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无视
让郑直大开眼界的是,年纪稍长二人的张惋对于玩乐,那可是异常精通。光是描述就让土包子郑直和崔瀚大呼过瘾。拍着胸脯保证,待明日带着郑直和崔瀚去开开眼,二人自然求之不得。
好不容易等到酉时三刻,众人这才开始准备,收拾妥当后,朝着阜成门走去。城门寅时三刻敲响晨钟晨鼓后依次打开,戌时五刻敲响暮鼓暮钟后依次关闭。因为快关城门了,又是初夏,天黑的晚,所以街面上人很多。
眼见着就要到城门了,队伍却停了下来,前边传来争执之声。郑直等人作为送嫁一方,自然全程旁观就好,一切都有新郎一方打点。只是这争执之声非但没有很快消失,反而越来越大。郑仁皱皱眉头,看向颜润“舅父,俺们去看看?”
颜润想了想,点点头“走吧。”说着在郑仁和颜恺的簇拥下走向前边。
“耗哥,俺咋瞧着这姐夫家,是虚的?”崔瀚看没了张惋,凑过来低声说“再怎么说也是指挥娘子,这也太寒酸了。”
郑直瞪了一眼崔瀚“莫要多事。”他下午的时候也从接亲的那些军余处听了几耳朵。据说自从张怀死后,这张英就没了约束,将家中产业挥霍了不少。可是他又没有一个差事,如今不过是靠着每月的那点世职俸禄过活。对此郑直明智的不发一言。婚姻大事向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舅父舅母如此定了,他们只能想着日后多多帮衬一二就好。毕竟张英再不堪也有世职垫底,如同郑家一般,熬个十几年,总有起色。
“打起来了。”正想着,崔瀚踮着脚大喊一声,指着前边。
郑直比他高出不少,抬眼望去,果然,张惋正被几个人殴打,郑仁等人正在和人分辩。郑直赶紧走了过去,崔瀚二话不说的跟上。一边走一边嚷嚷“那个不长眼的敢……”
话没说完,就被郑直喝住“闭嘴。”
崔瀚看去,立刻缩了缩脖子,因为离得近了,他才看清,打人的那些人旁边有一人端坐马上,穿着的可是坐莽蟒袍。此刻因为厮打,还好没有听到崔瀚嚷嚷的那几句话。
“侯爷恕罪。”郑仁,颜润,颜恺还有新郎家的家人正在不停的赔不是“俺们有眼无珠冲撞了侯爷,请侯爷抬抬手。”
郑直并没有立刻凑过去,左右他也帮不上忙,干脆走到近前,想要打听一下这是哪位侯爷,这般霸道。如今京师勋贵可早没了以前的风光,尤其是自土木堡之后,勋贵中的拔尖子弟尽数湮没,文臣则气焰大涨。旁的不说,郑直去年就在山西亲眼见过,朝廷的一品武职总兵,听说还是什么侯,竟然不敢和一个小小的四品都察院佥都御史争坐。还不如张荣的父亲呢。
“……建昌伯,人家有皇爷……宫女都敢睡……”果然有认得的,让郑直只听几耳朵就知道对方来头实在太大,他们别说惹了,就是见面都最好不见。看了眼已经惨不忍睹的张惋,赶紧拉着崔瀚往回走“不能怂。”
两人很快找到正往这边走的郑佑还有郑传,颜恂。郑直凑到郑佑跟前说了前边的事“如今只能是兄长出面了。”
“俺?”郑佑有些慌,可是看到兄弟几人都看向他,只好强打精神“好,可是该咋做?”
郑直拉过郑佑走到一旁,低声说“哥哥到了前边,只管对着那骑马的侯爷骂,却不要带脏字,也不要涉及他的家人。只扣着他纵奴行凶就行。”
郑佑自然明白为什么不能带脏字,不能涉及那侯爷的家人,那可是皇后的弟弟。咬咬牙“行。”
“爹说的,俺家子弟可以废物,不能怂。”郑直鼓动一句“哥哥尽可放心,俺们跟着。”说着示意崔瀚等人跟上。郑佑原本心中怯懦又怕惹麻烦,如今被郑直逼到死角,咬咬牙,大步走了过去。
眼看就要到跟前,郑直赶紧拉住还要跟过去的崔瀚等人。很不地道的看着郑佑气势汹汹的推开一个阻拦的壮汉,报出自己的身份后开始喷正大笑的建昌伯。郑家有一个人出头就行了,犯不着一锅烩了。
原本郑佑心里没底,可是慢慢的发现,对方竟然顾忌自己的身份,并没有让那些膀大腰圆的豪奴殴打自己,只是要把自己驱赶开。这就没了顾忌,甚至渐入佳境。不得不说,郑佑也许功底距离进士还有些差距,可是喷人足够了。
建昌伯看着面前喋喋不休的新科进士,自然恨得牙痒痒,奈何前一阵他们兄弟在宫里闹出大事,虽然皇后给把事情平了,却也叮嘱兄弟二人最近不可招惹文臣。因此咬牙切齿的问“未知郑进士是送亲的还是迎亲的?”
“送亲的。”郑佑说完,郑直就知道不好了,可是他也没能力阻止,只能干着急。
“哦?”建昌伯冷笑“本侯虽已定亲,却尚未婚配,俺来瞧瞧这新娘子,若是个好生养的,纳入俺家。”说着跳下马就往队伍后边的花轿走去。郑佑还要发挥优势,却被早就不耐烦的建昌伯家人拦住,眼睁睁的看这建昌伯走向花轿。
这下原本不过尽尽人事的颜润,郑仁,颜恺赶紧推开豪奴,走了过去“侯爷,俺们是贵州总兵颜玉亲族,还望侯爷高抬贵手。”
“呦,本侯这个泰山来头还不小啊。”建昌伯却根本没有停下。走到花轿前,旁人哪敢阻拦,最多是求饶。眼见着就要掀开轿门,这时却听到有人喊了一声“侯爷莫非要成亲了?”
建昌伯冷着脸扭头看去,只看到不远处一名玉面青年骑在马上,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不得不收回手“张勋卫有何见教?”
“不敢。”张勋卫下马后拱手道“俺是要回家的。”说着走到建昌伯跟前,笑着说“听说侯爷来闹新婚,俺也来凑凑热闹,讨个喜钱。”
建昌伯看看花轿,又看看敢怒不敢言的郑家兄弟,笑着说“看来他家要破破财了,张勋卫可是国公嫡孙,本爵大小也是个伯爵。没有个万八千的,肯定下不来。”
张勋卫不等郑家人开口又说“既然是喜事,自然是心意到了就好。某就只要三千文足矣。”
建昌伯看这张勋卫笑了笑“张勋卫都要三千文,本爵若是多要,可就没了章法了。也罢,一千文拿来就好。”
刚刚说完,就看到一个身穿武生服色的少年走到近前行礼之后将半筐钱恭敬的献上“谢伯爷贺喜。”
建昌伯接过这半框盖着喜字的铜钱,笑了笑,抬腿就是一脚,将正要给张勋卫送喜钱的郑直踹倒“走。”将钱框砸到武生身上,大步流星的走了。
崔瀚赶紧郑直,郑直也顾不上难堪,赶紧从崔瀚手里拿过满满一筐钱,凑到正要上马的张勋卫跟前“谢勋卫贺喜。”
张勋卫看都不看他,仿佛没有听到,直接上马,却又向一个方向拱拱手,然后扬长而去。郑直看了眼远处正回礼的郑佑,赶忙赔着笑将钱框塞向张勋卫旁边要跟上的汉子“老哥,同喜,同喜。”
那汉子看了眼郑直,轻蔑的挥挥手“留着给新娘子买胭脂吧。”说着追了过去。
“哥,干嘛上赶着人家。”崔瀚赶紧走过来给郑直拍打衣服上的土“没事吧。”
“没事。”郑直笑笑,只是手却紧紧攥着钱框。建昌伯固然可恨,可是真正让郑直无法接受的是被这个拔刀相助的张勋卫无视。世上最伤人的,莫过于无视,无视是对一个人最大的贬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