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原来如此
“还有什么事情比得上兄长们的功名重要？”头戴儒巾,穿青色圆领袍,束蓝丝绦的郑传当着几个同窗的面质问带着礼物兴冲冲登门的郑直。
“兄长莫怪。”郑直不想破坏气氛尤其是不想在外人面前让人觉得郑家子弟无礼“千错万错都是小弟的错。”说着向郑传还有闻讯走出来的郑佑行礼“小弟也是混了头，忘了日子。这不得了消息就马上赶了过来向二位兄长道贺。”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郑佑急忙走到郑直跟前拉着他往屋里走去“俺和耗哥进去歇歇，官保不是要参加诗会吗？莫要迟了。”
郑传如今风头正盛，看郑直伏低做小，却没有罢休“也不晓得长兄怎么就看重这蠢材。”
郑直一愣，顿时明白为什么这次郑传上京对他另眼相看，原来是因为自己得了武学的名额。也对，当是时，郑仁，郑佐袭职，郑佑已经是县学学生，只有郑传和自己是舍人。这武学名额对自己固然是可遇不可求，对于郑传而言不一样也是求之不得吗？郑传只看到了郑直上了武学，却不晓得这也是郑直拿命换来的，顿时对郑传失望透顶。原本还在犹豫到底把进士功名给谁，如今，不用想了，给郑佑。
郁闷的在郑佑那里呆了一会，郑直找了借口告辞，却并不想回武学，左思右想，干脆来到了玄极观旁的院子，守门的老叟看到他，赶忙迎了过来“公子来了。”
“嗯”郑直不知道怎么说，难道让老头去通知王氏，也不好直接进门干脆装作路过，扇扇风，一副口干舌燥的模样“这都多会了，咋么还这么热？”
“不热啊。”老叟看了看周围，很多路人都加了衣服“公子不是病了吧？”
郑直差点被气死，也不理这个老糊涂，抬腿就走。
“公子，公子”老叟赶紧拦住“公子快进去看看吧，娘子都病了。”
郑直一听，再也顾不上矜持，赶紧撩起袍子往院子跑去，只是进了院门，又停了下来，在不知所谓的老叟面前轻咳两声，这才迈着四方步绕过木影壁走到院里。正看到李婆子端着一个空碗从正屋走出来。看到郑直惊喜的要喊，郑直赶紧示意禁声，走进了正房轻车熟路的来到卧室，一推开门，就看到王氏正啃猪脚。二人四目相对，王氏惊呼一声，扔了猪脚子就往被子里钻。
郑直无语，看向一旁想笑不敢笑的李婆子问“什么病？”
“相思病。”李婆子赶紧说“娘子一犯相思病就喜欢吃个不停。”
“一犯……”郑直更加恼火了，走进卧室，关上门。也不知道王氏平日间怎么调教的下人，没有一个省心的。
“郑郎啊，奴错了。”又因此挨了整整一下午毒打的王氏药到病除，神清气爽、千娇百媚的一边对镜贴鬓一边说“郑郎说要忙大事，奴自然不敢打扰的。奴平日间也是茹素的，实在是思念郑郎的紧。”
衣衫不整的郑直没好气抱着一个烧猪头一边啃一边说“俺晓得媚娘的心思，放心，这次赚了些，俺们明天找经济寻处好院子，总要让媚娘满意。”说着指指自己的茄袋。
王氏好奇的起身走过去，从茄袋里拿出一张纸，打开后一愣，却是一张五百亩的地契，位置在城外，更关键的是名字却是她的。那地方她也有一块百亩田庄，自然晓得它的价值。
“咋了？”郑直没有在王氏脸上发现想要的反应，郁闷的说“嫌少？”
“不是，不是。”王氏赶紧凑到郑直身旁“这些地要不少钱吧？郑郎都给了奴……”
“还算媚娘有良心。”郑直总算心情好些，捏着王氏的下巴摇了摇“以前媚娘不认得俺，俺不管，以后……”
“以后奴只听郑郎的。”王氏说着钻进郑直怀里“这世间哪有郑郎这般，这些足够娶一个都督家的女儿做妻做妾了。”
“这样啊。”郑直皱皱眉头，有些迟疑“要不……”
“休想。”王氏迅速的挣脱郑直怀抱，得意的说“名字都是奴的，郑郎反悔也做不得数了。”
郑直大笑着啃了一口猪嘴。
王氏身份特殊，她是跟着英宗北狩不离不弃的故前军都督府佥事袁彬的长子故锦衣卫指挥佥事袁勋的未亡人。身份说多高贵也没有，可是毕竟和皇家有这层关系，同时她的夫弟袁熹如今还在锦衣卫吃俸，这还是很敏感的。因此郑直和王氏第二天直接来到东城选房子。
京师早就有“东富西贵”的说法。这主要得力于漕运的走向。当时，京城的粮食主要靠运河的漕粮供给，前元时，漕粮可直接通过大都中兴地带、入明以后京师北部的积水潭。而从大明重筑京师开始，漕粮不再到达积水潭，而是在大通桥一带，并进入东部护城河，然后运往京师东部的粮仓。围绕漕运终点及粮仓，聚集着商人富甲故有“东富”之名。
“这处院子是会昌侯家别院，规格超过他处……”一位贵妇人拉着王氏的手一边介绍一边引郑直进入一座庭院。
“俺累了，在此歇歇，媚……没来由的就是累了，娘子四处看看吧，合适就订了。”对方声音婉转，甚至带有丝丝媚意，反正郑直有些受不了，更不敢将目光跟随二人的身影。说起来让他无奈，他听说过京师勋贵盘根错节，为此才特意决定来到东城寻宅院，却不想，找到的第一家牙行就是王氏的手帕之交。对方听了郑直的要求，自然晓得是个大客户，因此特意前来想要促成生意，于是就在门口遇到了。
王氏自然知道郑直为什么要歇歇脚，却没有拒绝，伴随着二人时不时的嬉笑声消失在远处。郑直松了口气，这才有心思欣赏周围景致。不得不说，到底是勋贵之家，一景一物都让人说不出的自在。当然也许是自己因为原主的身份所产生的错觉。经历过乡试，郑直突然觉得原本心目中地位尊崇的进士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存在。自己要想获得，说不得通过旁门左道一样可以，只是自己不愿意受那份罪。想到这郑直不由得为三伯不值，耗费了几十年才考中举人，又等了十几年才做官。一眨眼都半辈子搭进去了。这还不算，做了官又不能在本地当官，离家千里，不能尽孝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与当地人勾心斗角，图什么，他可不要。
“公子，可是要买院子的？”郑直正胡思乱想，不想有人喊了一声。循声看去，院墙之后有个青年笑嘻嘻的看着他。
“尊驾何人？”郑直今天穿的是王氏精心挑选出来的，这也是自己一出面就把王氏的手帕交勾搭出来的原因，远远一看就贵气逼人。
“俺是这家的邻居。”青年看郑直不答反问也不生气“俺家也卖房子，比这家实惠，还没有后患。不知尊驾可否移步舍下。”
郑直听出对方话里有话“尊驾总要报个名号吧。”
“俺祖上是营国威襄公。”青年自然从善如流报出名号，可是让他失望的是，郑直显然是个小地方来的。
“尊驾可曾听过武定侯郭公？”青年看到郑直依旧茫然有些气沮“家父锦衣卫指挥佥事郭良。”
“哎呀，久仰久仰。”郑直赶紧拱手“尊驾稍候，俺马上就到。”
这也怨不得郑直，武学教的兵书里边可没有大明的兵法，也不讲大明的前事，大明勋贵是不多可也不少，都聚集在两京，武定侯家就算曾经再声名显赫，都断代多久了。要求一个小民记住与他无关的勋贵名号实在强人所难。而锦衣卫指挥佥事郭良这人郑直还真的听过，上一次去北镇抚司，他听于千户和那的理刑百户说过，掌管北镇抚司的就是这位，却不想他家祖上还是个什么候，果然这京师藏龙卧虎。
青年有些意兴阑珊的消失在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