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求学
“俺底子差，每个字都认得，可是这连起来却晦涩难懂。”郑直笑着为张子麒斟满酒“张先生这几日经手的卷宗俺看了，条理分明，纵然是誊抄，可这每句话断的位置却恰到好处。”
“郑先生谬赞了。”张子麒赶紧自谦。下值之后，郑直留下了他，邀请他到附近的一家酒肆吃酒。出乎他的预料，郑直并不是对他的投名状给予回应这么简单，而是要拜师“在下不过是略懂一些皮毛……”
“莫不是张先生嫌弃在下驽钝？”郑直很不礼貌的打断了张子麒的话，端起酒杯。
“不不。”张子麒局促的端起酒杯，面露无奈“如此，说不得还需要郑先生答应在下一个条件。”
“先生不妨说来听听。”郑直如今已经养成了不大包大揽的习惯了。
“在下教导学生向来严苛。”张子麒平静的说“倘若先生学的不仔细，说不得……需要吃些苦头。”
“先生是说打板子？”郑直想了想“自古都是严师出高徒。先生教出俺家两位兄长，自然是有本事的。俺应了。”说着请张子麒满饮一杯。
正喝着，有人走了过来，低声急促的说“小郑，你怎地还有心思喝酒，武学要把你们兄弟除名了。”
郑直一愣，忙起身向张子麒介绍“这位是俺武学同袍姓柴名义字孝懿，京城人”。待张子麒和柴义互相认识后，才问“那个助教翻后账了？”不怪郑直这般问，周成离开后，又新换了一位名叫马元吉的湖广人来掌武学，开始郑直还让自己的斋长为自己请了几次病假，后来看这马原吉不过如此，甚至连病假都懒得请了，直接和崔瀚翘课，不想这马原吉竟突然翻脸。
“是啊。”柴义耐着性子坐下依旧低声说“这厮一直隐忍不发，如今看俺们松懈下来，这不今日从学录那里拿到名册，凡是半年内逃学三次或者未上学的都要被他录名序单呈送去兵部转刑部。”
“好算计。”郑直听到后，吃了一杯酒。按照《成化申定教条》规定，逃学十日之上或一次，两次者量责，半年之上及连逃三次者，呈送法司，仍追食过馔米还官，依例送操。扭头问柴义“孝懿兄，也在序单之上？”
“自然。”柴义点头“俺们得到消息，这不出来寻找，有一个算一个，回去一同商量对策。”
郑直对张子麒拱手说“张先生恕罪了，今日俺有事，明日俺再赔罪。”说着起身示意柴义一起走。柴义也不多说，对张子麒拱拱手，跟了出去。
两人又在外边漫无目的的找了一会，却再没有发现其他逃学武生。眼看约定的时辰快到了，这才雇了一辆马车赶到武学外当初相聚的那个小院。如今在这里的都是上次要被除名，却侥幸因为周成离开而继续留在学校，没有根底或者被边缘化的武生。彼此之间相比上一次，这一次却多了一分亲近。
“上次弄走了姓周的，没想到这个姓马的更加阴损。”依旧是上次那个喊冤叫屈的武生在痛斥马原吉，郑直皱皱眉头，打断对方“距离天亮没有多少时辰了，还是想想怎么应对吧。”
“谁晓得这马原吉的阴私？”不远处的一个人打算故技重施。
“这半年俺们都没有在武学待着，谁晓得。”有人没好气的说了一句。
郑直听了一会，当听到有人说“当初怎么就把那个姓周的给弄走了？”的时候，就觉得自己当初怎么就稀里糊涂的跟这帮子人混在一起了，可是眼下又不得不想办法。现在这已经不是自己给孟郎中留着力点，用功名吊着自己的问题了，而是事关自己还能不能留在刑部做买卖。一旦自己名字被送上去，不仅会被剥夺武生身份，还会被追廪送操。那样的话，哪怕孟郎中再不愿意也无济于事，毕竟京卫武学并不属于山东清吏司管辖，他如今所做的一切还有以后的期待都成了笑话。突然郑直想到了找孙裕求助，可是很快否决了。
众人商量到快夜禁，也没有商量出个结果，有人突然说“快夜禁了，俺先走了。”说着不等众人反应走了出去。有了开头，就有人跟着往外走，边走边嘟囔一句，似乎是在喃喃自语，又像是辩解“说不得要查夜。”
众人互相看看，转眼间走了大部分，只留下了包括郑直在内的四个人。
“小郑。”柴义开口打破了沉默“俺们几个晓得小郑注意正，如今留在这的都是不愿意坐以待毙的，说出来，行不行一起参详。”
“就是，就是。”郑直对面的武生附和道“一起参详，哪怕俺脑子不好使，跑腿也行的。”
“俺们三个在刑部见过小郑的威风。”总算最后一个人没有把郑直当傻子。
郑直点点头，看向对面这位只知道抱屈却没有丝毫建树的武生“柴兄和钱兄俺晓得，这位同袍报个名。”
“劝忠斋万镗。”那武生拱拱手。
郑直点点头走到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坐过的凳子旁坐下“周成还在京师吗？”
钱宁和柴义想了想摇摇头，却不想万镗说“在，俺前几日还看他给人出殡呢。”
郑直一愣，周成在京师没有什么亲人，要不然也不会住到刘氏那里，可是刘氏都被王氏买入自己家，还能给谁出殡？突然郑直想到了刘氏的女儿，女婿夏监生“谁去周成表妹那里找找，看看姓周的在不在？”
“俺。”万镗自告奋勇。
“好，在与不在都到马原吉家门外等着。”郑直说完不看万镗，万镗也不耽搁，立刻往外走。郑直则继续说“这地方离武学太近，谁能在国子监那边找个安静的院子，荒庙也行。”
“俺义父家在那有处院子，俺这就借过来。”钱宁说着就走。
“为何要在国子监？”柴义不明白。
郑直却没有理会“孝懿兄每日手不释卷，想来金石工服也是了的吧？”
“堪堪入眼。”柴义也不生气，赶紧回答。
“好。”郑直拿出随身携带的手账，一边画一边说“尽快刻出来。”片刻后将一个画模递给了柴义“然后到马原吉家等着。”
柴义看了看，有些无语，郑直的字不错，可是画实在不敢恭维。好在这里边画的纹路还有字迹却不差分毫“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