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流水官

    二月己酉（初六）大皇帝弘治命吏部左侍郎兼翰林院学士吴宽、翰林院侍读学士刘机为本科会试考试官，二月辛亥（初八）两位主考率领同考官、提调、监试、供给、收掌试卷、弥封、誊录、对读、受卷及巡绰监门等官员及相应的胥吏，书算进入考场。

    二月戊辰（二十五）礼部会试取中试举人鲁锋等三百名，这也代表弘治十五年会试正式结束。当天中午在贡院吃完了散伙饭，领了公食银的郑直随同其他考试工作人员一同出了贡院。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榜，找了半天，郑直终于在榜单后半部发现了郑佑，孙汉的名字。不出意外，周礼也榜上有名，名次还不低。只是这会试不过一个过渡，除了头名可以拿来炫耀，其他名次根本做不得数。

    心里石头放下的郑直立刻租了一辆马车赶去城外，刚到村口，就听到了炮仗声响个不停。待离近了就看到崔瀚正兴冲冲的挂着两个黄耳朵点炮。郑直哭笑不得，给了车夫钱，走了过去“二娘子这是好了？”

    崔瀚一听，回头看到郑直，咧嘴一笑，摸摸自己还敷着药的耳朵“高兴，高兴，咱家可以立文坊了。”

    郑直也不多说，笑着走了进去。院里虽然没有人，可是铺满一地的红皮却诉说着上午的热闹。

    “你又来晚了。”不出意外，郑传又夹枪带棒的扫了过来。

    “兄长恕罪。”郑直赶紧说“俺上午得了消息，高兴的紧，特意给几位兄长寻了一处院子。”

    “呵呵。”郑传冷笑“耗哥怎地这般爽利了？不是京师逼仄吗？”

    “耗哥。”不等郑直开口，郑佑走了出来，笑着说“还没吃饭了吧，快快进来，俺们也正在吃。”说着走了过来拉着郑直往屋里走“今儿俺高兴，一定要多吃几杯。”

    郑直早就习惯了，仿佛没有听懂刚才郑传的冷嘲热讽，赶紧说“自然是要沾沾喜气。”

    郑佑拉着郑直走过郑传时推着对方一起进了屋，里边除了郑仁之外，还坐着几个文士模样的人。郑佑为郑直介绍，郑直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匆匆见礼之后，坐下来吃喝。席间旁听，才得知郑仁如今已经升为都指挥佥事到了御马监勇士营坐营管操，心中更加高兴。这一顿饭直接吃到傍晚，郑直这才带着崔瀚赶在城门关闭之前进了城。重新采买了礼物后，来到了孙汉伯父孙裕家拜访。

    不出意外，门口的遍地炮皮甚至比郑直下午见到的还要厚实。

    “耗哥”等待门子通传的时候，崔瀚突然凑过来小声的说“你说俺们要是用炮皮包着那些黄药是不是就更方便了？”

    郑直一愣，看了看地上的炮皮，点点头“回头试试。”月初的大爆炸还让郑直心有余悸。没错，库房方圆一里几乎炸平了，虽然住户不多，可是也死了不少人。让郑直意外的是，并不是他们造的火药饼引起的爆炸，发生爆炸的是距离他们很远的堆粮仓。他们租的那个院子虽然受到了波及，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损坏，剩余的火药饼完好无损。因为当时着急准备会试，郑直和崔瀚将剩余的火药饼转移之后就没有再理会。此时崔瀚提起，郑直忙问“粮仓那事有说法了吗？”

    “没呢，谁也说不清。”崔瀚献宝似的说“说是当时堆粮那正在用陈粮换新粮，整个仓里都是面粉就跟起大雾一样，在里边俺们这么近都看不清人。然后就看到一闪光，接着就炸了。”说着崔瀚夸张的用双手比划一下。

    郑直却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刘氏，赶紧侧过脸去，恰好此时孙汉出现在了门口。二人赶紧止住谈话，被孙汉拉扯着进了家门。

    第二天，郑直神清气爽的从王驸马胡同出来，准时到刑部外，一名秀才已经等着，见到郑直有些拘谨的行礼“尊驾很守信用。”

    “那是自然。”郑直笑着说“兄台稍后，俺去找司务厅的堂上官，一会会有人带你进来。”会试已经结束，郑直这段时间也从前一阵杨狂生那烂七八糟的胡言乱语中整理出了一些谋划。如今他要做的就是去实践了，自己在刑部这个书手的位置，周礼已经明确表示由郑直自己支配。为了结个善缘，郑直准备把自己书手的位置让给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搭档“俺去去就来。”说着拱拱手，拿出腰牌走进了刑部大门。

    让郑直没想到的是，他在司务厅竟然见到了何令吏，赶紧行礼“何先生。”

    “不敢当，不敢当。”何令吏语气平和，赶紧回礼“郑令吏回来了？”

    “令吏？”郑直心中立刻戒备，这姓何的什么意思，赶紧纠正说“俺……”

    “老何。”不等郑直说完，有人插话“快点，广东司那边需要的纸张到了。”

    郑直一看，正是郑直要找的李令吏，依旧行礼“李令吏。”

    “郑司吏啊。”李令吏仿佛刚刚认出郑直“不不，瞧我这张嘴，应该是郑令吏。”

    郑直懵了，疑惑地看看对方，又看看何令吏“两位先生莫要说笑。”

    “哪个有闲心说笑。”李令吏冷着脸“老何，快点，干活了。俺们比不得旁人清闲。”

    何令吏苦笑着向郑直拱拱手，忙自己的事了。郑直转身往山东司走去，这事莫名其妙啊。大明吏员分为攒典、司吏、典吏、令吏几个阶层，不但要在吏部注籍，而且每一级都要呆三年还不一定能够晋升。他本就是告纳得来的书手位置，如今又不过是以书手身份代理司吏职事，怎么可能成为令吏。

    “郑令吏的脚色本官看了，很满意，尤其是对郑令吏勇于任事印象深刻。”身穿五品服色的中年人慢条斯理的说“本官向来喜欢提拔新人，郑令吏就不要妄自菲薄了。”

    “孟老爷抬爱小的自当竭尽所能。”郑直自然不是给脸不要脸的人，立刻第一时间响应。他没想到，世事无常，他不过一个月没来，山东司再次易主。说来也是冯老爷自寻烦恼，好端端的上本弹劾寿宁侯兄弟枉法，结果换来直下锦衣狱，幸亏有《问刑条例》遮挡，如今赎杖之后，被贬去边方。新来的这位孟郎中是刚从南京调过来的，一来就退了何令吏，然后将被打发走的胡司吏调了回来，却命自己以代理司吏的身份，代理令吏“只是小的前几日钱紧，就把职事给卖了。如今债主等在门外等着替职。”说着面露难色。

    “债主可有脚色？”孟郎中不动声色的问。

    “大兴县学生沈九鼎”郑直恭敬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