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挣钱不易

    隆兴观地处真定县和藁城县交界处，距离道观西北一里的真定县境内有一座名为金刚寺的禅院。因为两家近在咫尺，所以彼此龌龊不断，只是并没有显露出来。直到郑直和孙汉先后到来，两边才开始为了争抢香客年年爆发火拼。之所以如此很简单，隆兴观的羽士太懒了，懒到只要观里还有吃的哪怕香客都被抢跑了也毫不理会。可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郑直为了少写字，可不惯着这帮贼秃，偏要针尖对麦芒的斗，羽士们权当解闷，竟然就答应了。

    而金刚寺看到和他们叫板的从始至终就是一个小道童，对方还有些身份，为了平息物议，只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派出了他们的镇山之宝孙汉应对。结果每年轰轰烈烈的佛道斗法，受伤的总是郑直二人，慢慢的两人也彼此熟识起来。没办法，最了解你的人永远都是你的敌人。

    郑直没有在孙汉身上占到便宜，自然就去摸他的底，很快就弄清了孙汉的来路，真定县名门，内侍孙家的嫡系子弟。他的大伯孙振，二伯孙裕在英宗朝就入了宫，进入本朝后全都得到天子信重，一位常年在边地做镇守太监，另一个则常年跟在皇后身边听用。而孙汉之所以来金刚寺当沙弥，是为了给他母亲还愿，要在寺里待六年。知道这个的时候，郑直吓得好几天都睡不着。因为当时他刚把孙汉的脑袋用弹弓射出一个大包。原本他都做好了认怂挨顿打坚决不还手的准备，却不想提心吊胆几天后，对方并没有如同他想的凭借家世来以大欺小，反而是背着弹弓打了回来。有了谱的郑直这才开始了和孙汉持续数年的有理有据有节的较劲。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郑禄才会给郑直说那么一番话。只是郑直不知道，事后颜氏背着他带了一大堆的礼物向孙家致歉。而孙家也才知道两个孩子在斗气。孙家主母很大气，并没有放在心上，反而觉得因为郑直的举动让自家儿子活泼了很多，对颜氏另眼相看。以至于颜氏出殡的时候，孙家出了大力，帮着稳定了当时岌岌可危的郑家人心。

    这种对抗直到被二人称为张夫子的京师光棍张荣出现才结束。在他的撮合下，三人学着说三分结拜为异姓兄弟。

    这快乐时光总是短暂。先是前年底之前因事被降职的张荣父亲张福得了差遣跟着锦衣卫带俸指挥佥事牛克忠前往南京锦衣卫吃香的喝辣的，独子张荣自然被接走。后来郑直又因为老郑直托梦，在孙汉协助下偷了师傅的度牒出关，再没回过真定，彼此这一年多都是靠书信联系。

    “监生啊，那可是恭喜僧保了。”郑直放下筷子，示意小二再来一碗，同时为好友高兴。清朝监生来源多种，其中之一就是荫监，孙汉大伯孙振几个月前为孙汉求来了这么一个破天荒的恩赏“以后俺们又可以在一起了。只是僧保怎么不在信上说？要不是遇到，俺都不晓得，是不是怕俺攀附？”

    “对啊。”孙汉知道郑直的脾气，也不生气，反而顺杆爬“俺以后是要当官做宰的。尔不过一介武夫，自然要避嫌。”说完立刻大笑“原本一过来就打算找耗哥的，可是因为准备科试还有协理伯父家中一些事，才耽误了。”

    “僧保也参加乡试？”郑直心中一动。周礼答应只要他能四炷香的时辰内誊抄两万字，就给他弄来三个举人功名，他本来正想找借口推了。毕竟他不是读书的料，家中只有两位兄长在读书，表弟崔瀚是家中独子以后是要袭职的。至于旁人，给了这个，得罪那个，干脆不要。如今看来是要拼一拼了“怎么样，过了吗？”

    “幸不辱命。”孙汉傲娇的回了一句，想到什么，疑惑的问“不对啊，俺不是上个月就让人带话给耗哥了，没收到？”

    郑直脸一红“这一阵俺也没闲着，学舍的几个同窗也不待见俺，自然没人知会。”上月他很忙，就算在武学也是放了课就跑了。至于这个月……，自从那晚怕听雷打闪的王氏情不自禁的躲进了郑直怀里，两个人夜里联系就多了起来。尤其是知道郑直如今才十三，遇到她之前是个童男后，也不再抱怨郑直中看不中用了，甚至每天不厌其烦的悉心教导，几乎夜夜传道、授业、解惑直到天亮方才放他出来。

    只是她管的也多了起来，小到洗脚、刷牙，大到衣食住行都插手。以往郑直一年不过冷暖两身衣服，如今竟然被她找了裁缝一口气做了十二身内外衣；草鞋、钉靴与油靴也各做了两双。这就罢了，偏偏王氏又作妖，每天晚上不管他来不来，总会准备一桌色香味俱全的美食，这让从小清心寡欲的郑直欲罢不能全无抵抗力。

    孙汉狐疑的看向郑直，郑直不自在的挪动一下身子，拿起炊饼猛往嘴里塞“耗哥是修道的，可莫学张夫子。”

    “胡扯。”郑直恼羞成怒的站起来，因为太着急，嘴里的炊饼直接喷了孙汉一头“怎的把俺和那个淫货相比，俺可不会始乱终……俺还有事，下次聊。”说着在周围人的诡异目光中跑了。

    孙汉无语，看看面前的两个空碗，从头巾上摘下一块饼渣扔在桌上“又坑俺两碗面。”

    “客官，是三碗面，还有六个炊饼。”不远处的小二凑了过来“俺们再饶四个炊饼，一共算五个钱。”

    “媚娘怎么来了？”郑直自从那日落荒而逃后，就找到周礼算是揽下了这笔于他而言没有丝毫干系的买卖。然后就住进了交趾胡同这处原本再不准备来的院子里。每日临摹周礼送来的五个人的笔迹，同时训练自己的笔速，这一次不容他有失。一个字的笔画有多有少，平均算下来，再快又能快多少。郑直不得不另辟蹊径，首先对于毛笔，挑选了重量尽可能最轻的，笔锋不会粘纸的，其次誊抄的姿势也调整了，毕竟没有人给他拽卷，改左右为上下，这就又要调整他的誊抄习惯。总之为了做好，郑直把自己能想到的办法全都用了出来，以期达到目的。

    “来看看郑郎。”王氏走进院子，却没有停下，绕过木影壁看了看，直接进了正房。郑直看了眼门内的老妪，门外的车把式，转身往里走，身后传来插门声。待来到院里，王氏已经走了出来直奔西厢房而去。郑直哭笑不得，干脆揣起手，好整以暇的靠在木影壁旁看着王氏又从西厢房走向东厢房，然后走了出来“郑郎饿了吗？”态度和刚才完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奴这就让李婆子给郑郎做些小菜。”说着讨好的凑了过来。

    老妪不等王氏吩咐，赶紧说“婆子晓得，婆子晓得。”说着跑向东厢，显然刚刚老妪已经看出东厢就是厨房。

    “媚娘不再看看了？”郑直不置可否，戏谑的对凑到近前的王氏说“西次间可有口大箱子，别说一个，就是一双也是可以的。”

    王氏一听，果然转身往正房走去。她刚刚找的太急，没有留意到，只是来到西次间，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那有什么大箱子。知道自己被郑直戏弄了，转身就要找郑直算账，却没想到身子一轻，被郑直拦腰抱起“俺在这里吃不好，睡不好，小蹄子竟然还胡思乱想，该打。”

    傍晚时分，捉奸不成反而吃了一顿打的王氏这才红光满面依依不舍的回去了。郑直用李婆子提前备下的水洗了澡，然后继续自己的训练。