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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浸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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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直提着一把菜刀追出门,街上已经有不多的几个人在探头探脑,看到郑直出来,立刻缩了回去。郑直也不废话,看看小巷尽头,这巷子说近不近,说远不远,从这里看去并没有什么不妥,也就片刻之间,郑直立刻决定朝着这户人家靠近的街口追去。

    果然追了不多时,就看到有两个人抬着一个箱子在跑,郑直大喝一声,那两人回头看了一眼,扔下箱子就跑。郑直却没有去追,而是砍断绳索,打开箱子,两边是两个五六岁的女娃娃,还差一个。正在这时,前边过来一队军士,对方看他手拿菜刀,立刻一边呼喝一边戒备起来。郑直哪里还敢多呆,赶紧转身就跑,被抓住了,他就说不清了。他已经救了尽可能多的人了,剩下那个没找到的孩子,他也无能为力。

    第二天,敲过晨钟之后,郑直从甜水巷洗了澡换了一身衣服后准时来到刑部当值。果然中午吃饭的时候,昨晚的事情已经传开。因为这种事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所以郑直听到的十几个版本的描述之中,受害者光姓氏就有七八个,不过其他的情节却大差不差。这才得知那户人家是个监生,平时也靠租赁房舍贴补家里。而那些贼就是冒充赶考的举子,对他们先是家施以小惠,骗取信任,然后昨晚打算动手一勺烩了。按理说一个监生家也没有多少值钱的东西,可是这伙贼人却兴师动众,一共十多人,死了六个,剩下都跑了。让郑直奇怪的是,他昨晚除了砍死了准备偷袭自己的那个人,其他人最多就是重伤绝对死不了的。直到下午上值查看案卷时,才因为受一件案子启发,想到昨夜的那两个妇人,尤其是卧房之中的那个衣不蔽体的小娘心里顿时有了数。

    不管怎么说,郑直自认为自己做了一件善事,所以爽快的答应了司里一位最近露骨的向自己靠拢的算手的邀请。对方也是下了血本,将郑直请到了大时雍坊内的一家名为“都德书寓”的青楼吃酒。春宵一度之后,似乎打开了一个口子,之后半个多月,不时有司里的书算邀请郑直宴饮,以至于郑直竟然短时间内将南城附近出名的青楼都走马观花见识了一番。

    “郑令吏”郑直刚刚从架阁库返回要锁司房的门,胡司吏就笑着冒了出来“不晓得今夜可有空?”

    “自然是有的。”郑直虽然就要离开,可是本着广结善缘的想法并没有如同对待其他人一番探究原因,立刻给予了友好的回应“不过俺要换件衣服。”

    “如此卑职就在都德书寓静候令吏了。”胡司吏笑着拱拱手。

    郑直回礼,待胡司吏离开后,返回司房,从自己的橱子里拿出一件鸦青色圆领换了,又熟练的换了头巾,这才锁了门,走出刑部。喊了一辆马车,来到了都德书寓外,果然胡司吏同样换了一件素色长袍,已经等着。两人见礼之后,郑直被胡司吏引进了包间,清退闲杂后,开始天南地北的闲聊起来。

    “眼见着热审下个月就要开始了。”胡司吏说起来和郑直并不太熟悉,两人的年龄又天壤之别,哪怕胡司吏绞尽脑汁,郑直竭力配合,没过多久,两人就无话可说了,于是胡司吏说出了真实的意图“不晓得郑先生有何打算?”

    “不晓得胡司吏有何教俺?”郑直根本就是赶鸭子上架,如今更是还职在即,根本没有关心过热审的事,甚至对于这项制度也只有个模糊的概念。可是此刻看胡司吏这么大费周章立刻明白一定有猫腻,沉住气不动声色的反客为主。

    “郑先生考校在下。”胡司吏笑着为郑直斟满一杯酒后,敬郑直,借机盘亘利弊,待二人一饮而尽后,笑着说“往年的常例,重罪矜疑一千两,轻罪减等五十两,枷号疏放千五百两。郎中一半,剩下的郑先生二成半,俺一成半,书算一成。不晓得今年郑先生的规矩有没有变?”

    胡司吏每说一个字,郑直的心就跳一下,乖乖,周礼带着自己做运河生意算下来一年顶天不过分五千两银子;自己和张荣冒着风险去炸矿不过一年七八千两银子的进项;杨狂生说给自己的哪些生意,大多是虚无缥缈,结果尚未可知。可是这热审竟然办好一件重案自己就可以有二百五十两银子的进项。这还没有算秋审,甚至大审。自己还想着做大买卖赚大钱,球,这才是大买卖,大钱。郑直矜持的吃口菜,慢慢咀嚼咽下肚子“不晓得去年的大审什么规矩?”成化十七年定例,每五年輒大审。凡遇丙辛之年,即特勅司礼监掌印太监一员,前往三法司録囚,名曰大审。去年正是大审之年,郑直因为站的太低,所以根本没有发觉任何不妥。

    胡司吏又为郑直斟满一杯,不过相比刚刚,这次速度慢了很多。双方再次对饮之后,终于开口“郑先生有心了。实不相瞒,去年老杜和老刘他们做的太狠,两个人拿了八成,结果就翻船了。”

    郑直却不笨,杜郎中和刘令吏二人固然是不讲究,可是他可不相信胡司吏会吃亏,也就是说那三个书算拿了半成。杜郎中去职他虽然到现在也没有弄清楚到底是不是因为自己做的那件事,可是却知道自己做的是诱因,那么这里边就有着前后顺序的矛盾“胡司吏询问过孟先生了?”

    “郑先生在孟老爷那里,可是比俺体面。”胡司吏有些郁闷的说了一句。

    “俺明天探探孟老爷的口风吧。”郑直不紧不慢的说,他突然记起来,自己可是亲口给孟郎中说过自己要走,同时和孟郎中达成了如今的协议。这么大的生意眼看着就要从自己手里飞走,不由后悔自己太后知后觉了,同时恨上了胡司吏,为什么不早点说出来。全然忘了,他之前不过一个书手,要不是因缘际会,怎么能够有资格分一杯羹“老刘现在还在福舍当差?”

    “是啊。”胡司吏没有等到郑直的准信,有些恼火,可是形势比人强,只好耐着性子说“正想法子调回来呢。”

    “他在司里这么多年了,为何还要趟这浑水?”郑直不过是随口一问,不想竟然有意外发现。

    “谁会嫌弃钱烫手。”胡司吏为了增加郑直的期待值,赶紧说“不说别的,那厮在东城刚刚得了一处五进的院子,据说是低价买的哪家公主的宅邸,他拿到手开春就一直在扩建翻修,到现在都没有停,这钱花的海了去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郑直立刻想到了郭勋还有郭勋未来的泰山前总兵陈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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