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收债
“郑令吏”一名皂隶躬身走了进来，凑到郑直跟前低声说“外边来了三个人，说是要找孟郎中的。小的看了这些人的路引，全部是河南的。”
“多谢了。”郑直笑着支走皂隶，将案卷收回到木箱之中然后上锁，这才起身“小沈，老林，搭把手。”说着走出公廨。沈九鼎赶紧将面前的案卷收拢到自己的橱子里锁好，起身跟随另一名近来紧跟郑直的算手走了出去。不多时三人来到了司务厅，郑直看了看“李令吏，俺们司房的纸都准备好了？”
“不是早就让人通知郑令吏多次了吗？”李令吏不满的走了过来，指着不起眼的地方堆放的几十捆纸“呶，都在那里。”
郑直点点头，不等他吩咐，老林已经快步走了过去，沈九鼎见此赶忙跟了过去，两个人开始想办法往回搬纸。
“李令吏，好久没有聚聚了，晚上若是有空，一起？”郑直笑着问。
“多谢美意，只是俺可比不得郑令吏。”李令吏冷冷的回了一句，转身皱皱眉头“老冀干什么去？”
走到门口的冀周赶紧行礼“小的肚子实在难受。”
“哼。”李令吏虽然不高兴，却没有说什么忙自己的去了。冀周看了眼郑直行礼之后，急急忙忙的走了。
郑直手放在桌上有规律的敲击起来，待停下后，看老林和沈九鼎已经借了一辆推车将纸搬了上去，这才带着二人返回山东清吏司。
下值之后，郑直直接来到了城东思诚坊一间酒肆要了一个房间点了满满一桌子的酒菜不紧不慢的吃了起来。眼看就要夜禁，这时冀周才急匆匆的走了进来。看到郑直不紧不慢的吃喝，松了口气，关上门“郑先生交代的事情已经妥了。”
“嗯，你的事也就这几天。”郑直点点头“这些俺大部分都没有动过。”说着起身向外走去。是的，胡司吏这么精明的人留下来实在是太危险了。可是没有胡司吏，自己又根本玩不转，因此郑直想到了同样在山东清吏司盘踞多年的冀周。当然作为投名状，孟郎中调来的几个人就成了牺牲品。据冀周说，他指给三人的那个地方是本地强梁的聚集之地，别说一般人，哪怕就是锦衣卫的巡城校尉都不敢单独进去。
因为冀周来的有些晚了，郑直不得不决定找家榻房歇家留宿。他也知道世上不平之事太多了，可是他遵从本心遇到了就想管。正一边走一边复盘自己的得失时，一辆马车从他身边驶过，郑直不经意的抬眼望去，车子慢慢停了下来。
不多时，从车厢里走出一位小娘来到郑直面前“公子的炮仗造好了吗？”
郑直没好气的说“本公子不造炮仗。”说完就要改道。
“哎，你等等。”小娘赶紧拦住郑直“公子不是正经人。”
郑直哭笑不得“俺怎么不正经了？”
“吾问的是造没造好炮仗，公子答造好了也行，没造好也对。不造炮仗是什么道理？”小娘愤愤然的质问郑直。
“露珠儿。”这时马车调头慢慢跑了过来，隔着门帘，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响起“咱家是住在北居贤坊永康侯胡同四巷第六家没错吧？”
“对啊。”露珠儿清脆的回了一声“难不成姐儿连自家都忘了？”
“上来吧，时候不早了。”车厢里的声音很疲惫。
露珠儿疑惑地看了看郑直，瞪了一眼，扭头爬上车走进车厢。车夫忍着笑看了眼郑直扬鞭驱赶驮马。
郑直翻了个白眼。
“那可是七百两银子啊。”王氏一边撒娇一般委屈的说“郑郎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如今长工每年收入为也就七两五钱银子；猪肉每斤值钱7—8文；牛肉每斤值钱4—5文。弘治元年后每两白银兑铜钱七百文，朝廷在山西郡王营建府邸时给价也才一千两。七百两银子已经不是小数。
“如今人死了，留下孤儿寡母的，何必为难人家。”郑直哭笑不得的安抚王氏。
“天下间孤儿寡母多了，奴就是一个人拉扯恩姐的，当初为何没有人可怜可怜奴家母女。”王氏愤愤不平的说。数千两的黄金王氏当然不是挥霍完了，而是选择了如今最流行的法子放债。借的也不是普通人，而是勋贵之家。只是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王氏也没有想到她千挑万选的其中一名优质客户，官拜湖广总兵官的永康侯徐锜竟然上个月死在了任上。原本王氏派在徐锜身边担任参随收债的家人路上耽误了，结果等她收到消息，永康侯家那些田土，店铺早就被其他债权人收了。
郑直将王氏搂在怀里“那不是没有遇到俺吗？”调笑道“幸亏媚娘身边都是恶人，要不然哪会便宜了俺。”
王氏听到这话，白了一眼郑直，却顺从的躺倒在郑直怀里“那么多钱没了，郑郎就不心疼？”
“疼啊。”郑直无语了“可是事已至此，又能如何。况且这债又不是死债，人家不是有儿子吗？迟早会还的，不过就是时间长点。”徐锜儿子徐溥如今才五岁，就算朝廷优待让他袭爵也不会在十五岁之前给全禄“这样，过两日俺去永康侯家找他家当家人谈谈。”
王氏无法，只能如此，伸手拉了一下床头的铃绳，不多时刘氏走了进来，行礼“老爷，娘子。”
“你服侍郑郎。”王氏慵懒的说了一句，又往郑直怀里钻了钻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郑直来到刑部，如同往日一般对着一名在打扫卫生的算手夸奖了几句，然后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拿起了最近经常看的《大明律集解附例》其中一册看了起来。不同于以往，这可是他今后做买卖的根本，否则客户找来，他根本没有办法提出让对方满意的服务，这样就会像杨狂生说的“砸了招牌”。只是他文化有限，上边的字每个几乎都认识，连起来却晦涩难懂。
辰时上值钟声响起，郑直放下书，拿起花名册起身点卯。过后这才前往架阁库去取案卷分发。待一切都做完，眼看就要辰时三刻，孟郎中那优哉游哉的脚步声才从走廊传来。
郑直不动声色的继续忙着自己的工作，不多时孟郎中出现在了司房门口“郑令吏。”
“孟老爷。”郑直赶紧起身走到孟郎中面前行礼。
“胡司吏呢？”孟郎中皱着眉头问。
“胡司吏刚刚派人送来消息，说他家里有事请假了。”郑直说着赶紧说“请老爷少待，小的刚刚派人去司务厅去请老爷公廨的钥匙了，估计一会就来了。”
孟郎中看了眼司房内坐无余席的众书算“本官有些事情要去黄郎中那里，就不坐了。”说完有些不高兴的走了。
郑直再次行礼后，扭头看了眼沈九鼎“小沈，去司务厅将孟老爷公廨的钥匙请来。”
沈九鼎赶紧站了起来应了一声，收拾一下后赶紧走了出去。
郑直平静的回到自己的位置继续研读《大明律集解附例》，胡司吏当然没有请假，今天也来不了了。昨夜锦衣卫的巡城校尉好巧不巧在在夜禁之后遇到了刚刚接受司里一名算手宴请从青楼返回家的胡司吏。不管胡司吏如何向这些校尉解释许诺都无济于事，被抓了，估计要耽误至少一天时间才能出来。
在孟郎中心中，自己马上就要走了，可是胡司吏却是坐地户，如今自已这般维护胡司吏，相信孟郎中心中一定会很不爽。如果一司之内一名堂上官的亲随和首领官联手，那可是完全可以架空他孟郎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