办私房?”

    花娘看郑直心情好,顺着说“老爷就是花娘最大的私房。”

    郑直顿感舒爽。

    就在这时,百合走进来禀告“老爷,奶奶房里的映月姑娘来了。”

    郑直点点头,花娘笑着要起身,却被郑直拉住,指指头。花娘只好赶紧凑到郑直身后,为他揉头。

    映月进来见此,先行礼“老爷,大娘子听说老爷身子不舒服,让奴婢过来问安。”

    “袁娘什么性子俺不晓得。”郑直指指腿“过来,腿疼。”

    映月看了眼默不作声的花娘,走了过去,跪在床边为郑直揉腿。

    “这几日你就住西厢好了。”郑直看着映月。

    “不行的。”映月一听赶紧说“老爷需要,奴婢自然不会委屈了老爷。可是奴婢是服侍大娘子的。如今大娘子怀着咱郑家的香火啊。”

    郑直也不强求“随你。”待映月离开时,郑直却说“去袁娘那里领五下手板的罚,再领五两银子的赏。”

    映月抬头看向郑直,出乎郑直预料的瞪了一眼,行礼走了。

    “老爷”一直默不作声的花娘开口乞求“奴求老爷,这是奴的屋,出了这里老爷做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要在这调教别屋的姑娘。奴心里酸。”

    郑直不怒反笑,立刻答应。

    在家中溺了一旬,郑直从张子麒那里得到消息,刘勃蓝终于行动了,陈祥领着山东清吏司司房踩了个坑。多大,不大,也就是把司房所有相关人等兜进去了。

    热审,规定每年小满后十日起,至立秋前一日止(立秋在六月内者以七月一日止)。以天气炎热,凡流徙、笞杖,例从减等处理,称为“热审”。其制始于太宗永乐二年,初止决遣轻罪,命出狱听候。至成化时始有重罪矜疑,轻罪减等,枷号疏放诸例。但是重罪里边并不包括“十恶”之内的罪行。这种罪必须等到秋审时才能会同京师九卿于承天门外千步廊进行。可是不晓得怎么回事,山东清吏司就将一个明明没有进入热审,判了斩监侯的死囚录为罪减二等,混在当日誊录的判牍里送去了大理寺。大理寺右评事收到判牍后例行和招册比对,立刻发现了蹊跷。然后事情就大了,这份判牍上,不光有孟郎中的花押,还有陈祥和一个新来的历事监生的花押。如今虽然被刑部尚书闵珪和大理寺卿杨守随压住还没有上报,可是也久不了。

    按《大明律》吏律:“凡增减官文书者,杖六十”,不仅如此,以假造或篡改公文试图掩盖真相,会罪加一等,即“杖罪以上,各加本罪二等,罪止杖一百,流三千”。若知法犯法,便会受到超出不知情况下的重罚,还特地规定受处范围,即同流合污者,包庇隐瞒者,会受到涉事者同罪惩罚。

    果然,郑直前脚到山东按察使司李副使那里喝茶聊天,后脚沈九鼎就找了过来,说司房有了新的公务,需要郑直回去主持。郑直对前一刻还敷衍自己的李善拱手告罪。

    李善立刻善解人意的表示公事要紧,又一改之前的态度,以他不日即将返回山东,要到下个月月末才能再上京,邀请郑直晚上小聚,郑直却委婉的谢绝了。李善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更加热情的把郑直送出驻地。

    回到山东清吏司,沿途遇到的几个司吏,典吏纷纷和郑直打招呼。郑直如同以往一般回应。让他意外的是,一向对他冷言冷语的李令吏少有恭敬的和他打了声招呼“郑令吏。”

    郑直同样回应,既不惊喜,也不猖狂。在沈九鼎的带领下,郑直没有先去司房,而是来到了孟郎中的公廨。

    此时的孟郎中显得疲惫,憔悴。看到郑直,赶紧站了起来“郑令吏来了。”

    “孟老爷相召,小的自然立刻来了。”郑直没有如同以往一般先行礼,话里也带了几分别样味道。

    孟郎中暂时顾不上,心里却记住了,起身道“你我都是一起为朝廷办事,何必拘泥繁文缛节。”说着走过来拉着郑直坐到交椅上“本……俺如今真是悔不当初没有留下小郑主持大局啊。”

    郑直并没有给孟郎中台阶,看着沈九鼎端茶进来,放下,又离开。

    孟郎中有些尴尬,又有些恼火,冷哼一声,回到座位就要坐下。

    “我让你坐了?”郑直的声音不大,可是就连躲在外边偷听的沈九鼎都吓了一跳。

    “啥?”孟郎中更是以为自己听错了。

    “既然如此……”郑直起身“好自为之。”说着要走。

    孟郎中赶紧从书案后追了过来,拉住郑直“郑令……郑老弟,郑老弟留步。”一边说,一边心虚的看向门外。

    郑直甩开孟郎中的手,走到那张交椅旁却没有停下,而是继续走到了书案后,在孟郎中的注视下坐到了书案后“坐。”

    孟郎中脸色胀红的看着郑直“小郑莫要过分,本官……”

    “别说没用的。”郑直挥挥手“以后山东清吏司你还是郎中,依旧上午来此饮茶看书,下午听曲逍遥快活。”

    孟郎中一听,脸色稍好。

    “行了,司印拿来。”郑直语气平淡,不见一丝波澜。

    “你要司印作甚?”孟郎中错愕的问。

    “你不会真的以为你还是这间屋子的主人吧?”郑直反而像看怪物一般看着孟郎中。

    孟郎中明白意思了,郑直要他当傀儡。压抑心中愤怒,冷声道“本官不理细务,那花押总能说得清,左右也就是丢了官身。可俺就是拼着夺职也不会丢了体统。”

    “此事确实不至于。”郑直平静的将手在砚台旁边的一盏清水里沾了沾,写了一个“宁”冷笑着看向孟郎中“老孟和他家的事可以吧?”说着,伸手将桌上的字抹去。孟郎中当初在他面前耍威风,却不知郑直能够“望笔”,那日孟郎中为了给郑直一个威慑,故意耗时间写在纸上的关于为宁王张罗给宁府两位侍妾请封的事,郑直回去就复原了。

    孟郎中眼珠都要掉出来,错愕的看向郑直。他想要将郑直哄走,可是知道,如果那样,自己一辈子就完了。身为江西人又久在刑部流转的孟郎中自然熟悉私交藩王被人揭发是什么后果。丢官都是小事,充军一定的,说不得还要被处死。眼看着郑直面露不耐,哆哆嗦嗦的取来司印,放到了郑直面前。司印一旦不在他手,他的命才真的交到了郑直手中。到时候,随便一张盖有司印的公文出错,就可以让他这个守印官万劫不复。

    “你去把那个历事监生喊进来。”郑直看着孟郎中。

    “陈进士……”孟郎中下意识的说。

    “那你跟着他一起去福舍谋划吧。”郑直说着不再理会孟郎中,从笔架上拿下一支毛笔,抽出一张执照开始写了起来。

    孟郎中差点气死,却还是转身走出公廨,看都不看沈九鼎。此刻他已经风声鹤唳,对于原本就是郑直推荐来的沈九鼎,不管他有没有问题,一概被孟郎中认为有问题。

    沈九鼎轻笑一下,却立刻收敛心神。

    郑直写完之后,立刻用印,然后当那个历事监生走进来的时候,郑直已经站到了他以往该在的位置。郑直扭过头,看着这个同样脸色灰败的监生“孟老爷委托俺全权负责解决事情。”不出郑直所料,孟郎中没有回来,估计找地方排解去了“俺要听实话,否则俺也帮不了你。”

    “是。”监生一听还有生机,立刻将事情经过和盘托出。

    “你走谁的门路进来的?”郑直听了监生的一家之言后问。

    “部员外郎汪获麟。”历事监生没有丝毫的由于说了出来。

    郑直点点头“这件事俺不说你也晓得厉害,三人之中,你是那个最低的。算来算去,你都是顶雷的。”

    历事监生脸色更加难看“郑令吏请吩咐。”

    “这件事虽然严重,可是根据律法,若不知情者刑罚会格外开恩,并不会受到牵连。”郑直平静的说了一句“至于你的花押怎么就跑到那份判碟上了,这俺就不晓得了。”说着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那历事监生浑身一抖,赶紧行礼“在这想想吧。”说完大步向外走到沈九鼎面前。

    沈九鼎赶紧起身行礼“郑令吏。”

    “去顺天府,让他们把刘勃蓝的判碟送去通政司。”说着将刚刚写好的执照递给沈九鼎。刑部非通政司转交案件,是不能单独受理的。

    沈九鼎接过来,再次称是。

    小郑一个上午,在孟郎中的支持下,将包括观政进士陈祥在内的山东清吏司司房所有涉案人员全部停职待查。为了不耽误司房正常工作,又为了自证清白,请回家待查的孟郎中提请右侍郎李士实,补入书算二十一人。这消息轰动了整个刑部。按理说刑部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补一个位置都要好大力气,奈何如今山东清吏司风雨飘摇,旁人对这二十一个位置只能望而兴叹。

    第二天,这二十一个补入的书算就已经到位。这也没有办法,毕竟司房每日的工作量是一定的,旁人最多咒骂几句,也不会想到一个连吏员都不算的小郑会有多么大的胆子敢独吞。

    因为书算连吏员都不是,所以他们的脚色全部被掌握在各个司房的首领官手中。如果让旁人晓得,这些被补入的书算大部分都是真定人,甚至就是藁城人,估计李士实就不会同意了。要是再被旁人晓得,被补入的藁城人根本就是郑佑,张子麒的好友,同窗,学生,那么刑部都会炸了。

    胡司吏更没有心思关心这些了,他如今有些惶惶不可终日。原本这事牵扯不到他的身上,毕竟他只是居中牵线,只要孟郎中和陈祥不傻,就不会自己找不自在。可是当他得知孟郎中派沈九鼎去顺天府调刘勃蓝的判牍时就晓得,自己要完了,孟郎中只会关心一件事,就是怎么把他自己摘出来。如今看来,对方是要把刘勃蓝弄出来对付自己。想到这,他不由的后悔不该甩了郑直。只是后悔已经晚了,现在必须想办法掐掉刘勃蓝这条线,他和刘勃蓝相处这么久,谁不晓得谁?自己原本也不过是想困住对方,关他几个月,然后放了。毕竟刘勃蓝的案子从始至终被他通过关系一直淹禁,顺天府堂上官压根都不晓得,从始至终这案子都只是在审理所。

    胡司吏压根就没有想过,野道士郑直野心这么大,竟然敢操控一司堂上官。

    下值后,郑佑特意路过山东清吏司看了眼,里边的书算还在闷头工作,丝毫没有下值的意思,心中也说不出是喜是忧。郑直让他把好友,至交中为人信的过,想要在京城混口饭吃的人都喊来,他一开始还以为郑直的生意做大了,因此就勉为其难的将几个落魄却很有些货殖本事的好友喊来。却没想到,竟然是这样。

    “郑进士。”郑佑听到有人打招呼,待看仔细,拱手道“陈进士。”对方是他的好友,同为观政进士的陈九畴,字禹学。他们是同年,称呼原本不是这样的,可是自从郑直将刚刚回乡养病的吕进士整走后,在刑部对观政进士的称呼就固定了下来,甚至他们彼此之间都这样称呼了。

    “先走了。”陈九畴笑着问。

    郑佑点点头,片刻后向外走去。大明官场最忌讳的就是官员彼此勾结。所以哪怕二人关系好,也不会在公开场合相邀。果然,来到时常相聚的地方,陈九畴已经等着了。

    “君卿这个兄弟,不简单。”陈九畴在会试之前在郑佑租住的地方见过郑直,自然晓得两人关系。可是他是山东人,为人不喜欢蝇营狗苟,又和郑佑合得来,因此自始至终对郑佑兄弟两人的关系都保持沉默。

    “不过是在胡闹。”郑佑虽然嘴上这么说,可是看表情却也得意。毕竟刑部里边哪个不是七窍玲珑心,能在这站住脚,本身就是本事“不说那厮了,上不得台面的东西。”郑佑转换话题“眼瞅着还有不到一个月,观政就结束了。禹学可有了心思?”

    “嗯。”陈九畴也不隐瞒“打算留在刑部。”

    “少司寇准了?”郑佑一听高兴的赶忙询问。

    “准了。”陈九畴也是很自得的,毕竟近几科观政进士留在京师的越来越少,他能获得李士实的看中留下,本身就是对他能力的认可。

    “恭喜,恭喜。”郑佑端起酒杯敬陈九畴。

    “君卿也不要自谦。”陈九畴最喜欢郑佑的就是这一点,听到好友有了好事,感同身受“你在阜成门前怒斥建昌伯的事,俺听说都传到了内阁几位阁老耳朵里。说不得,你什么都不做,好事就找来了。”

    “不敢想,不敢想。”郑佑提起来就很郁闷。他被郑直忽悠着出头,到头来才发现当时那些信誓旦旦和自己共进退的兄弟一个个的,就连郑直都远远围观。只是也不晓得谁传的,没几天就被传成了他不畏强权,制止建昌伯强抢民女。如今但凡知道他是谁的,都会高看他三分。就连原本对他越来越冷淡的卿卿,派来知心人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了。想到这,心中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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