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救我之人非我所知
眼看就要到刑部,有人从旁边冒了出来,把正回味昨夜欢愉的郑直吓了一跳。待郑直看清楚来人没好气的就要斥责一句“你……”一想不对,奇怪的问“你怎么进城了?”
“那姓苟的被撤了差事了。俺没事了。”杨成看起来很高兴。
“不会吧?”郑直觉得杨成是不是傻得,就算苟洪被撤职了,可是他的势力也不可能那么快消散啊。
“东家不懂。”杨成压抑住兴奋“这京师和外地不一样,京营的兵将只听现任的,任他再大的官职,一旦离任,也就没了瓜葛。他再也没本事找人来杀俺了。”
“那恭喜杨总旗了。”郑直确实想不明白“可他总有些过命的卫所弟兄吧?”
“他们这些京卫除非掌印,管事,否则不过就是在卫里带俸差操。这还不同于外卫的带俸差操,总之,如今是他要防着俺去杀他了。”杨成的口气带出丝丝杀气。
郑直心头一震,赶紧说“老杨,俺帮了你对吧,你可不能把俺挂在旗杆上。你想报仇,俺带着你去刑部,去顺天府都行,可不能胡来。”
“那是自然,东家的恩情俺怎么会忘。”杨成赶紧说“俺的意思是,要不了多久,这老小子就会找人来说和了。俺之所以现在露面,也是给他们一个找到俺说和的机会。”
“哦”郑直确实理解不了这京师的规矩“那行,意思是你不打算给俺干活了是吧?”
杨成尴尬的说“东家的恩情,俺以后定当报答。”
“行了行了。”郑直摆摆手“好聚好散,不过以后要是真的找到你,你可不能不管。”说着从茄袋里拿出一锭五两金花银扔了过去。
“一定,一定。”杨成接过,大喜,拱拱手,转身离去。
郑直对于杨成的离开没有芥蒂是不可能的。可是他也明白自己的庙小,容不下人家,毕竟人家还有一个总旗的官身,听口气,这次那个苟洪不大出血事就平不了。也因此才想要结个善缘。
有了这事,好心情立刻没了,到部点卯之后,郑直如同往日一般将昨日誊录的核对一遍后,来到司房交给司吏,这时邻桌的一名书手也来还卷。因为对方资历老,郑直理所应当的主动让开,待对方换了新的案卷后,笑着对郑直点点头“小郑确实不错。”
“还请前辈指教。”郑直习惯性的微微躬身,无意中看到了对方手里拿着的竟然是《杨生举锦衣卫佥事郭良谋逆》,心头一颤,不又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让。
换卷之后,郑直迅速回到自己的座位,看了看那位前辈还在不紧不慢的准备,郑直不由的心急。说实话,虽然他把自己摘出来了,可是也一直十分关心这件案子,毕竟这是他亲身经历的离奇案件,又几乎将他打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他当然不可能无视。只是这里是刑部,每一个人都是人精,自己有什么出格举动非但没有好处,反而会给自己招来麻烦。左思右想,突然他看到那位前辈开始动笔了,心头一动,立刻拿起笔,眼睛不错的盯着那位前辈的手,与此同时,自己的手也开始动了起来。
郑直之前从没有这么干过,以至于当天下值时,觉得自己的右臂几乎抬不起来了。实在是那位前辈写字太慢,明明一炷香左右就可以做好的,可是对方抄了一天竟然都没抄完。好在郑直通过这残缺不全甚至错误连连的誊件,已经大概知道了郭良一案目前的进度。
郭良承认他刑讯逼供齐彦明,是想从齐彦明口中得知自己的阴私,但是齐彦明咬死不承认他认识自己。郭良也因为无法确定他要找的郑武生是不是送齐彦明进来的郑武生选择了放弃。可是第二天齐彦明就死了,因此才摊上了这事。至于自己的故布疑阵,确实将目标指引到了汪璥身上,可是通过案卷可知,东厂也没有放过其他线索。按理说郑直就应该被带去东厂好好尝尝滋味,结果却只是轻描淡写的走了个过场。这让郑直心中十分的不安,因为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独善其身。
而这种不安直到郑直当夜拜见孙汉的伯父孙裕时才消失,因为他都没有想到,自己从没有拜见过的人竟然救了自己。
“孩子,人在做天再看。”孙裕面带微笑的看着面如死灰的郑直“不要以为天下间就你聪明。你的脚色可是在刑部存了的。东厂是什么人,回去后就把当时在场的人里里外外都查了一个遍。他们要查郑武生,你就在当场,那案卷又是从你手里取来的,怎么可能不怀疑你。也是耗哥运气,那石掌班的叔叔和俺是老朋友了,得知你和俺家僧保的关系这才遮掩了过去。要不然东厂一百番子被你一个十几岁的娃娃耍的团团转,也就是你敢这么想。”
郑直已经汗如雨下,跪在地上叩谢“老公大恩大德,小子没齿难忘。”虽然孙裕说的轻描淡写,可是,内里凶险郑直只要有点脑子就知道。不管杨狂生是不是真的癫狂,只要这件事牵涉到谋逆,历来就是有错过没放过,凡人沾个边不死也要脱层皮。孙裕真的可以说是他的救命恩人。
“起来,起来。俺之所以帮你,也是因为你值得帮。僧保确实努力,可是俺也晓得,他的资质,要是再多给几年也许有机会拿个功名,如今是不成的。”孙裕依旧慈眉善目,却再次说出了让郑直毛骨悚然的话。
“老公……教……教俺。”郑直结结巴巴的说“小子无……知,确实是一步错步……步错。”郑直咬咬牙,索性将周礼和自己的后续计划一股脑的都说了出来,甚至为什么有这河道生意的前因后果也不敢有丝毫隐瞒。
“快起来吧。”孙裕依旧笑着“还要老身去扶不成?”
郑直只好尴尬的站起身。
“耗哥是不是觉得奇怪,怎么你们做的那般小心还是被俺晓得?”孙裕直接破题“因为那事是俺安排的。”
郑直嘴巴长的老大,不对啊,周礼可是谢阁老的人啊。
“对,周礼是谢阁老的人。”孙裕好像知道郑直在想什么“可是谢阁老是皇后的人。哪个做长辈的不想着望子成龙。”似乎觉得跑题了,孙裕顿了顿“俺本来觉得僧保赶不上趟,却不想他有你这么个过命的弟兄,愿意不声不响不求回报的帮着他成了好事。耗哥以诚待俺家僧保,老身又怎么会见死不救。”
“老公不会受到俺的牵累吧?”郑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憋了半天,问了一句。
孙裕听到后大笑“好孩子,实诚,果然是咱真定人。”看郑直越发的拘谨不安,孙裕这才安慰道“那武定侯家不过是个破落户,朝廷早就停袭几十年了。万岁不过是为了天家颜面,给他点事情做。原本俺们看他安分,最近又和那些穷措大们搅合在一起,也就不吭声了。只是如今蹬鼻子上脸,自然要好好收拾一番。”
单独和孙裕谈了半个时辰后,郑直退出了孙裕的书房,早就在外边等着的孙汉看郑直的神色,赶紧凑了过来“耗哥咋了?伯父骂你了?”说着就要往书房走。
郑直赶紧一把拉住孙汉“没有,没有。俺把打算一起合股做生意的事给伯父说了,伯父同意了。”
“那耗哥咋这样了?”孙汉不解“俺家二伯为人见多识广,说话直接,可能不中听,但是却没有坏心……”
“自然,自然。”郑直苦笑着拉着孙汉“二伯说给俺许多门道,俺听的是胆战心惊,才觉得,这世间聪明人何其多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