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只要活着

    傍晚时分，郑直，崔瀚二人脏兮兮的返回二姑母家，果不其然被骂了一顿，毕竟二人昨晚一夜没有回来今天白天也没见到人。只是二姑母刀子嘴豆腐心，数落了两人一顿后又赶紧打发二人去洗漱更衣。

    吃过晚饭后，二人一到崔瀚院子，就早早躺下，毕竟昨夜和今天都没有休息好。崔瀚翻来覆去睡不踏实，因为要给郑直圆谎，加上崔瀚也有私心，所以从善如流没有将这事告诉家里。五十两金子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了崔瀚的私房，这让他怎么可能平静。郑直也没好多少，除去分给崔瀚的，他这回只有五十两金子，这趟他亏本了。还好他出京师前为了保险带了一百五十两金子以备不时之需，刨去买地的本钱，算算也有一千三百多两银子。要不然他还会丢脸，毕竟他可是在祖母面前拍着胸脯保证的。

    第二天清晨，杨成如约而来，郑直这才告别姑母，姑父，表弟，出城返回郑家堡。随着距离郑家堡越来越近，郑直也麻木的大脑也越来越复苏，终于远远望到郑家堡的那一刻，他总算想出了一个相对说的过去的理由。却忽略了一个最根本的问题，什么生意能够让精明的商人愿意和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搭伙，并且心甘情愿的分出一百多两金子的利润？

    “俺是得了内阁谢阁老家的二公子看重。”面对睿智的祖母，郑直提前准备的说辞还没说出口就已经不顶用了，郑直不得不拿谢监生做掩护，毕竟自己都说不清楚自己的梦究竟是怎么回事。如今祖母好不容易愿意多关心自己，他怕说出来，祖母会把自己真的当成痴儿，躲着自己。只有从小被舍入隆兴观的郑直才知道自己多么渴望家人的关心和认可“祖母千万不要怀疑。”说着低声说“俺两位兄长本科折桂也是他们帮着办的。”周礼拿出那张纸没多久，郑直就认出那是谢监生的笔迹。待放榜之后，郑直得知谢丕夺得解元，对于周礼的大费周章也明白了。谢丕拿解元并不稀奇，可是如果到时候试卷内容不能服众，还不如不要那个解元。而周礼自然就想到了这个法子。只是不晓得什么原因，周礼事先可能根本没有告诉谢丕，这才让他渔利。

    祖母一听，确实比刚才多了些柔和，却依旧狐疑，毕竟堂堂的阁老之子，又是送金子又是给功名，用的还是一个十三岁的稚童，实在匪夷所思。“耗哥到底做什么生意？那个听差真的是耗哥雇的？”

    郑直迟疑起来，祖母也不催促，终究还是删改着说了经过，为了增加可信度，再次将周礼的承诺移花接木到了谢丕身上，却隐去了自己暗中许给孙汉的功名，表示本科两位兄长中有一人可中进士。同时不想节外生枝，将周礼答应带他做买卖的事也瞒住了。

    祖母没有指责郑直，只是沉思片刻后问“耗哥有把握吗？”

    “祖母放心。”郑直自信的说“孙儿别的马马虎虎，单就誊抄一行，多年的老书手都不是俺的对手。”

    “耗哥有把握是好的。”祖母沉声说“可这毕竟是犯忌讳的，听说上科还折了一个侍郎，牵连一堆人。人家许了这么大好处，若是办砸了，耗哥可想过后果？”

    “想过。”郑直此刻只求遮掩过去，信口胡说“孙儿不才，也对他们防备着呢，事情成了皆大欢喜；不成，保证他们不敢纠缠。”

    祖母不再多说“如此就去做吧。”不等郑直高兴岔开话题“真定城东南居仁里有群光棍，都是达官舍余，整日间惹是生非，无所事事。为首的叫朱谅，汝父在世时很看中。耗哥不是说以后跟着谢家二公子出人头地吗？带上那伙子人一起走吧，也不算埋没了一身本事。”

    郑直立刻答应，虽然这是他极力想要避免的，可是形势比人强，不容的他不答应。

    待郑直离开，祖母却叹了口气，原本以为郑直是个省心的，却不想更闹心。十三了，大了，翅膀硬了，还没学会走就想飞。先不说郑直说的真假，就算都是真的，孙儿口中说的那些凭借、要挟，对内阁阁臣真就有用？他怕不知道阁臣的权威有多大吧。

    祖母之所以不阻止，一来是已经晚了，钱不钱不重要，功名也不重要，重要的是，郑直不但晓得了人家的隐私，还已经做了一回了，再阻止也没用，反而横生枝节；二来年轻人不亲身经历一些事，是不会明白世事艰难，人心险恶的。至于一旦不成或者败露，郑家可能受到得牵连，祖母倒是不怕。只要郑直不乱说，谢家就不会乱来。毕竟郑家算上山西本家小五百人呢，都杀光了谢家也的陪葬。

    至于官府，她听大女儿说过，去年刊行的《问刑条例》已经把最恐怖的惩罚堵死了，只要不是族诛，郑家就没什么可怕的，她还有两个孙儿。

    郑家被牵连的多了，也有了自己的体会。每一次被牵连何尝不是一次浴火重生，更进一步。郑家能够到如今依旧繁茂，没有像祖先郑四四同时代的大部分军官家族一般没落，靠的就是果断下注，这期间牺牲了多少郑家人，只有郑家自己知道。如果真的能够更上一层楼，她相信郑家的列祖列宗也一定会撸袖子干的“只要活着，总有出头之日的。”

    自认为嘴皮子了得的郑直随着心中巨石落下，安安稳稳的睡了一场好觉。第二天就决定启程，一来是怕留下来夜长梦多，二来他想王氏这个泼妇了。

    曾祖母没有阻拦，只是再次提醒郑直，务必带上朱谅等人，让她耳朵清静些。郑直自然应承，好在他也正要去真定汇合崔瀚。舅母是个雷厉风行的人，郑直昨天出城前已经让人将颜家手里的武学学位保结单送到了二姑母家。有了这个上京之后，崔瀚就可以到京卫武学换取武生执照了。

    后院两位姐姐再次打发婆子送来了一双刚刚做完的直缝靴，说是原本还想做件袍子，可是郑直离开的匆忙，来不及了。郑直接过靴子欢喜的不得了，赶紧迫不及待的换上，扭头看到杨成的表情，有些挂不住脸“姐姐们真是，俺去的是京师，什么没有，偏要费这眼力做这劳什子。”

    “也是。”杨成附和一句“不如脱了，送给公子别家兄弟穿吧。俺刚才还看着公子的从弟靴子打了补丁……”话没说完，立刻错身，躲开了飞来的一只臭草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