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既然无法当天入学，郑直只好带着崔瀚来到了玄极观旁边的院子，那个惯是不会说话的老叟又迎了过来“老爷可回来了，俺家娘子又害病了。”
郑直无视了老叟的胡说八道，拉着不明所以的崔瀚进了院子“李婆子，李婆子。”
“来了，来了。”李婆子又抱着一个空碗从正房急匆匆的走出来，看到郑直陪着笑说“老爷吩咐。”
“这是俺表弟，姓崔，家中可还有空房？”郑直看看这碗比上回的还大，看来王氏这相思病害的不轻，扭头对茫然、好奇的崔瀚说“这是俺家信用的嬷嬷，表弟且去休息，俺去去就来。”说着也不理崔瀚，进了正屋卧房。很好，这次王氏已经躺好了，可是房间一角堆着的鸡骨头作证，王氏确实病的很重。郑直不得不决定，赶紧为王氏治病。
晚饭时，再次康复的王氏在同样神清气爽的郑直引荐下和目瞪口呆的崔瀚见礼。看着崔瀚的反应，郑直突然记起了刘娘子，继而想到了中午崔瀚说的，他觉得自己应该好好和崔瀚说道说道了。
“那俺嫂子多大了？”崔瀚听了郑直挑着捡着外加美化之后的复述突然问。
“……”郑直语塞，事实上他到现在也不清楚，毕竟他精力有限，没时间过问这种小事，有些心虚的说“快三十了。”
“还好，还好。”崔瀚点点头“俺嫂子模样也俊，又有钱，再过二十年一定比今天的刘娘子俊。”
郑直有点想打人的冲动“别老是说什么刘娘子，关刘娘子何事？”
“咋不关。”崔瀚理直气壮的说“俺耗哥的娘子就算五十了，也得比那刘娘子俊。”
郑直不吭声了，转身走了出去。虽说崔瀚是无心的，可是这才最伤人，因此郑直决定以后还是少让崔瀚和王氏相见，免得自己尴尬。王氏这段时间也不是光犯病，已经在黄华坊的王驸马胡同那里买了一套三进的院子正在修缮，过段时间二人就会搬进去。杜氏和李氏不是长情之人，郑直回来后从王氏这里得知，二人都已经另有良人，听说同样是个武生。他对此也没放在心上。原本杜李二人就是自己撞进来的，如今离开他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
“郑哥和表弟聊什么了？怎么吵起来了？”郑直回到卧房，王氏就凑了过来。
“没什么，从小野惯了，都是胡说。”郑直敷衍一句，看王氏依旧想要探寻，无奈地说“二娘子今看到了俺们教授的表妹，说人家都三十了,可是却没媚娘长得好看？”
王氏听了一笑“那是自然,奴今年才四五之数，女子差一岁姿色就差不少呢，郑郎表弟哪里懂得。”
郑直一听，四五二十，这和郑直的观察有些出入，想来王氏是往小了说了，却也不会差太多往大了说顶天三十了。想来对方有可能是不愿意让他认为二人年龄差距太大，笑道“俺也是这般教训的。”说着将王氏抱起“不提了，不提了，媚娘这病可不是一时半会好的。”却没看到王氏那长舒一口气的表情。
第二天辰时初刻，升堂画卯后，郑直向斋长请了假，跑出来会合了早就等着的崔瀚，再次来到了周成的公廨外拜见。周成见到二人依旧臭着脸，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写了一张条子，让崔瀚拿着去直学那里办理录名换取执照。郑直和崔瀚大喜，赶紧感谢，周成却没有理会二人，再次将二人轰了出来。
“刘娘子说话这般管用，说不得和周助教真有勾当。”崔瀚嘟囔道“俺看这姓周的不是好人。”
“这里可不是俺们真定，胡言乱语要吃苦头的。”郑直低声提醒，事实上郑直也早有此种怀疑。《大明律》规定凡同一姓氏、姑舅两姨表亲之间一律禁止通婚,违者一般以通奸论处。这年头流言蜚语也是可以杀人的。郑直如今有了钱了，却更对曾经在自己一文不名时给与帮助的人心怀感激，哪怕明知道与事实不符也要力所能及的遮掩。
“耗哥不信等着瞧。”崔瀚也不争辩“旁的俺不懂，这种事耗哥是不懂得，俺在卫里却见多了。昨个俺们拢共在刘娘子院子里呆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偏巧那叶师傅晌午就回来了……”
“到了。”郑直打断崔瀚的话，提醒对方闭嘴。自己整理了一下仪表，带着崔瀚走进直学的公廨开始录名，注簿，领照，执服，最后将他送回到了学舍。这个时辰武学正在授业，学舍里没有旁人，郑直又开始给崔瀚唠叨一遍自己在武学的心得体会。
正说着，外边由远及近传来喧哗声，不等二人反应，一个身影跑了进来，看到二人也不吭声，立刻想要往外走，此刻外边已经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那人立刻就往床底下爬去。郑直赶紧走到窗边，推开窗户，然后探出身向外张望。
“人呢？”几乎同时，身后传来了喝问，郑直扭头，几个衣着不俗，一看就是哪家豪奴的壮汉走了进来，为首之人说了一声“追”，推开郑直，翻窗跳了出去，向着郑直刚刚张望的方向跑去，其他几人也二话不说的跟了出去。
郑直再次探身，直到确认安全之后，才收回身子，观赏窗户“走了。”
周成狼狈的从床下爬出，脸色难看。却依旧保持了风度，向郑直和崔瀚拱拱手道谢后，才脚步凌乱的走了出去。
“兄长如何？”待周成的脚步消失，崔瀚突然说“俺就说这姓周的不是好人。”
午饭时，郑直已经弄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了。鉴于武学近来学风松弛，掌京卫武学事国子监助教周成准备依据武学掌薄记录，将一批朽堕武生呈送法司追廪送操。不知道怎么就让一位名叫张伟的锦衣卫舍人知道了。此人自从去年入学后一年之内多次逃学；最重要的是向来不把武学的各位学官放在眼里，还欺负本堂斋长，掌薄记录里早就是劣迹斑斑。张伟想都不想就自认不会幸免，于是丧心病狂的引来不知哪的一群豪奴冲进武学追打周成等学官。
郑直原本还觉得张伟做的太过分了，可是待未时末散学之后看了因乱被人弄到的送操名单，气的大骂自己多事，活该周成挨打。他没想到自认很得周成看重的自己竟然出现在了这份名单之上，而讽刺的是，名单中却没有这次的肇事者张伟。
原本武学内的风气经过这几年周成等人的努力整顿已经大为改观，最起码对于学规都给予面上的遵守，毕竟武学的教授，训导掌握着众武生在武学的去留。“入学两年以上，学无可取者，追廪送操”可不是闹着玩的。要不然郑直的那几位背景深厚的舍友也不会愿意和他挤在一起。可是这项权力说到底也是为了督促武生上进的，而不是为了将哪个武生送操。如今周成真的要使用这项权力，不但选择送操的标准有失偏颇，还没有用成，一下子让周成等人多年的努力顷刻间毁于一旦。
大家如今都在等，等待朝廷的处理结果。如果朝廷惩处了据说是寿宁侯从弟张伟的话，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名单上的人乖乖等着被呈送法司追廪送操，未上名单的老老实实在武学学习；如果朝廷没有惩处张伟，那就印证了他宣称的“武学学规不过草纸”，大家也就有样学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